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來日可期

一晃兒就快到中秋圓月之夜了, 這幾日月色都是極好的。

絨團這幾日也不回顧罹塵的宅子, 許是和華容舟親昵,晚間也要待在華容舟屋子裏。

華容舟每日親自取了帕子沾了水給絨團擦拭,白毛兒每次慵懶的癱在華容舟懷裏喵喵叫的時候, 華容舟都萬分滿足。

華容舟抱着貓兒伴着月色從東區街鋪往宅子趕, 天剛剛暗了不久, 她剛好是得了平南王府傳來的消息。

她的縣主宴會是要在平南王府裏頭辦的。

這番下來她再是不願, 也要回去平南王府了, 畢竟她現在尚且還在王府的族譜上, 不回去不合禮數。

為這事心裏繁雜,華容舟幹脆帶着茶四拐了一圈去了茶館。

“縣主!”王守成連忙迎了上來。

華容舟抱着絨團進來, 茶館裏頭折了木樨花汁, 金黃的小點花朵兒散發着濃郁的香氣,絨團猛地聞見這花香還生生打了個噴嚏。

“我就來随便坐坐, 王叔不要客氣。”

王守成笑得迷了眼, 把華容舟往樓上引:“那怎麽成!現在您是縣主了, 身份可不一樣了……”

茶館二樓也點了燭火,這會兒華容舟來了, 王守成讓小二又點了兩盞燭火,絨團一進來就鬧着從華容舟懷裏跳下。

小白爪子踩在竹竿鋪就的地板上, 吱呀作響,絨團好似找到什麽好玩的東西,踩着綠色地板咬着尾巴轉圈圈。

華容舟喝了杯茶,她今日也不算是無緣無故就來, 她心裏藏着事兒,關于顧罹塵她總是想了解的更多一些,幹脆來了茶館問問王守成。

王守成果然對這上京的東區萬分熟悉,尤其提到顧罹塵王掌櫃的更是有幾分驕傲。

“縣主還不知道吧,之前您府上用的冰都是我從将軍宅子裏換的。他們府上的管家和我大小一起長大的,我開茶館他本是普通一教書先生,說起來縣主可能還不相信,他本是從上京城外來的,來了這兒一門心思要去當先生,只是後來他被将軍用了,現在還在将軍府上做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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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容舟靜靜聽着,絨團兒還在那處繞着圈兒,似乎也不覺得暈頭轉向。

“那王叔可知将軍的事情……”

在上京城中心大多都喚顧罹塵一聲侯爺,但是到了邊郊之地倒是喚顧罹塵将軍多一些。

“将軍常來喝茶,隔壁雅間就是常給将軍備下的。”

華容舟點點頭,她頭一回見顧罹塵就是在王守成的茶館,那時候估計顧罹塵也在隔壁,她在這件竹軒雅間。

“将軍喜歡喝茶,而且每次給的歲銀有多,我便時常為将軍留了位置,尚且就算是将隔壁的雅間給定下了。”

說到顧罹塵,王守成明顯有幾分激動,一口一個将軍,甚是看重顧罹塵的模樣。

百姓不懂什麽爵位王位,只知誰打了勝仗,誰在邊防保護着崇朝國。

誰家沒有個在軍營之中的兒子,每三月士兵歸家之時,百姓心心念念就是在上京京郊大營的兒子怎麽樣。

這事華容舟不甚了解,倒是王守成熟悉的很,他和打鐵鋪子的李秀全常有往來,中秋過會,李秀全他兒子李全明就要回來了,所以這幾日也是東區買上好些肉食回去煮着。

王守成又是連連道:“将軍在上京京郊大營還頗為威嚴的,據說将軍不怎麽歸去西區的王府住着,說來也是,好巧不巧,将軍的宅子就在縣主您隔壁。”

華容舟點點頭,臉色也有些軟軟的,顧罹塵就恰好住在她隔壁,這算什麽緣分。

她一邊聽王掌櫃的講堂堂鎮遠大将軍的故事,一邊持起茶盞喝茶。

絨團不知道什麽時間過來了,毛茸茸的毛色腦袋埋在華容舟的素白群袂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蹭着她的腿。

華容舟索性将絨團抱到桌子上。

絨團确是焦作不安,腦袋還在華容舟手上蹭來蹭去,王守成也瞧出幾分不對勁:“縣主,你這貓兒……”

華容舟順着絨團的脖頸摸着,給貓兒順着毛,但是絨團突就耳朵豎起,尾巴也翹的老高。

“喵嗚!”一聲絨團蓬松的毛發順着華容舟的素手劃過。

華容舟一時不察,絨團從指邊溜走。

燭火氤氲之下,貓兒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微微敞開的軒窗之中。

隐隐約約之間,華容舟還能聽見貓的跳窗前那一聲“喵嗚……

華容舟:!

