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侯爺入宮

紅色的高牆矗立兩旁, 自打下了禦辇, 颢景帝就一路大步往前走,琉璃色的瓦片在月光中更是泛着幾分深沉的顏色,不知何處飛來的鳥去, 膽敢在這寂靜的宮殿之間喧鬧不停。

随行服侍的宮女提着燭火燈籠, 小心翼翼的在陛下前頭引路。

王喜在颢景帝身後緊緊跟着, 陛下少見如此急切, 從皇後宮裏就急着大步朝向禦書房走去。

此刻颢景帝面色沉重, 面容更是帶了幾分緊張, 後背繃直,更是襯得龍袍上的蟒龍煞氣十足:“王喜, 他幾時來的?”

王喜跟了陛下幾十年, 哪裏不曉得陛下此刻心裏在想什麽,立刻回道:“小侯爺來得匆忙, 晚間剛剛來了不久。”

陛下冷哼一聲, 不甚愉悅道:“還知道進宮一趟, 朕瞧他怎麽不在外頭過一輩子!”

“聞言小侯爺今日一直在長公主伺候着,想必也是難以脫開身來。”

“前幾年怎麽也不見他回來瞧瞧長公主……這會兒倒是會裝模作樣的盡孝。”

颢景帝言吐不快, 卻還記得要趕着些走:“走這麽慢做什麽,快些!”

王喜連連低頭, 立刻擺手示意前行的快些。

每逢說到鎮遠小侯爺,陛下說的話就只能耳邊随便聽聽,做不得數的;況且陛下也就嘴上這般說說,也不知是哪個想着小侯爺想的不得了, 非要嘴硬裝面子。

就像今天陛下知道小侯爺進宮了,在太子那頭棋都不下,非要趕回來禦書房。

本來今日按着規矩,是本要留在皇後宮裏用晚膳的。

……

禦書房內燭火通明,哪怕此刻颢景帝并不在禦書房之中,裏面也是各處點着燭火,通透萬分。

明黃色的簾子上面金碧錦繡的爪龍,地面上空着上好的地磚,大宣爐中冒着濃郁的龍延香的味道,煙氣袅袅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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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色長袍的偉岸男子已經在禦書房裏等了一刻鐘,就這一刻鐘時間,顧罹塵腦子裏還在想着華容舟今日怎麽樣。

原本他是想要親自向華容舟恭賀“九思學堂”開課,但是這婚事之事不得延誤。

平南王府那群雜碎,還需早日割斷了關系。

所以他白日裏去了長公主府上,本是想要長公主再跑一遭,但不料她這位皇姑姑懶散得很,躺在貴妃椅上說:“你自己去宮裏求,我去找陛下,又讨了一頓不好的眼色。”

禦書房之間還是這般,似乎同他前幾年離開相比毫無變化。

一面巨大的雕漆镂空龍案,上頭還放置着整齊的奏章,整個禦書房金碧輝煌,精雕細刻的圍屏上面富麗堂皇的是龍飛鳳舞的圖案。

颢景帝未來,他便一直站着等。

幾息過後,外頭沉穩腳步聲傳來,屋內又是多了一道明黃色身影。

不管颢景帝如何,顧罹塵當即伏禮:“臣參見陛下!”

“免禮!”

颢景帝的聲音好比古井無波,低沉甚至帶着喑啞,而路過顧罹塵的時候更是屏吸停頓,立刻又加快了步子,腳步緊促坐上龍塌。

顧罹塵面色如常起身。

“愛卿這麽晚進宮又有何事?”

顧罹塵從懷中取出那道無字聖旨,尊敬的遞到颢景帝案機之前:“臣來還願……”

“還願……”颢景帝看到那道聖旨就知道顧罹塵是為了什麽來的,但這下還是再次問道:“你就是為了娶妻之事進宮?”

一道無字聖旨必要的時候可保了顧罹塵的命,如此重要的一道聖旨的他居然用在娶親上面。

還說來這裏還還願,真當他宮門之中的禦書房是民間佛堂亦或是寺廟不成。

顧罹塵自打陛下進來就一直是低着頭的,這會兒聽着陛下聲音貌似不喜,顧罹塵也不着急,只是依舊恭敬的回道:“臣除此之外別無心願。”

蠟燭噼裏啪啦的燃燒着,空氣中除了焚香的氣味之外還隐隐蕩着苦菊的香氣。

但禦書房周圍并沒有種苦菊,顧罹塵鼻尖動了動,只是唇角一絲冷笑勾得更緊。

一時之間禦書房陷入了沉寂,空氣似乎都變得緊張起來,颢景帝看着半跪恭敬行禮的顧罹塵,一時間心潮起伏,但面色難以甄別。

“王喜,先上椅。”

王喜連忙“諾”了一聲,只是還未動起手腳就被地上跪着的顧罹塵給阻礙了:“謝陛下,只是微臣府上還有要事,今日得早歸。”

颢景帝一口老血上湧,瞬間哽在喉嚨,生生地喘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下來。

王喜瞧了一眼陛下,颢景帝擺手讓他退回這才退下。

“好不容易來宮裏一次,你府上又有何事?”

