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眸色極深,甚至還停下了腳步。
夏念兮有些不解,“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容修收回了視線,面色無殊地繼續看着前面的地面。
有些事,過去已是過去。
有些遺憾,讓它過去了,讓他一個人承受,就好。
“哦……”
“你剛才對爺爺說了那麽多,也給我講一講吧,講講你的小時候的那些事。”容修牽起了她冰冷的手,和她一起重新在光影裏往前走。
夏念兮沒料到他會突然提這個要求,愣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沒什麽好講的,爺爺同情可憐我,也因為長輩的責任吧,所以對我一直很好,可是他沒有陪我多久,就去世了。讀中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了孟瑤。她是我同桌,卻每天只顧着睡覺也不怎麽理我,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我身上有很多的淤青,出于仗義,也開始慢慢地對我好……然後我中學讀完……沒有讀大學,就這麽慢慢地,也長大了……”
她的人生實在乏善可陳,幾句話就能全部概括。
容修低頭,夕陽斜斜地落在那張瓷白的小臉上,把她此刻心中所想全部照得一清二楚。
孤獨地長大,得到的感情,少得可憐。
而她剛才的字眼裏,別人對她的感情裏有同情,有仗義,有可憐,唯獨沒有喜歡。
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喜歡”。
也不知道,他給她的一切,就是“喜歡”。
原本藏在心裏的那些許埋怨,些許急切……所有的這些小陰霾都就此散去,只留下清風朗月,一片澄明。
容修忽然伸手,将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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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只是輕輕的一攬,然後,他的手臂一點一點地收緊,越來越用力,到最後,像是要把她摁進自己的肋骨間,和她互為血肉。
“沒關系了……”
兩個人站在風裏,容修輕輕地道。
聲音像是在感嘆,又像是在下某種比之前更大更堅定的決心——
真的沒關系了。
以後你再笨,再不懂,再無法感知我的喜歡,都沒有關系了……
因為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讓你知道,讓你感覺到,我就在這裏。
我的心,也在這裏……
一直,一直,都會在。
....................
068.霸王龍VS小呆瓜
68.霸王龍VS小呆瓜
.............
夕陽暖融融的,風也靜止了。
夏念兮的臉貼在他的黑色羊絨西裝上,他的衣服上吸了很多的熱,像貼着熱熱的沙。
被他抱得很緊很緊,她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如一臺強而有力的發動機般驅趕着周圍的寒冷。
“你說什麽?”她問。
“小可憐……”容修又嘆息了一聲。
“……”她悶了一會兒,鼻音又重了,“爺爺也這麽叫我,以前孟瑤也這麽叫過我,還有我的小學老師……”
容修低笑,“傻不傻?我和他們可不一樣。”
“是嗎?你不也在可憐我麽?”
“你哪裏可憐了?”容修用呼吸輕輕地吹開了她的劉海。
她一點也不可憐,可憐的是他。
遇見她之後,嘗遍苦澀、難受、失落、黯然……那千百種滋味的,都是他。
“那你和他們有什麽不一樣?”她問。
容修輕輕彎腰,貼着她的耳朵說了幾個字。
“……”夏念兮的被他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弄得臉紅,更因為他說的內容而羞赧,她下意識地環顧了四周看看有沒有人,然後伸手急急忙忙地去捂住他的嘴,“胡說八道什麽!”
“哦,不能說?只能做?我懂了。”容修摟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懷裏一托。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可我覺得你是這個意思,你就是。”
“……霸王龍!”她小聲咕哝。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容修挑挑眉,抱着她面朝了路邊。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又不上前打擾的黑色車子停了下來。
容修抱着她坐進去,長指摁下了前後車廂之間的擋板,又打開了音樂。
“說我是霸王龍?”他壓過去,把她折在後座上,目光和語氣都越來越危險。
“……原來你聽到了啊?”夏念兮往後縮,“不許秋後算賬——”
“嗯,不算。”他勾唇,堅實的胸膛往下壓,伸手拉開了她小裙子後面的拉鏈,“夏念兮。”
“嗯?”脊背貼上冰涼的真皮座椅,夏念兮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小呆瓜,你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安撫一頭霸王龍,然後……你就要去幫霸王龍相親了……”
夏念兮:“……”
她欲哭無淚,偏偏他還在雪上加霜:“加油,我看好你!”
