第12章 貓兒!想摸!
京郊大營。
皓日當空,偌大的馬場塵土飛揚,刺眼的日光直射而下,将高頭大馬的影子緊緊的定在地上,一人一馬一影,無數的這般騎兵在馬場飛速的排列着。
分外整齊,而且有力量!
“林夙!下來!”
一道低沉的男聲帶着內勁透過整個馬場。
厚重騎兵盔甲的少年立刻騎馬而來,林夙在軟甲大将軍面前聽話的像個鹌鹑,單膝下跪行禮:“将軍!”
鎮遠大将軍向來在軍中威嚴有加,剛剛林夙不過在馬上走神半瞬就被大将軍捉住了。
“為何比別人慢了半個身子!”
林夙低着頭,細密的汗水沿着臉頰落下,臉上汗流不止,沉了氣,林夙恭敬有餘:“回禀将軍,末将剛剛腿抖了個哆嗦……”
偉岸男子腰背挺直,身着軟甲,內裏玄衣貼在身上,無比熨帖,而那斜眉入鬓,一雙眼眸中好似藏有深潭死水。
不敢直視,林夙就已經硬生生又打了個哆嗦。
“無視軍紀,飲酒上馬,去找八處領罰。”
整個京郊大營中練兵的将士們除了練兵場,最怕的就是這八處了;在練兵場上操練會失了半條命,而出了差錯去了八處,更是可能會被鞭打的體無完膚。
……
八處離得馬場不遠。
林夙領了罰,馬上練下來的兄弟們立馬過來瞧瞧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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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處行刑一向嚴正,按照軍中的紀律,将士不得飲酒,他們午間都沒喝酒,唯獨林夙去別桌的時候喝了一壺。
沒想到不過喝了這麽一盅,林夙就陰溝裏翻船。
絡腮胡子一把摟住林夙的肩膀,扶着他往營帳走:“小老弟下次可得記住了,在軍中可別喝酒了,上個違反了軍紀的在八處懲罰了一番,明明沒有受什麽傷,後來說到酒就面色慘白。”
林夙點頭。
他現在腿腳發軟,後背上火辣辣的疼,在京郊大營每日被罰的人不少,可他沒想到今日自己栽了跟頭。
他手上還握着剛剛出來時八處給他的藥,被打了一頓八處立刻再把藥給他,林夙心間有些憋屈:“将軍原本不是在別的營地視察,怎麽今日午後來了我們騎兵營?”
絡腮胡子摸摸自己的胡子:“這俺也不知道,不過大将軍真是嚴厲,不過慢了半個身子就要這般,而且将軍咋知道你喝了酒。”
林夙心裏也叫苦連跌:“莫不是今日午間在醉仙居遇到了那個死丫頭,我也不會如此。”
他當初從一個好好的勾欄纨绔被林尚書投放到軍營之中歷練也有華容舟的一份力。若不是華容舟下水救他,他父親又怎會帶人親自送禮物感謝平南王府,又如何會被激怒,林夙這才被他爹硬生生的關在京郊大營。
絡腮胡子眉頭一皺,他本就是東區的人,若不是和林夙都在軍營之中,二人也不會相識:“今日那個醉仙居那個小姐真是緊跟着你過來的?俺瞧着也不像啊!”
“切……”林夙給了個白眼,有一股子氣冒出,接着掩飾道:“不過是想讓我娶她罷了,她若是不做出那種事情,我娶了就是娶了,可她現在名聲在上京城之中都臭了,嫁不上太子,就緊巴着我不放……”
“那姑娘和太子有了婚約?可太子不是剛剛娶了妻麽,不過這姑娘說話的确有勁兒,和別的姑娘家還真不一樣……”
林夙哼哼一聲,有些自得:“太子退了婚,她這脾氣估摸着除了我也沒誰能受得了,飛揚跋扈。”
“嘿!女子性子直爽些也好!”