顧罹塵又是不言。

看顧罹塵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颢景帝索性放開了眼細細打量。

幾年不見,顧罹塵已經和過去大不一樣,昔日還比不得他身量高的顧罹塵現在穩穩高出他半頭。

發色濃墨,身量極佳,許是多年在戰場上厮殺,那秋裝裏頭的肉敲上去也是鼓鼓脹脹。

一時之間,颢景帝心潮澎湃着一股驕傲而又愧疚的複雜之情。

顧罹塵牙關緊要面色不虞的模樣瞧上去和他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緊閉的嘴角間,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颢景帝堅硬的如同岩石,一般的心恍然之間軟化了幾分:“若是當時長公主前來宮中替你求娶成了,你是否就不會再入宮?”

答案是很明顯的,顧罹塵心想。

颢景帝一直想逼他進宮,以至于拿着他和華容舟的親是卡了他一道,若是他不親自進宮一趟,那顧罹塵和華容舟的親事肯定就要一直這麽拖延下去。

坐在皇位上三十多年的老狐貍了,還要耍着這點心機。

颢景帝看他一直一言不發也不氣惱,仿佛像是看着心氣不順的幼崽發着小脾氣一般。

顧罹塵皺眉,縱使再為遲鈍,他也從其中感受到颢景帝對他那道淡淡的包容,好似他今日無理取鬧,而颢景帝溫順的順着他的毛發。

而那模樣,倒是和他安慰絨團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二人居然就這麽彼此焦灼着,像是比賽一般都一言不發,外頭已經完全漆黑了,王喜往外看了看,這會兒也該是颢景帝用膳的時間。

一個小太監進來道:“皇後娘娘送了晚膳來。”

顧罹塵躁意大盛,明面上滿是不耐,颢景帝看他眉頭緊皺,只在心間埋怨皇後來的不是時候。

此番顧罹塵就勢拱手:“還望陛下早日給個聖旨,微臣年歲已經不小了,再不娶妻就娶不上什麽好姑娘。”

颢景帝言在口中,囫囵了好幾圈,皺着眉頭問道:“哪家姑娘不行,非得平南王府家的,她還是太子退下的姑娘。”

“可太子殿下都能娶庶出女,微臣怎麽不得娶容舟。”

你們怎麽能一樣!

颢景帝在心間反駁,看到顧罹塵眼裏是勢在必得的光,又是不言。

二人這會頭一回視線對上,颢景帝心陡然快了幾分,只見顧罹塵面如刀削,薄唇輕啓,端的幾分不容置喙:“況且微臣這輩子獨獨只想要這一個……”

“當真只想要這一個?”

“是!”

“不再後悔?”

“不後悔。”

“既然這麽想要平南王府的那四姑娘……”颢景帝直勾勾的看着顧罹塵的眼,今日你進宮也算是還了願,賜婚的聖旨會下的,在此之前,朕再賜她一道恩典。”

顧罹塵眸光一緊,最後掀起衣擺又是伏禮:“謝陛下恩典!”

……

鎮遠小侯爺已經離開有一盞茶的時候了,大舜帝還落座龍塌之上,滿身欣喜滿足之意。

“你說說,顧罹塵他現在看上去怎麽樣?”颢景帝滿面笑意。

王喜也跟着一張老臉皺的好似殘年老菊:“奴才這可不知,但鎮遠小侯爺這些年不見倒是變的極好的……奴才瞧着那氣度,那俊朗的臉還真比幾年前成熟些……”

“哼!倒是還瞧的過去……”

王喜連連點頭。

“朕瞧着剛剛他這模樣頗有童趣……”

王喜迷了眼,好似沒聽清:“童趣?”

“就像是還是個長不大孩子撒嬌過來讨賞,不給就賴着不走一般……”

颢景帝振振有詞,還一直有理有據的同王喜分析。

王喜:陛下,你說的都對……

王喜僵硬了幾分笑意,硬生生的捧着颢景帝的心思:“鎮遠小侯爺也不過二十有五,尚未成家,等有了家世想必更是沉穩幾分。”

“可他就知道舞刀弄槍。”

“小侯爺可不單單舞刀弄槍,那可是在北疆赫赫有名的大将軍!”

