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繳兵權

一夜好眠。

第二日, 華容舟在東區那邊待了一整上午, 朱老先生還特意邀請她去自己珍藏多年的東區老宅子裏頭坐坐。

“這兒我可是鮮少請人來過了,哪怕是吾兒都沒讓踏過這道門。”

華容舟笑道,她還記得昨日走時景辭先生好幾次想要一同過來, 都被朱老先生打斷的模樣:“你不把書院裏頭那群肮髒貨色清理幹淨喽, 我就再進宮一回!管了書院這麽些年, 你還真是越管越臭氣!”

随即老先生讓華容舟扶着上了馬車。

現在一年邁的老管家給送了茶, 就着庭院之中蒼勁的景象, 朱老先生開始訓誡華容舟了:“你說說你!平素在東區都是一副精明模樣, 怎的前些年在西區過得那般慘!”

華容舟靜靜的聽着他的訓誡,頗為乖巧的模樣, 許是看她老老實實挨訓的樣子, 朱老先生說了幾句就是連連嘆氣:“你那二哥也當真是不辨曲直……你可打算是回了山岚書苑繼續讀書?”

華容舟想了想,捉摸着朱老先生說這話的意思, 不知是希望她回去, 還是不希望。

她還是坦言道:“我是不願回去的, 畢竟都已經這麽多個月沒回去了,再是突然回去也是麻煩。”

主要是算上她上輩子被逐出山岚書苑的時間, 再加上這輩子,活生生的好似在學院念書好似很久遠的事情。

“随你, 你若是不願,就不用去了;反正你這些年的成績也還瞧得過去……咳咳……你就不對我的身份感到好奇?怎麽還是這般淡然模樣……”

華容舟聞言勾唇淺笑:“先生願意是山岚書院的師長那便是,若是不願,那就是我九思學堂的老先生。左不過我以後不去書院, 先生的身份于雲岚而言無甚區別。”

“那你在東區那頭可別把我的身份披露出去,我還打算在那處養老呢……”

“雲岚明白,自當保密。”

“對了,你以後若是找到喜歡的男子,就早些嫁過去,免得被你那一大家糟心人給拖累……”

朱老先生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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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這是何意?”

“我這話也只同你說,你大哥雖為平南王,看似在上京頗受尊敬,但手中的東西都是陛下給賜下的。伴君如伴虎……朝未必就能保的了夕啊……”

朱九容混沌的目光看先高牆之外,這崇朝國的權勢争端,向來都說不上是光明磊落的。

漆黑惡臭的上京城下,不知又有多少白骨凄冷泛寒。

颢景帝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成的,這麽多年的手段如何,他也是扪心自問,算是熟悉的很。

為權者,當冷血殘酷,不受任何幹擾的位居高位。

這一點,颢景帝做的格外的不錯……

更何況,最近上京城中風雲詭谲,頗為動蕩不安,想必是颢景帝又将要對某些個世家大族下手了。

看着對面華容舟瓷白的小臉,一副泰然的模樣,誰能瞧出她先前是那般的姑娘。

這個晚輩頗得他心意,能吃苦,人又聰慧,雖說有時候性子有倔強,但大是大非面前還是着調的。

能點幾句就是幾句吧……

華容舟似懂非懂,但平南王府她必定是不會回去的,這會兒只道:“老先生安心,我會同華家早些日子脫了聯系。”

朱老先生有幾分滿意,但是又不願意将這滿意洩露而出,只是一個勁兒的扁着嘴哼哼不停。

“那老朽就等着喝你小丫頭的喜酒了,切記要尋個自己真心喜歡的……”

想着顧罹塵,華容舟故不做聲。

路過的老管家倒是暗笑不語。

在朱老先生那處用了午膳,華容舟午後便是早早的歸了東區。

對于老先生的身份,她也不多問,臨別是宅子裏的老管家親自将她送上了馬車:“縣主今日且将我家老爺子的話瞎聽聽,老爺子他也是關心縣主才對縣主說這肺腑之言。”

言下之意,今日的話都是不便外傳的。

華容舟了然:“我明白的,那勞煩管家好好照顧老先生了,畢竟是歲數大了,還是勿要動了氣。”

“縣主放心,大人他定是不會病倒,或是累倒的;大人還言明要在東區多給孩子啓蒙。”

“那我就告辭了,今日叨擾。”