林夙扶着腰,又是隐約勾着唇角:“她也就直爽這一個地方瞧得過去……”
絡腮胡子跟着笑,他家裏也有一嬌妻,他入了軍營三年,每月回去一次,上次回去的時候家中父母就好事降臨一般告訴他,他要當爹了。
愛妻也是如此,性子火辣,一個不順眼就對着絡腮胡子拳打腳踢,可絡腮胡子偏生愛着她,心裏自然也是稀罕極了她這模樣。
夫妻之間,打是親罵是愛。
算不得數的。
華容舟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林夙給敗壞了,離開醉仙居以後悶悶不樂,只是把自己屋子裏面缺的東西置辦齊了就給回去了。
她那宅子地勢極好,坐北朝南,周圍離的這街區又有些路遠,越往深處走卻越為僻靜。
路上華容舟還在和吳玉商量着院裏守衛的事。
這丫鬟容易從牙婆子那裏買的,可是這武藝高強又忠心耿耿的侍衛可也算是難尋。
按照吳玉的法子,她一人足夠了,華容舟也不需要別的侍衛過來,華容舟心裏很是妥帖,一股暖流緩緩而至。
她知曉吳玉擔心她什麽。現在從平南王府搬出來所借的托辭就是和侍衛勾纏不休,若是搬出來以後再弄一宅子的男侍衛,那可真是說不清。
“罷了,這事兒稍後再提,左不過咱們這裏離的前頭茶館不遠,有什麽事請去喊掌櫃的一聲,讓他派些人來也可。”
主仆二人手上拎着不少東西,就連華容舟懷裏也抱着好幾個紙袋子。
二人并非是從茶館那處而入,這有條小路通往宅子門口,主仆二人回去以後,這宅門口頗為熱鬧,掌櫃的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那張臉可謂是皺得像老菊花一樣。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丞相家的大小姐過來了!”
王守成苦着一張臉,恨不得立馬訴苦,還沒等到王守成接過華容舟手中的東西,不遠處一道高昂有力的女聲響起:“華容舟!”
楚燕今日是一個人來的,山岚書院女學剛剛結束就奔了過來。
“你知道現在女群裏面都在傳什麽嗎?傳你被你家二哥踢出了家門,這等大事你怎麽都不通知我?”
楚燕氣的不看華容舟,華容舟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又遞到她身邊。
“你現在還有心思喝茶,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好端端的怎麽就從平南王府裏被趕出來了,還是這麽遠的地方?”
華容舟含笑:“這地方不好嗎?安靜又沒人打擾……”
有丫鬟送來點心,紅漆案板上剛做好的桃花酥清爽甜口,空氣中彌漫着點點甜膩,聞着味道就是不錯的。
“你知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呀!”楚燕恨鐵不成鋼:“你這不就是被流放到莊子裏了?你以後想回平南王府估計也難了,現在居然還能這麽樂呵的吃點心……”
将那盤桃花酥攏過來,華容舟還沒碰着這個糕點,楚燕就着點心氣惱惱的瞪着她:“你和我好好說說,是不是你二哥又欺負你了,一點君子雅量都沒有,把你從雅戎小居安排到那麽偏僻的一個地方,現在居然還把你踢出了平南王府!”
“你別着急……”華容舟莞爾:“的确是二哥答應我,同意我出來的,不過不算是他們把我踢出來,是我自己要求出來的。”
對面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紫皮葡萄一般:“你莫不是因為對着你那一家子的人心灰意冷,失了智?”
華容舟知道楚燕是為了她好,否則不然她從平南王府搬出來,到現在也就楚燕過來瞧了瞧她。
楚燕許是從山岚書院一下課就策馬飛奔而來,頭發上的簪子都歪了,發絲也有些淩亂。
華容舟越過楚燕的胳膊素手捏着桃花酥:“心灰意冷是真,但後面那個我可不認!你慢慢聽我說。”
香爐細細的冒起白煙,直直的往上飄動,草木香氣混雜着香爐隐隐的花香,居然非常和諧;外頭的日光入了屋子,無數不知名的小物在光下浮動。正廳之中偌大的芙蓉魚缸裏各色魚尾忽隐忽現,在蓮葉間浮動,倏爾遠逝,往來翕忽。
楚燕下巴磕在檀木桌上:“我現在也大概了解的差不多了,你懶得看你二哥臉色,又防着你二哥還有華璇清起了将你嫁給別人的算盤,所以自己搬出來了。”
華容舟輕點,側着盤子将盤子中剩下桃花酥的渣屑導入魚缸中:“我的名聲已經壞了,自己走也好過她們趕我走。”
楚燕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你過得真難。”
魚尾劃過華容舟的手指,沁涼的水讓她心間妥帖幾分:“難,也不難;至少我現在是按着計劃出來了不是?”
