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0草莓印
小姑娘愣了愣, 足後跟抵着冰冷的牆,眼神閃躲。
哼?
怎麽哼?
男人身上濃烈的酒味兒徑直砸下來,舒棠的腦袋有點懵。
舒棠推了推枕在她肩膀上的男人, 費了好半天勁兒也推不動。她漸漸地,有些小氣惱, 嘟囔一句:
“你別說話。”
他沒再說話,沉重的鼻息暖烘烘地噴灑在她雪白的頸側, 從細窄的肩線望過去,舒棠的脖頸處微醺般的紅。
她輕蹙了一下眉,右手捏住鼻子。
“身上好臭。”
“我偏要說話。”
男人額間碎發淩亂, 暗褐色的瞳仁微斂暗光。
“只對着你說。”
他的話兒裏帶着些任性,醉酒後更加肆意蔓延,野蠻生長。
舒棠無可奈何。莫名的, 她的大腦裏一閃而過徐羨曾經在微信上對她說過的話。
——哄男人你會麽?
——男人都是要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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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家夥醉的不輕, 胡言亂語, 動作出格,神志颠倒。
得哄着。
她深吸一口氣, 整理一下微亂的心情。正準備說些漂亮話兒來哄哄他, 讓他能夠清醒一點。
下一秒, 薄琊驀地渾啞笑了一聲,口吻十分地不客氣,極度危險。
“小朋友是不是……嫌棄哥哥年齡大了。”
舒棠一下子被嗆住了, 低頭看他一眼,聲如蚊吶,“沒、沒有……”
他怎麽會這麽想呀。
“那哥哥長得帥不帥?”
薄琊突然直起身子,舒棠的肩膀原先被他壓得有些麻,她稍稍活動了會兒, 才後知後覺,對上男人漆黑一團的眼底,略顯猩紅。
舒棠腦袋一片空白,吓的往一旁躲了躲。
男人眯着眼,身上的酒味揮之不去,緊緊包裹着她。
他步步逼問:“比你喜歡的那個人帥嗎?”
舒棠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垂眸,抿了抿唇瓣。
一個是此刻無比鮮活的人;
一個隔着飄渺的一層紗。
在她眼中,他們倆完全沒有可比性。
正在她遲疑的空檔,男人不容置喙鉗住她的手腕,掌心如烙鐵似的,燙得她手腕滾燙,一直蔓延到全身。
他的嗓音揉着沙啞,仍舊揪着這個話題問到底。
“你喜歡他,有多喜歡?”
舒棠不想和他說這些,委婉的轉移話題,軟着嗓子,“薄哥哥,我把你送回宿舍好不好?”
舒棠吸吸鼻子,輕輕捏住他的手。
“你別跟我鬧了,我這麽大的人,自己的事情還搞不清楚嗎?”
舒棠細聲輕語:“……你老是說我小朋友,還說我早戀,可是,我明明早就長大了呀。這麽多年我都是一個人在國外生活的,很早就可以明辨事理,獨當一面了。”
男人沒回答,眼神粘着她。
路燈倏地亮了,暖黃的燈光融融地灑在兩個人的身上,将他的肩膀勾出個疏落的輪廓。
微燙的鼻息拂過她頸間,舒棠的脈搏突突跳了幾下。
他的帶啞的聲音摩挲着空氣,掉入她耳窩。
“是。長大了。”
秋天傍晚的的風,吹的頰上有些幹燥。
“送我回去。”他突然這樣說。
再回過神來,男人已經将她牽着往前走,腳步有些淩亂不堪。
舒棠将手抽出來,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我把你送到宿舍,薄哥哥,你要是站不住的話就靠着我……”
男人身子往她那邊仄了一下,四分之一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舒棠咬了咬牙,虛攬着他的腰,極為認真而小心的,護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終于到了男生宿舍門口,一路跌跌撞撞的。舒棠滿頭大汗,恰好看見一個小黃毛男生提着黑色垃圾袋下樓。
小黃毛往他們這裏看了一眼,又驚又疑地“咦”一聲,“薄哥?”
不久,又有一個穿着短袖短褲的男生跑下樓。
“我們找薄哥好半天了,總算是找到了。”
這兩個人是薄琊同寝室的室友。
舒棠松一口氣,将他交給室友,叮囑道:“薄哥哥喝醉了,你們小心點,多照顧照顧他。”
室友們應下來,打量舒棠幾眼。
這個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路上把薄琊架回來,也真是厲害。
不過,薄琊一向自制力強,頭腦清醒,怎麽會喝醉呢?