馬車咕嚕咕嚕的往小路那頭走去,老管家這才慢慢回身關上了門。

老爺要麽不回來,一回來便是要鬧着回去,他這次還得多準備些東西給明日的老爺帶上呢。

唉……

也不知老爺這次去,何日才回來。

人是越老越倔強,非要住在那破舊茅草屋裏受着苦。

……

月兒不再彎彎,快到中秋的月亮胖着肚子懸垂在夜幕之中,一顆星星也瞧不見。

郊外荒林之中,一小衆人馬已經前前後後将此地翻查了個遍,月色越發透亮,可樹林之間毫無人都生氣。

按着王爺的命令,他們要在這裏尋到幾天前投放進來的人的。

只是搜查了好幾日,都不見那人的蹤跡,就連骨頭架子都沒見着。

禦林軍中周杜高架于馬上吩咐道:“收隊!我們回去同王爺禀報一聲。”

只是馬頭還未調轉過來,四面八方湧來的箭矢讓一行人插翅難逃。

箭矢如雨般襲來,密密麻麻。

只消片刻,這一支人馬消失在幽林之中。

與此同時,平南王府中剛剛從宮裏回來的華容瑨面色冷凝。

陛下今夜突然宣他進宮,居然是為着要他交出手中的禦林軍。

禦林軍已經在他手中足足用了快有四年,他無甚過錯,也并未用禦林軍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為何陛下會突然如此打算……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交了手中禦林軍的兵權而已,也并未奪了他的官職。

此刻華容瑨于書齋之中眉頭緊皺。

戌時快過,子時未到,夜已深沉,華容瑨還是難解心頭之困惑。

忽然一衣着帶血的人從外頭飛馳而入,華容瑨聽清來者所言的話更讓膽戰心驚。

只見周杜渾身是血,胸膛劇烈的鼓起,氣喘聲在書齋之中分外引人注意。

“王爺!我們一行數十人都被人伏擊了!人也沒找到!”

華容琅立刻站起,眉頭緊皺:“究竟怎麽了。”

這事情着實是怪異,他前腳将蘇遠章投進荒郊等着惡獸撲食,後腳這人就不見了蹤跡,他的人還被伏擊了。

周杜身上還帶着傷,都是箭矢擦過留下的痕跡:“我們按着王爺的吩咐又回去去找尋遠章的身子,但那人入了荒林好似憑空消失一般,尋不見蹤跡。”

他是王爺手底下的人,替王爺辦了那麽多的事兒,還是頭一回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華容瑨面色凝重,先有陛下派人前來告誡他要放了蘇遠章,後是蘇遠章被人帶走。

而今日進宮還收回了他手中的禦林軍兵權……

一樁樁,一項項聯系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他心裏也有幾分知曉陛下的意思。

陛下這是在威脅他。

告誡他,他的權勢如同海上雲煙,飄忽不可定,一切都還是握在陛下的手中。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書齋外頭是華容琅的聲音。

“大哥!我有事尋你。”

周杜得了華容瑨的示意,很快就從軒窗跳出。

華容琅進來的時候屋子裏還彌散着淡淡的血腥氣,華容琅頓時慌張起來:“大哥受傷了?”

“不是我……這麽晚了,你來是為何事?”華容瑨松弛了幾分面容。

華容琅朗言道:“大哥!我是突然想起容舟的事。”

“她又怎麽了?”

“大哥……”

看着大哥皺眉的模樣,華容琅眉間微挑,那雙桃花眼中情緒有幾分的低落,“說來也奇怪,大哥是為何對容舟生分了的,五年前突然就這樣了。”

華容琅現在恨不得華容舟能立刻搬回來,但大哥這神色擺明着是不喜容舟。

看着華容瑨突然不耐的表情,華容琅也不試探了,換了個話題:“大哥,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說的,容舟的宴會就在眼前,我想着不若讓她趁機搬回來,雅戎小居我都重新安置好了。”

華容瑨看着這向來冷情的弟弟此刻頗為激動的模樣,有些納悶的問道:“你是何時對華容舟改了看法的,不是一向不喜她的嗎。”

被問這個問題,華容琅心裏頭有些不舒服了:“以前我是看岔了眼,容舟本就是個好的。”

“随你,你想如何便如何。”

華容瑨已經沒什麽心情管這等小事了。

陛下收了他的兵權,蘇遠章消失荒林,周杜等人被人埋伏,近乎全軍覆沒,這都讓他心間顫栗不已。

這會兒華容舟的事兒都不算事兒。

隐隐約約,他有種他所做的事情都被人瞧在眼裏的感覺。

“但你要牢記,萬不可由于這些事當誤了來年的春闱。”

“大哥放心,我心裏有數的。”華容琅打包票道。

這會兒再瞧着二弟,個條雖說是柔弱了些,但氣量已經不止何時蛻變開來,少年的稚氣也褪散幹淨。

華容瑨鮮少和他提起了旁的事,但平素他又無同齡人可多做言語,這會兒心中傾訴心泛起。

微頓片刻,華容瑨問道:“你春闱在即,我且考你一考,若古有一國,臣子兢兢業業,但仍不得天子寵信,該當如何?”