“你有什麽需要我的就直接讓吳玉來找我,做不過不在山岚書院就在丞相府刺繡”,楚燕頓了頓,又伸了伸手給華容舟瞧:“我娘非要我自己繡出一面帕子來,這可不是為難我嗎……”
“有志者事竟成,多練練就好了;我當時不也是如此。”
楚燕打了個哆嗦,腦海中浮現華容舟原先都是針孔痕跡的手指:“那還是算了嘛,我現在想着你的手指我的手指都會疼,我也不需要繡得那麽好。”
華容舟忍不住笑起來:“漣姨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誰不知當年漣姨刺繡的名聲可是響遍上京的。”
“糊弄糊弄我娘就行了,她總不會因為我繡不好花就不讓我嫁人吧;不過我娘現在還時不時拿着你的帕子給我瞧瞧,誇你看上去性子和我一般大大咧咧的,做這女工之事倒是認真,帕子針腳細密,和煙姨如出一轍。”
丞相夫人李雨漣才名有加,和平南王妃趙绮煙未出閣之前就平分秋色,若是那時就有扶仙之稱,想必這二人當共享這才名。
說到平南王府,華容舟一時失語,但很快又酒窩帶笑:“母妃在世的時候就和漣姨惺惺相惜,所以這才非要我也練習刺繡。”
那時候她雖不喜也沒有耐心于這女工之上,但華容舟還是被她母親摁着腦袋開始刺繡,等到她母親去世以後,大哥在府上尋了上京有名的女工師傅來教。
華容舟便是放肆起來,入不了師傅的眼,倒是華璇清頗得那位女師傅的寵愛,一手刺繡也是了得。
此刻華容舟眼眶有些濕紅了,鼻尖也是哽咽,華容舟想到母親更是覺得自己窩囊的很,丢了母親的臉。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看現在天色快要晚下去了,你也該回去了,從這兒到丞相府大概一個多時辰,你若是騎馬便是更快一些。”
楚燕喃喃:“怎麽這麽快!”
但外頭的确不早了,華容舟親自将楚燕送出去:“路上小心些,別橫沖直撞的……”
楚燕擺擺手:“你記得有什麽事就讓吳玉來找我!”
華容點點頭,看紅衣少女騎馬消失在轉角處,這才往回折。
路過庭院的時候,好幾個丫鬟正躲在樹後面悄咪咪打量牆角,華容舟好奇,也踮着腳尖過去:“你們在瞧什麽?”
茶六歲數最小,膽子也最大,見了小姐來問也不慌張,悄聲道:“剛剛牆頭有一只白貓出現,煞是好看,眼珠子比天還藍。”
華容舟來了興趣:“白色的貓,藍色的眼珠子,是不是脖頸處毛發也很長?”
“嗯嗯!”茶六連連點頭。
華容舟眼裏藏着笑:“這貓兒可不普通,一般宮裏貴人才養,難得一見,還真想瞧瞧看……”
話音未落,一抹白色的影子在牆頭一竄而過。
“喵”的一聲,再次消失在牆角。
茶六激動的攥緊了樹幹:“小姐!貓出來了!”
華容舟驀然睜大了眼,剛剛那可不就是貓兒。
纖細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想摸摸,那貓兒确實還挺好看的。
……
牆頭這邊,貓兒顫顫巍巍的從高牆而下,此刻正窩在主人懷裏被主子揉捏着後脖頸。
一旁灰衣侍衛趙耳訾低聲驚嘆:“這貓兒剛來時還鬧着撓人,現在居然這麽親近人。”
玄色長袍男子大手捏着貓,感受着手中貓兒柔若無骨的觸感。
藍眸貓兒擡頭瞧了他一眼,似乎害怕再次被扔上牆頭,讨好似的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舔男人手上的細密傷痕。
作者有話要說: 舟妹:想摸貓貓~
顧罹塵:我扔!
貓兒: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