“……”
.............
車子平穩地行駛中,車內的音樂卻被開到了最大。
兩個小時後,車子開回了市區,停在了上次那家法國餐廳前。
位置早已定好,佳人已經在等,萬事俱備,只缺……霸王龍。
夏念兮雙腿發顫地從車裏下來,扶着車門框,看着裏面一臉餍足又神清氣爽的男人,“禽獸!”
容修慢條斯理地扣好自己的琥珀袖扣,身上的黑襯衫還筆挺幹淨得像是剛從幹洗店裏拿出來的,他聲音淡淡地回她:“剛才坐我身上爽的時候抱着我的脖子叫容修,現在爽完了,就管我叫禽獸。你的小算盤算得好精……”
“……”夏念兮又羞又怒,“我那是被你強迫的,不對,你瞎說什麽?!”
“我哪句話瞎說了?”容修掀開眼皮睨她,“你沒抱住我的脖子?還是剛才沒爽?”
“……”夏念兮跺腳,“懶得理你了!人在上面嗎?!”
她現在雙腿都顫得厲害,全身力氣都沒有了,嗓子都啞了,還得上去幫他應付那些觊觎他的相親女人,想想真是命苦……
“在的,”容修把車窗全部降下來,無比溫柔地看着她,然後又從自己前面的暗格裏摸出一條煙灰色的男士圍巾,深情款款地圍在她的脖子上,“去吧!”
“……”
他此時此刻的樣子,讓她莫名想到了馬戲團裏的資深馴獸師。
好像要從從容容地放一條狗出籠去咬人似的。
她扯了扯圍巾,有點不爽,“那你呢?”
“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他笑得更溫柔了。
“……”
夏念兮看看樓上,又看看車裏。
剛才自己已經不行了,他卻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如果再被他摁回車裏……
她小身板一緊,趕緊站直,“我去了,一定把對方的信息詳細地弄回來,你放心!”
“好,等你凱旋。”
“……”
夏念兮在心裏叉叉圈圈他,格外虛弱地往餐廳裏面走。
報出容氏預定這四個字,她走得暢行無阻。
到了餐廳裏,她就看到了坐在窗邊位置上的二號小姐。
二號顯然因為被容修約而很高興,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那一身衣服怕是剛剛從米蘭時裝周的模特身上扒拉下來,臉上的妝容精致得連劇組化妝師看到了都會慚愧。
特別是她那睫毛,刷得足有兩厘米長,感覺像是自帶的風扇葉子,讓她可以在見到容修的時候降低自己的臉皮溫度,顯得沒那麽臉紅。
夏念兮站在門口把二號小姐打量了一遍,确定對方基本屬于那種花瓶類型,然後才慢吞吞地坐過去。
聽到腳步聲,二號小姐立馬回頭,笑容完美到無懈可擊。
然後,她看到一個穿着黑色Dior小禮服,圍着灰色男士羊絨圍巾,小臉潮紅的女人慢慢地朝自己走來,慢慢地坐在了自己對面的位置上,然後慢慢地擡頭盯着自己。
“你好,我是代替容修來相親的。”
二號小姐臉上的笑就像吹響的號角一樣慢慢地消失,從慷慨激揚慢慢往下滑,最後還拖出一條難聽的尾音……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但是這個世界上能夠代替容修的人,不多。
二號小姐重新挺直了身體,像被打了一條鋼釘在背上似的,“請問你是容修的什麽人……”
咔噠——夏念兮直接舉起手裏的原子筆,按下頂端的按鈕,然後拖過餐廳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紙巾,鋪開,認認真真地問她:“年齡?”
二號小姐:“……23。”
夏念兮撇撇嘴,老女人。
“星座?”她又問。
“……雙魚座。”
……矯情的星座。夏念兮寫好了之後繼續問:“平時喜歡做什麽?”