聞言華容琅面色突然板正。

結合屋子裏的血腥氣,抽條分析下來,華容琅恍然有幾分領悟到大哥的意思了。

那什麽“古有一國”做幌子,那朝臣分明說的就是自己。

華容琅嚴肅道:“可是陛下責備了大哥?”

華容瑨:……

為何他還沒說上幾句,就被瞧出了心中所想。

“不是,我只是這麽随口一說。”

華容瑨立刻否認。

華容琅不相信,目光死死的抵在華容瑨身上,大哥不願承認,他只得語氣輕緩了些:“那我也随口一答,古來成大事的君主,有幾個是宅心仁厚,心思簡單的。這般也是常态,伴君如伴虎,大哥該是早些習慣了的。”

“你怎麽這麽通曉?”華容瑨看他不受此幹擾,心間驚訝湧起。

他二弟還年輕,居然心境就如此老練。

“說來大哥可能不信……”

華容琅悄然靠近華容瑨,認真道:“我是在夢裏夢見的,我甚至在夢裏還坐上了林尚書的位置,年紀輕輕的,好不快活。”

華容瑨:……

他二弟估計是五年前被林崆雀給氣糊塗了,夢裏都想要把林崆雀扒拉下來。

華容琅彈了彈衣擺,想将上頭都血味給擺走。

屋子裏凝着血煞氣,他時間呆久了居然是有幾分習慣。

“其實大哥不妨靜下心來,仔細瞧瞧這些年走過的路,二弟我已經走岔了,現在拼命的想要回去都難;但我見大哥你這岔路可比我走得要遠多了。”

回朕車以複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他走了這麽久,尚且還在慢慢尋着彌補容舟的法子,但大哥,真當是讓人心寒。

“我做的有錯?”華容瑨喃喃問道,“我為陛下做事有何錯處……”

華容瑨似乎是陷入迷惘之中:“可是陛下對待他們平南王府如此重視,又是如何算是有所虧待呢?”

華容琅聽明白了自家大哥所想的事情同自己不一樣,對他而言,他口中的歧途是他蹉跎了容舟這麽些年;而大哥的所想的是自己在朝堂之中是否為陛下所重用。

他們二人不在一個問題上做讨論,也難為了他們倆還說到現在。

華容琅嘆了口氣,寬慰道:“大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朝堂之事我并不熟絡,但最起碼的君臣有別我還是懂的。天子的心不可妄自揣摩,大哥也好自為之。”

徒留華容瑨一人在書齋之中黯然失神,華容琅從書齋之中退了出來。

踏出門檻的那一刻,華容琅面色瞬間如寒鐵一般冷酷。

他大哥就是頭腦簡單,都這般困惑的詢問了,肯定又是宮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大哥為陛下重用了這麽些年,又是因為何事才讓大哥這般沮喪。

華容琅心間湧起一股無力,想起剛剛同大哥提到的夢魇之中遇到的景象,華容琅腦殼生疼,足足是混沌了好幾息,才清明開來。

他說夢見自己官居尚書之位是真的,但他還夢見其他的東西。

比如大哥于血色之中痛哭流泣。

比如他大哥手持彎刀殺上金銮殿。

月盤被天邊忽然飄逝過來的團雲遮掩,腳下本還算明亮的路徑立馬陷入黑暗的巨口之中。

若是他真的如同夢境之中那般,手握權位當是極好的,那麽的話他又如何會像現在這般有力使不出。大哥會這麽拐着彎的問他,歸根結底,還不過是在大哥眼中自己還是個孩子。

……

透過軒窗朝外看去,華容琅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之中漸漸消遠。

華容瑨緊掐了自己手,鈍痛傳來,他咬着牙受了。

眼神也是清明起來。

容琅所言他也是明了的,只是他之前如何作為天子重臣,被颢景帝扶持上位于上京朝堂之上,那現在颢景帝就還有數不盡後生可以培養。

可得了天子的信任才可走的長遠,他若是失了勢,平南王府該當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支持!

鞠躬!

PS:我存稿沒了~懂?

沒有存稿的我基本上只能每日一更了……

還是每晚九點準時,看不見的可能是晉江卡了,等等就好……

着急後文的小夥伴可以養養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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