聽到有人誇獎顧罹塵,陛下的臉色更是好了幾分,一聲含着笑意的冷哼聲從陛下的唇腔中泛出,帶着些這威武陽剛天下之主的欲蓋彌彰。

王喜聰明的沒有上前叨擾,等外頭皇後娘娘又是遣人第三回來催,王喜這才上前一步報道:“皇後娘娘還在外頭候着……”

颢景帝面色忽的冷凝,周身都變得俊冷:“今日朕有要事,就不去皇後宮裏。來的也太不湊巧了,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王喜聰明的退下。

颢景帝目光還是久久的放在剛剛顧罹塵站着的那個位置,一晃五年了……

二十歲還是傲氣少年,五年不見,颢景帝想起剛剛顧罹塵的模樣笑意又忍不住從嘴角溢出。

身子健壯了,氣性也是更大了,要什麽就得給什麽的性子倒是沒變什麽。

啧……

顧罹塵去長公主府時,慧敏長公主正在撫着箜篌。

《梁丘頌》曲調襲來,黑衣男子斜靠着拱門,側耳傾聽甚是預約,中途琴聲斷絕,長公主頗具威嚴的聲音傳來:“來就來了,在那處杵着作甚?”

顧罹塵眸光帶笑前去,秋月漸漸圓碩,茭白色的半圓盤高高挂在天上。

“瞧你那嘚瑟模樣,事兒辦成了?”

長公主沒帶好氣的嫌棄道。

顧罹塵顧若罔聞,就着杯盞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茶:“自然是辦成了!以後就能帶她過來一同陪姑姑作樂。”

長公主停下動作,一手扶額:“我要做什麽樂?還有你把你臉上的笑收回去,本宮瞧着打眼!”

顧罹塵臉上的笑意更是燦爛,他面色不若上京男子白玉一般,更偏向日曬的健康感,此時一笑,熾熱的好似趕走了幾分秋風。

“姑姑這箜篌彈得好,以後讓容舟給您作配。”

長公主摸着箜篌琴弦的動作一頓:“她還會談箜篌?”

顧罹塵笑着搖搖頭:“這我倒是不知曉,但是她琴撫的不錯。”

“你有這麽知道的?”

顧罹塵搖搖頭,他前世爬她牆頭的事情,這會兒可無人知曉。

長公主新開一曲《漣漪曲》,一曲畢,長公主揉了揉指頭:“年紀大了,撫琴都快扶不動了。”

顧罹塵側頭看她,微微給她揉着肩膀:“姑姑不老,風華絕代!”

“去去去!你這話以後還是去哄你媳婦吧,只是我瞧着她現在心思可還不在你身上……”

長公主想着華容舟的模樣,那面貌倒是絕佳,要是長開了定是不輸平南王妃的,只是那姑娘看上去思緒繁重。

顧罹塵也是慘然一笑,頗有幾分無奈:“姑姑可別打趣我了,我也知她心思尚且不在我身上。”

“那你為何?”長公主驚訝。

“姑姑……”顧罹塵正面對她,繼續道:“皇家子弟有哪個最後是尋得真心實意喜歡的,她還不喜歡我這并不打緊,我中意她就成,日子還長,我耗得起。”

“若是本宮告訴你,我那夜去是去告誡她一番,你可會心疼?”慧敏長公主調笑道。

“告誡什麽?”顧罹塵有些慌亂了。

長公主想着那夜去尋華容舟的模樣,華容舟看上去也并非對顧罹塵完全無感覺,若是得要究尋,長公主能在華容舟身上感受到她面對顧罹塵的退卻。

“人家小姑娘估計也知道自己名聲不好,不願主動招惹你,倒是你一直扒拉着人家不放。”

只是眼下看顧罹塵郁郁不得志的模樣,長公主只提一嘴,又是皺眉想起另外一件事,低聲暗語:“你同她之間……算了……你可知五年前的平南王府事,其中還有陛下的手筆。”

一個時辰過後,顧罹塵被長公主解釋了個通透,但他也不見驚訝:“所以陛下五年前是借了蘇家的手想要除去華家?華容瑨私奔從一開始就是全然不成的,那容舟她……”

“她不過是被此事牽連的人罷了,若是以往,陛下決計不會對她有什麽。但是你這般想要娶她,反倒讓陛下對她多留了心,也更多了些歉意,你且看着吧,容舟那丫頭的賞賜絕不會靠金銀玉器就給打發了。”

華家向來就是颢景帝心間一根刺,五年前趁着老平南王夫婦離世陛下奪了兵權,也就不可能再讓華家的男丁再得了京郊大營的兵權。

可現在不同了,華容瑨除了颢景帝無從依附,整個華家都是靠着聖上的恩寵才能延續。

這樣只能靠着皇室才能立足的人,陛下用的才是最為順手的。

但越是這樣,陛下才會将這刀握的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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