小黃毛和短袖襯衫一左一右,架着薄琊進了宿舍樓大廳。
舒棠目送着薄琊進入宿舍樓,一顆慌亂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了,轉身離去。
剛走過安檢處,男人睜開眼,聲線冷得怕人。
“放手。”
小黃毛和短袖襯衫遲鈍片刻,立刻松了手。
薄琊站直身子,神色清明而冷靜,唇抿成一條直線,完全沒有先前醉酒的狀态。
他狠狠地往潰爛的牆板上砸了一拳,牆體上的粉末咔咔往下直掉,像是降雪似的,心中暴戾煩悶。
傳來劈裏啪啦一陣巨響。
室友們慌張極了,想要上前制止他,生怕他把宿管阿姨吵醒了。
薄琊冷眼斜睇:“不用扶,我沒醉。”
那點低度數的小酒,他還不至于喝醉。
他只是被氣到了。
小姑娘迂回婉轉,根本不敢正面回答他的質問,幾次都繞開話題,生怕他聽出什麽來。
這分明是對她喜歡的人的保護。
還有……對他的防備。
小黃毛和短袖襯衫都傻了眼,面面相觑,心中一陣腹诽。
真變态啊……
這得占人家那麽乖的姑娘多少便宜。
—
入冬後,A大新生迎來了第一場大學期末考試,也擁抱第一場大雪。
疏疏落落的雪花落下。
一周過半,期末考試也結束了。學生們在寝室整理衣服和日用品,訂好了回程的機票。
舒棠小半學期的交換生涯告一段落。
過年後的下學期,就要回法國繼續上學了。梁新瑤和溫檸為她舉辦了小小的告別會,幾個姑娘聚在天臺上喝酒。
溫檸翻了翻她的行程:“我要是保研順利,沒準保研到棠棠的學校去了。”
“真的?”梁新瑤暴哭,賣萌打滾,“啊啊啊,你們兩個壞蛋都抛棄我,等着吧!老娘三年後還要和棠棠一個寝室!”
三個姑娘聊了會兒天,互相送了卡片和小禮物。舒棠提着行李,坐上舒北南的車,回到舒家老宅。
江城嚴禁燃放煙花爆竹,不少外來勞務人員都趕火車回家,這座城市一下子清冷下來,平添幾分靜谧,年味卻絲毫不減。
舒父舒母帶着舒北南前來跨年,提了好幾大箱年貨。
舒北南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小兔崽子,你消氣了沒?”
舒棠湊過來:“哥哥還生我的氣嗎?”
“那倒沒有了,哥哥又不是小氣吧啦的人。你在法國要乖乖的,不會處理的事情就給哥哥和爺爺奶奶打電話……”舒北南揉揉鼻子,略微漫不經心地警告道,“少去酒吧瞎混。”
舒北南十分別扭地轉過頭:“你要談戀愛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先和我說,你哥我幫你這個小兔崽子判斷判斷。”
“知道啦,哥哥。”舒棠吐吐舌頭。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舒北南正在打游戲,就聽見舒棠悶悶問了一句:“薄哥哥在樓上?”
剛才走進來一大波人,都是過來拜年的。過來之後就留在老宅嗑瓜子話家常。舒棠隐隐約約,看見了薄琊的身影一閃而過。
舒北南看她一眼:“對啊。勸你要命的話不要去惹他,最近薄哥心情不好。”
舒棠心裏咯噔一聲,嗓子眼兒冒煙似的滾燙,甕聲甕氣接話:“哦。”
肯定是那次他喝醉酒,她惹他生氣了。
因為她沒有誇他帥。
舒棠心神不寧地在客廳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目光鎖定桌子上的一罐水果糖。
水果糖是舒老太自己制作的,舒棠翻找一下,找到一顆最大的,攥在手心裏跑上樓。
男人倚靠在二樓的長沙發上,低頭浏覽報紙,看上去疏遠而沉穩。
小姑娘頭上紮着兩個小啾,室內開着地暖,她套着一件針織毛衣,看上去靈動又俏皮。
舒棠垂頭,小手牽住他的大掌,把一個冰涼的東西,往他掌心裏一塞。
“薄哥哥,喝酒對胃不好。”
薄琊放下報紙,收緊掌心,然後再慢慢地攤開。
是一粒水果糖。
水果糖的外層包裹着五顏六色的糖紙,日光下,糖紙的皺摺泛着光。
舒棠默了默,放開膽子擡眼瞧着他,有點不好意思:“那次喝醉了,你問我帥不帥,你長的很帥的……”
“哪次?”
薄琊聞言眼尾上挑,眼底含笑打量着她,“我忘了。”
舒棠:“……”
她糾結了好長時間,每天都在想怎麽回答不會讓他傷心。
現在,他對她說……他忘了?
薄琊微啓唇瓣,尾音沉緩:“你剛剛提醒我,我倒是想起來了……”
舒棠:“!”
她算不算是自投羅網,自讨苦吃。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
舒棠心裏愈發郁悶。
突然,男人骨骼分明的長手伸過來,大拇指和食指微阖,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輕輕一彈。
舒棠捂住額頭,神情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薄琊目不暇接盯着她的反應,話裏帶着些調笑:“放心,記性好着呢。不用你提醒,我也不會忘。”
舒棠揉了揉眉心,心中反倒平靜了些。她擡眼,鹿眸微嗔,剛想說些話兒叫他不要再打趣她了。
薄琊撥開糖紙,指腹捏着那粒半透明的水果糖,擡手往她嘴裏一塞。
指腹微觸她的下唇,柔軟細膩,将她的唇膏蹭的有點花。
水果糖?
怎麽給她吃掉了。
舒棠的話兒被一粒糖堵住,僵哽在原地。舌尖炸開甜味,口腔充滿了甜膩的混合水果味,轟隆隆地直響。
男人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俯身在她耳畔問,過分好聽的聲音一下一下刮過她的耳廓,像是緩緩拉動琴弦的大提琴。
“小朋友,哥哥喂的糖……”
他低低地笑幾聲。
“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