王掌櫃:!

……

月色潑墨,一身玄衣的顧罹塵更是隐藏在月色之中,今日他出了京郊大營并未騎着赤金馬,而此刻這匹棗紅色的馬兒頗為溫順。

侯爺今日心情可謂是很不好了,底下探子得來的消息,似乎是北淵國那頭,出了什麽事故,起了動亂。

為這事兒侯爺今日可算是連番下了好幾道文書,送去了北淵。

也是因此,侯爺心情不佳。

可是按着之前的計劃,侯爺早該從上京城中離開的。

二人一路駕馬打算回去,路經茶館,趙耳訾還沒反應過來,自家侯爺就已經飛速從馬上而下。

等回轉過身子,趙耳訾只見自家侯爺玄色衣衫中就藏着那只白色貓兒。

不可能獨獨絨團在茶館,想必今日雲岚縣主也在茶館之中。

“你先回去。”

趙耳訾很守本分的牽着撅着蹄子的棗紅馬離開,他才不承認剛剛聽到了侯爺的那一聲愉悅悶哼。

顧罹塵加快了腳步往茶館裏頭走。

華容舟早就踏下臺階,看到絨團無事,甚至這憨憨還翻着藍眼珠子看着她喵喵叫,華容舟心裏一股子氣就消了。

好端端的,絨團“喵嗚”一聲就從二樓閣樓跳下,華容舟的茶都翻了去,連忙下樓找絨團。

絨團這會兒好似不知錯,還在“喵嗚”不停的舔着顧罹塵的手。

王掌櫃瞧見将軍今日居然來了,便也回了位置繼續敲算盤。

顧罹塵心情頗為不錯的将貓兒遞給華容舟,但是絨團似乎發現女主子這會兒心情并不爽利,只是縮着腦袋不肯過來。

華容舟這會兒還是有幾分生氣了,側着頭不去看顧罹塵懷中的貓:“我才不抱它,這又不是我的貓……”

這會兒狹窄的樓梯上二人堵着不上不下,顧罹塵索性又将貓兒抱了回來。

華容舟看他縮回手中的貓兒又有幾分不舍,可是這貓顧罹塵的确沒言明送給她,華容舟只是在心裏酸味。

她微微欠身靠着牆壁,顧罹塵從她身側而過,只是路過她的時候忽然一頓,一雙溫熱的大手牽着華容舟的手:“你不抱着你的貓兒走,那我牽着我的貓先上去了。”

華容舟:……

上了樓以後華容舟點呼吸還有些快,突然被人牽着手華容舟有些不習慣。

她不是沒有牽過男子的手,小的時候她大哥時常牽着她的手,甚至還經常背着她逛廟會吃糖葫蘆,但是那也是許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現在猛地被顧罹塵這麽一牽,華容舟就像原本炸毛的貓兒突然安穩下來,收回了原來外露的焦急和不悅。

顧罹塵一手抱貓一手牽着華容舟,心裏也蹦的有些快。

但是現在華容舟心思不在于此,倒是讓顧罹塵微微有些惱,她這是被顧齊淵牽了多少次才會這般淡然。

顧罹塵到了雅間放下絨團,這才拉着華容舟坐下,故作不經意的問道:“本侯牽你的手你有何感覺?”

“啊……?”

華容舟還停頓在昔日和大哥游玩廟會的場景,顧罹塵說話她都沒怎麽認真聽:“侯爺剛剛說什麽?”

“剛剛本侯牽你的手你是如何感覺……”顧罹塵再問一遭。

華容舟看着自己的左手,此刻正在被一只大手牽着:“像我兄長一樣……”

她拼命遏制跳的飛快的心,只是呼吸微微沉了下去,僞裝不過去。

顧罹塵細細打量着華容舟。

兩腮如飛雪飄紅,桃花眼也是眉目傳情,一身白衣在這翠青雅間之中很是很有風情。

故意使了幾分氣力揉捏了華容舟纖細的手,女孩子的手纖細柔膩,握在手中滑嫩異常。

似乎是不滿意只是這般牽着華容舟的手,顧罹塵大了幾分膽子和華容舟十指緊扣。

華容舟早在回神以後就被顧罹塵的一番作為驚訝到。

除卻大哥她便沒有牽過旁的男子,哪怕兩輩子都追着太子顧齊淵跑,她也沒有和顧齊淵牽過手,更沒有像這般……

華容舟紅着臉撇了眼顧罹塵握着她的手,那只大手和她的手十指緊扣,修長的手指節分明,掌心有些微微的糙。

那是戰場手握兵器留下的印記,此刻都在燭火光下頗為暧昧。

“你松開……”華容舟耳尖燙的她受不住。

可她手上的力卻明顯大了幾分,甚至溫熱的手還就着她的虎口微微摩挲:“我不,既然說是像容舟兄長,不若就将我當做容舟的兄長。”