“彈琴,旅行,還喜歡……種花。”
“……”夏念兮又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你今年真的23?”
“什麽意思?”二號小姐不懂了。
“這是93歲老年人的愛好。”
“……”
“好了,家裏還有哪些人?”
“爸媽,弟弟。”
“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表格上沒有,但她自己特別想問,夏念兮把筆往桌子上一擱,小手撐着下巴,特別特別認真地開口,“你喜歡容修什麽?”
“……”二號小姐被問得臉一紅,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桌布。
這還用問嗎?
容修是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男人,又生了那樣一張俊美無俦的臉,讓人光是看他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種屬于雄性王者的荷爾蒙氣息。
誰不想做他的女人?誰不想和他一起,看他拱手河山只為讨自己展顏一歡?
不過話不能說得這麽直白,二號小姐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道,“他很偉岸,有擔當,自律,熱愛工作,也懂得生活。”
“……”
這簡直是四好青年的标準答案,夏念兮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接着再問下去,眼前這位姑娘會完整地說出二十四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NO,NO,NO……”夏念兮伸出一根白嫩嫩的小手指,在二號小姐面前搖了搖,然後慢條斯理地道,“你看到的都是表象?”
“表象?”二號小姐疑惑了。
“是啊,表面現象,”夏念兮探過自己的上半身,附在對方耳邊壓低聲音悄悄道,“他的偉岸,只是皮囊。有擔當是很有擔當,但是你知道他這個有擔當的名號,是怎麽來的嗎?”
“怎麽來的?”二號小姐被充分調動起了好奇心。
“他身邊的特別助理,跟了他十幾年了,這十幾年風風雨雨,容修都對他不離不棄……”
“……”二號小姐呆住了,“他的特助,我記得是個男的呀!”
“就是啊!”夏念兮擠擠眼睛,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天!”二號小姐倒抽了一口氣,“難道他們——”
她已經腦補出兩個男人親密地咬着小耳朵,握着小手,上演無限基情的畫面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夏念兮趁熱打鐵。
“……”二號小姐吞了吞唾沫,表情開始一言難盡了。
“至于外界說他自律,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為、為什麽?”對方的聲音開始顫了。
“他的生物鐘就像鬧鐘一樣精準,會讓他每天在早上6點準時醒來,絕不睡懶覺。”
“那不是挺好的嗎?”
“然後吃下半瓶六味地黃丸,去公司調戲他的小特助。”
“……!!!”
“這也是他熱愛工作的根本原因咯,”夏念兮吹吹自己的手指甲,“至于懂得生活嘛……”
“你別說了!我懂了!”二號小姐趕緊制止了她,生怕自己知道了更多的豪門秘聞到時候被容家滅口。
“你真的懂了?”夏念兮眨巴眨巴眼睛。
“懂了懂了,完全懂了!”二號小姐端起桌上的溫水猛喝,壓壓驚。
“懂了就好……”夏念兮靠回自己的椅背上,嘆息一聲。
二號小姐剛剛被溫水安撫了一下的小心髒又被來自對面這一聲嘆息高高吊起,一臉緊張地看着夏念兮,如同等待行刑的犯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勸你還是放棄容修吧。”夏念兮喝了一口水,幽幽道。
“……”二號小姐還有點糾結,“他那麽帥——”
“嗯,是挺帥的,畢竟每年都要去幾次韓國嘛,不帥哪兒對得起花出去的流水銀子呢?”
“……”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起效了,二號小姐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夏念兮的手,“你簡直救了我一命,請問你怎麽稱呼?”
“……名字就不用了,你剛才不是問我和他是什麽關系嗎?”
“對啊,你和他什麽關系?”二號小姐終于想起自己剛剛問過這個問題了。
“我啊……”夏念兮表情一秒鐘變憂傷,拿起餐巾,摁了摁自己閃着淚光的濕潤眼角,“我就別提了,我是怕有更多的女人上當,才趕在他來這裏之前,拯救廣大女性同胞……”
“……”
二號小姐于是自動把她腦補為了’被容修騙過的女人’之一。
她深深地打了個寒顫,出于剛剛建立起來的塑料花般的虛假革命情誼,象征性地安慰了夏念兮幾句:“別傷心了,都過去了……”
“嗯……”夏念兮鼻音濃重,“他應該快到了,你趕緊走吧——”
“好,”二號小姐捏着包包,進來的時候還躊躇滿志,離開的時候卻像落荒而逃。
不過她還算有點良心,走到門口不忘又回過頭來,對夏念兮真誠地道,“謝謝你哦!”
夏念兮……回以她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深藏功與名。
................
在餐廳裏玩心大起,不着痕跡地腦補出一部男男之間的十幾年相愛不能相守的凄美愛情故事,還飙了一把演技……今天這頓飯值了!
出來的時候,夏念兮心情大好,一溜煙地小跑上了等在馬路邊的那輛勞斯萊斯。
容修正在看文件,車門一開,一小團就紮進車裏來了,她裹着寒氣的眉眼看起來清澈極了,小臉帶着壞壞的笑,在他的灰色圍巾後面得意又張揚。
“解決掉了一個情敵,笑得這麽開心?”容修合上文件,看她。
“什麽情敵不情敵……說得這麽邪乎……”夏念兮咕哝着,把自己小手裏揉成了一團的餐巾紙遞過去給他,“喏,她的基本信息,都在這上面了。”
容修兩指捏着那團皺巴巴的餐巾紙,有些嫌棄。
就好像一打開,就會她弄的一灘鼻涕在上面似的。
“喂,這可是我的革命果實!請你尊重它!”夏念兮怒了。
“那你的革命果實可真單薄,”容修把餐巾紙重新塞給她,“就這麽幾個問題,你上去弄個差不多一個小時,你是用火星語問的人家嗎?”
“……”
嘴巴可真毒,一點也不可愛。
夏念兮哼了哼,把那張餐巾紙收回來。
“你還跟人家說其他的了?”容修忽然傾身過來,問。
“……沒有啊!”夏念兮非常鎮定,打定主意死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剛才對那女人說了什麽,“彼此都是陌生人,哪來的共同話題?”
容修沒有說話,而是這麽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考慮她話語裏的真實性,“沒說我壞話?”
“當然沒有!你這麽玉樹臨風天下無雙俊美潇灑有錢沒處花,別人能說你什麽壞話?!”夏念兮被他盯得心慌,小手死死捏着自己的裙擺,打岔道,“不過這活太辛苦,我要求你給我開工資。”
“工資?”
“是啊!”她費力了想了想,那疊照片,好像一共有20張。
除去一號二號兩位,還有18個形形色色的各路妖怪需要她去打發。
這個數字彰顯了爺爺迫不及待想把容修嫁出去的決心,也意味着她接下來的’工作量’有多大。
這簡直是對體力和腦力的雙重虐殺,所以要點小工資,一點也不過分。
“好。”容修一口應下。
夏念兮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幹脆,想起自己剛剛清零的存款,她隐隐有點小興奮,“你給我開多少工資?”
修長的大手伸到她眼前,五指如玉地根根撐開,格外地好看。
“五?”夏念兮眼睛一亮,“五千啊?”
容修搖搖頭,“再猜。”
“五百?”
“再猜。”
“總不能是五塊十塊的吧?那樣多顯示不了你尊貴的身份啊!你也拿不出手啊!難不成是五萬?!”她驚喜不已,搓搓手,鬼精鬼精地還想讨價還價一下,“哎呀,這個嘛,五萬對你來說,就跟五毛錢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也不多啊,要不,你再加點?!”
“那你要多少?”容修特別慷慨。
“嗯……”夏念兮想了想,“辛苦費再加上時間消耗,要不,你給這個數——”
她伸出小手,比了一個“七”。
“你确定?”容修問。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啊!!!”夏念兮用肢體語言在诠釋什麽叫做小雞啄米。
容修點頭:“沒問題。”
夏念兮眼睛裏蹦出一長串$$$$$$……的符號,後面全是零!