顧罹塵剛剛心裏松了一口氣,是誰都行,只要不是顧齊淵就可。

絨團不知道這兩位主子在做什麽,只是舔舔自己白絨絨的爪子,随後将爪子搭了上去。

現在顧罹塵心情頗好,愉悅的模樣透過昏亮的燭火到達華容舟眼底。

好不容易握夠了,顧罹塵舒爽的微微後靠着松開了華容舟的手。

将面前女子羞紅的耳尖收在眼底,顧罹塵道:“它剛剛是不是跳窗了?”

說到這個華容舟就來氣:“剛剛我的心都拎着了,這麽高的位置它說跳就跳……”

雖然嘴巴上說着嫌棄,華容舟還是忍不住握着絨團的爪子搖啊搖:“它剛剛是被侯爺接住了?”

“嗯……趕巧。”

其實顧罹塵本可以不接絨團,但是絨團不可能一個貓在這,想必華容舟今晚也是在的,他這才出手接住了在空中撲棱着爪子的絨團。

絨團早就不懼怕高了,在宅子裏隔三差五被他扔上牆頭,這麽高點高度絨團不在話下,被接住以後還讨巧的朝着他“喵喵”叫。

但若是不接住絨團,顧罹塵可以想象到華容舟擔心的模樣了。

華容舟直覺她和顧罹塵之間不對勁了,有什麽破土而出,只是華容舟心裏想不出這究竟是什麽感情,這會兒半抱月盤高挂,華容舟也打算離開了:“天色已晚,容舟先回去了。”

她趕不及的離開,卻在半腳踏出竹軒的那瞬,被低沉男聲喚住:“雲岚縣主!”

華容舟忽得心驚回首,垂落的發絲打在臉頰,華容舟也不在意,因為這是顧罹塵頭一回喚她雲岚縣主。

“侯爺這是有何事?”

顧罹塵像是要把她的模樣刻在腦海裏,那雙黑眸中的情感像是要把華容舟給溺斃,華容舟緊張的有些躲閃。

看着華容舟緊張到模樣,顧罹塵心間也是敞亮,男子的修長有勁的手指指了指桌子上抱着爪子舔舐的貓兒,道:“絨團……忘記一起帶回去了……”

心慌慌的華容舟早就忘記了絨團不是她的貓,這會兒提着裙擺又是回了竹軒,一手抱起絨團再言道:“告辭!”

只是還未走上幾步又被男聲喚回:“縣主……”

華容舟今晚被這一來一回弄的心裏焦作,不清不楚的情緒在她心裏生根發芽,這會兒不知名的情緒郁積在心頭,鼓鼓漲漲的無處發洩:“侯爺還有何事?”

抱着貓兒的華容舟在顧罹塵眼中好比炸毛的絨團,顧罹塵看在眼裏輕笑出聲。

但随即顧罹塵認真道:“若是有朝一日,容舟能有機會脫離了這上京城,縣主可願同我一道?”

華容舟還以為他說的是去安都一事,立刻笑道:“自然是願意的。”

顧罹塵忽然輕松起來:“那本侯祝雲岚縣主來日可期!”

“多謝侯爺。”

華容舟回了宅子以後許久都還是面紅耳赤的。

大廳之中喝着菊花茶,華容舟努力的想要降下去心裏的情緒。

可顧罹塵的面容在她眼前打轉,顧罹塵的手,顧罹塵的聲音,還有……

顧罹塵現在的貓現在都在眼前。

看着絨團扒拉在魚缸旁邊伸手撈着水中的鯉魚,蓬松的爪子下去濕漉漉的爪子出來,華容舟像是伺候冤家一樣把絨團抱來細細擦拭着爪子。

手上捂着絨團的主子,粉嫩嫩的肉墊輕輕觸碰着華容舟白皙的手指,華容舟又是回味起剛剛顧罹塵握住她左手的感覺。

“本侯祝雲岚縣主來日可期!”

華容舟細細品着顧罹塵的話,臉上好似桃花開,她的未來似乎真的可以期待一番。

這輩子她走到這一步,已經是萬分不錯了。

雖說這輩子同上輩子的軌跡已經大不相同,她還是小心翼翼的。

說她慫也好,膽小怕事也罷,總該是把命給保住了,才能過得了好日子。

但是若真如顧罹塵所言,有朝一日可以脫離了這上京城。

那該是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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