十八個妖怪是吧?就算有九九八十一個她也會去啊!
姑娘愛財,生財無道!
她晃了晃小腦袋,有種中了彩票的小興奮,“那你是現金還是轉賬?我可以給你我的銀行卡號哦!”
“關銀行卡號什麽事?”容修淡淡道。
“啊?”夏念兮扭頭看他,“你什麽意思?”
容修眉峰一劃,俯身湊近她耳邊,道,“我做這個手勢,意思是可以給你一夜五次,你要一夜七次,那我也沒問題。答應你了。我夠大方吧?”
“……”
夏念兮所有的春風得意都被生生掐斷,小臉僵得像是打多了肉毒杆菌似地,笑也笑不出來了。
“都開心成這樣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容修捏了捏她的小臉,“一會兒到公寓了,就給你開工資,好不好啊?”
“……”
好你全家啊!夏念兮怨念了。
她說的是錢,他說的卻是……滾床單……
真是要瘋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煩躁地坐在位置上,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容修被她這樣的小表情弄笑。
前排的司機從後視鏡偷瞄了一眼現在的總裁——
跟平時那個冷靜淩厲,平板得像畫像一樣的boss實在太不一樣了,他手一抖,差點甩歪了方向盤。
.................
車子到了禦華帝景,下車,上了頂樓,夏念兮非常自覺地往書房跑,“我去填爺爺給的表格!”
那樣子,生怕被他抓到卧室裏去’開工資’。
容修還在玄關處換鞋,聽到她這把着急忙慌的聲音,忍不住又有些想笑。
連偌大的公寓裏,都沒有以前那麽空空蕩蕩了。
以前他忙着全世界到處飛和各種應酬,有時候累了,要麽就近住酒店,要麽住容家的別業,就連這間公寓,也只是他的住處之一。
可是現在,小丫頭才來沒多久,這裏就顯得不那麽空蕩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買來的彩虹拖鞋,彩虹抱枕,彩虹瓷杯……把這個裝得冷硬的空間點綴得格外溫暖。
最重要的是,這裏有她。
這裏有了她,竟讓他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每天下班,想先回這裏,想先看到她,別的地方一概不想去。
每天清晨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這裏的大床上,身邊有她,就會讓他覺得無比地踏實……
就像現在,因為有了她在這裏,所以周遭的空氣都不一樣了。
原本空洞無物的東西,只存在他的呼吸之間,卻因為有她的存在,變得飽滿,甜蜜……
他換好了鞋,看了一眼放在玄關鞋櫃上的電子小臺歷。
快過年了,他今年春節,忽然不想再一個人過了。
想在除夕夜的時候,抱着穿着紅毛衣的小丫頭,懶洋洋地坐在生着火的暖暖壁櫥前面的長毛地毯上,任憑窗外風雪無聲,哪怕看再無聊的電視節目都沒有關系……
這種畫面,應該叫做“家”。
他想有個家了……
..................
夏念兮跑進書房裏,找出爺爺之前給容修的那張表格拿出來,認認真真地把餐巾紙上的內容謄抄上去。
像個在做功課的小學生。
還好,容修一時并沒有進來,她聽到了廚房有咕嚕咕嚕燒水的聲音傳來,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把東西都弄好了,她收起筆,打算去廚房看看順帶倒杯水喝。
孟瑤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你行李收拾好了沒有?”
“行李?什麽行李?”夏念兮被她問得一頭霧水。
孟瑤:“……夏念兮,和容修今天做了幾次?你自己說吧!”
“……”夏念兮差點一個跟頭栽出去,“什、什麽做了幾次?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連标點符號都透着一股心虛。
孟瑤在心裏呵呵了幾秒,“你腦子都做脫線了你不知道?!別整天只忙着啪啪啪!我昨天給你拿了表格過去,上面寫着《海洋之心》的拍攝計劃有所更改,你和男主的戲份提前拍攝,要去外地,後天就出發了!!!”
“……”夏念兮懵逼了幾秒,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哦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我記得呢,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孟瑤也懶得拆穿她,“我明天去你那裏檢查,你如果沒收拾,仔細你的皮!不考慮大齡單身女青年長夜漫漫如此寂寞不照顧我也就算了,連工作都不走心的話,你就死定了!!!”
“……知道啦!”
都說女人像花,這話一點都不假。因為現在的孟瑤簡直像一朵沒有哪個雄性生物敢靠近的食人花般欲求不滿,動不動就噴硫酸。
夏念兮怕被硫酸噴中,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還跟她杠着來,只能先哼哼啦啦地把孟瑤應付過去。
等孟瑤挂了電話,她才火急火燎地沖進客廳,拿起茶幾上那一疊資料,翻到拍攝計劃表——
看到外出拍攝的地點的時候,她頓時兩眼一黑。
怎麽要去那麽遠?!而且時間還那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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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被動還是主動?
69.被動還是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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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還咕嚕咕嚕地冒着熱氣,水快開了。
夜好像變得更深,窗外的白霧也更濃了。
夏念兮捏着那份表格安安靜靜地站了在客廳裏站了一會兒。
腦子裏,非常奇怪地算出了自己離開的倒計時,好像有一塊LED的牌子浮現在眼前,上面靜靜準準地寫了幾個阿拉伯數字——
35小時40分鐘……
她以前數學其實很差,曾經因為七加六等于十五而被孟瑤嘲笑到了現在。
可現在,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被突然喚醒了一樣,對于自己去外地的時間變得異常敏感,連數學都變得天賦異禀起來。
眼前那個虛幻的LED顯示器上的倒計時甚至神奇地出現了讀秒,時間越來越少……
她放下表格,慢慢地走到廚房門口。
彩虹的棉拖鞋質地很好,走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半點聲音都沒有。
廚房的門沒有關,她靠在門框上,目光透過一片厚厚的水蒸氣,輕輕地落在容修的身上。
跟她剛才的腳步一樣,沒有一絲聲響。
他已經脫了西裝外套,解了領帶,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線條流暢的有力小臂。
面前的白色小瓷壺裏還在冒着水汽,柔和了那張俊臉的堅毅線條,像給他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邊。
他面前的臺面上還擺着兩個杯子,一個是灰色的骨瓷杯子,一個是她的彩虹陶杯。
一高一矮,一明一暗,放在一起就像兩個并肩行走的男女……夏念兮忽然有點不想把它們拆開來放了。
她抓了抓小腳趾,慢吞吞地走過去,容修側眸,這才發現了她,“口渴了?”
他溫和地問。
夏念兮搖頭。
“餓了?”他又問。
她還是搖頭,撐着眸子,水潤潤地看着他。
這幅樣子看得容修心猿意馬,不過今天在車裏折騰了她那麽久,他得顧及她的身體。
嗚嗚地兩聲,瓷壺提示水開了。
容修伸手揉了揉她的劉海,“站遠點,別讓開水濺着你。”
手臂,忽然就這麽被她給抱住了,夏念兮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特別像一只在長臂猿手臂上打秋千的小猴子,不過也無所謂了,她指了指那兩個杯子,小小聲道,“我可以……把這兩個杯子都帶去嗎?”
容修:“……”
她這幅緊張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他剛才差點以為她要開口問他要這條命。
結果不過是兩個杯子而已……
他默默了幾秒,點頭,“好。”
他明白了她要去哪兒,也知道她要去多久——那張表格他早就看過,甚至在第一次看完的時候,有一種把最後一張日程表撕下來不讓她看到的沖動。
可那也僅僅只是半秒的沖動而已。
他知道這對她來說多重要,也想起了那天在車裏,他問她為什麽想要做演員的時候,她那幾乎讓人內心酸楚的回答。
不是不想強留她,而是……舍不得。
既舍不得她走,又舍不得她留……
“謝謝……”夏念兮眼圈忽然就發脹了。
幸好,廚房裏現在還有熱氣可供遮擋,她低下頭,趁他倒水的時候,眨了眨眼睛,壓住了那股綿綿的濕意……
..................
接下來的一整天,夏念兮不是在“相親”,就是在去“相親”的路上,日程排得格外地滿,完美化身戰神芭比,KO掉一個又一個觊觎容修的豪門相親女。
孟瑤跟了她一整天,最後差點瘋掉,“這些事等你回來不能做嗎?!非要趕在今天一天之內見十八個女人?!你是瘋了還是太饑渴?你該不會現在喜歡女人了吧?!”
“……”夏念兮端起水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出發之前把事情做完,對別人也有個交代。”
“交代?”孟瑤冷哼,“我看你是想自己全部搞定了,容修就不用親自出馬來見這些女人吧?”
夏念兮有點窘:“……你瞎說,他手底下幾萬名員工,随便找一個也可以應付。”
孟瑤白眼幾乎翻到眉毛裏,“還有幾個?”
“最後一位了,”夏念兮瞄了一眼時間,“約好了七點半碰面,還有五分鐘。”
“那我先回避了,”孟瑤非常自覺地閃了。
她對觀察女人沒興趣,看男人才是她的特長。
夏念兮伸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她在這家餐廳裏坐了一整天了,用各種出其不意的辦法打發掉了每一位照片上的女人,現在只剩最後一位了。
心裏吹響了嘹亮的號角,只要完成這位,就可以勝利收工了。
她順勢往照片上瞄了一眼,沐文靜。
應該是個安靜斯文的姑娘。
結果對方人一到,夏念兮就傻眼了。
沐文靜看起來……一點都不文靜。
流行的短發,随意的朋克造型,黑皮夾克,耳朵上釘着三五個鑽石耳釘,白的小臉上滿是冷漠,漂亮小巧的五官上卻流動着一股淩厲的美。
夏念兮看得有點呆,“是……沐文靜小姐嗎?”
“是,”沐文靜把黑色背包往座椅上一放,“你沒認錯人,我家裏人給的是我的照片,但是只有臉是我的,穿着連衣裙那個身體不是我的,因為我不配合拍照。”
“……”夏念兮玄幻地看了她幾眼,開始覺得她破洞牛仔褲裏的膝蓋一定很冷。
“容修呢?”沐文靜漫不經心地問。
“……沒來,其實他——”夏念兮對這一套說辭已經熟練了。
毫不誇張地說,經過今天這一天的磨練,她已經成為了熟練工,知道怎麽打發掉任何一個女人。
可現在,卻不能敷衍眼前這位——
“我知道,他是gay,整容,跟他的助理有一腿,嗜好獨特……”沐文靜冷淡地說。
“……”夏念兮噎住了,這不是她的說辭嗎?
“你不知道?”沐文靜淡淡地掀開眼皮,面無波瀾,“這些事已經傳遍整個A市的商圈了。所以,我打算親自見一見容修,看看傳聞是不是真的。”
“……”
“我家老頭子把他說得天下無雙,我總得見見他,回去才好交差。”沐文靜用她自己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推過來一只手機,“打個電話給容修,把他叫來吧。”
“……”
夏念兮被她的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點懵,她決定暫時以退為進,“那你先坐一會兒,我用我的手機打給他。”
“等你。”沐文靜神色冷淡地低頭,喝水。
“……”
這絕對沒有之前那十幾個那樣好對付。
夏念兮摸出了餐廳,找來孟瑤,兩個人抵着頭商量,“怎麽辦?我總不能真把容修叫來吧?!”
“你是不是傻?萬一她真看上了,纏上容修怎麽辦?”孟瑤拍了一下她的頭。
“……”夏念兮認真思考了這個可能性,“那我們溜吧?”
“溜個屁,這次不成功,她絕對還會預約下次!”孟瑤冷哼。
“那你說怎麽辦?”夏念兮暴走了。
孟瑤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我像男人嗎?”
夏念兮毫不猶豫:“像。”
“……”孟瑤眼神變得有點可怕了,“那你覺得我像容修嗎?”
“不像。”夏念兮洩氣了。
孟瑤:“……”
兩個人擠在餐廳門口,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