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文茵又做了夢。
夢裏是鋪天蓋地的火光,不絕于耳的慘叫。
她癱倒在草堆裏,濃煙沖得睜不開眼。
胃裏一翻騰,吐出了一口血。
遠處的太極宮上,黑煙籠罩,漫天的猩紅仿佛沖上了雲端。
她呆呆仰頭看着,知道此時大軍定已沖破了城門。就算太後持兵符挾天子,皇城也守不住了。
“啊……嗚……”
嗚咽聲不可抑制地自她嘴裏漏出來,四周濃烈的屍臭味沖得她不禁俯下身去,捂住嘴一陣幹嘔。
可仍是什麽也沒能吐出來。
從被一輛載屍體的牛車運出城門,到這亂葬崗,已經整整兩日。她連水都不曾喝過一口。
原本華貴精致的襦裙破了好幾條口子,分不清沾了血還是泥土,狼狽得叫人發笑。
她想過出去,可崗外就有兵馬巡邏,自己一步也走不出去。
短短三日,長安城化作了一座人間煉獄。
可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蜷縮着身體,一遍一遍地希翼,希翼着誰能來救救她。
耳邊充斥了數不清的鐵蹄、喊叫聲。
在那其中,似乎夾雜着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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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近。
越來越近。
近得……好像就在她身前。
許文茵一怔,來不及擡頭,一只手伸過來,勾住她的下颌,微微一擡,力道輕緩,與周圍這片血光格格不入。
許文茵怔愣望着那只手的主人。
他立在她身前,身着銀甲,面容模糊。
唯獨那只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冰冷如霜。
他的拇指微微動了動,擦過她的臉頰,替她拭去一滴滾落而下的淚珠。
她仍怔怔地看他,看他緩緩啓唇,嗓音低啞而冰冷:
“跟我走吧,阿茵。”
許文茵驚醒時是夜半三更,外頭天還暗着了。
汗珠順着額角滴下來,浸濕了她雪白的裏衣,一绺微翹的濕潤鬓發緊緊貼在她頰邊。
婢女澤蘭被響動驚得疾步邁進內室:“娘子?”
她匆匆去倒了杯冷茶遞到她身前,一邊拿錦帕替她擦汗:“可是魇住了?”
許文茵搖頭,仰頭喝了一大口,冰冷的茶順着咽喉往下,激得她一顫,飄忽的意識被拉回現實。
又是這個夢,噩夢。
夢裏新帝病危,皇城遭六千大軍奇襲,許家亦沒能幸免于難,她一人拼死逃出,卻被生生困于亂葬崗內。
垂危之際,是一個男人救了她。
但許文茵記得清楚,夢裏的自己在看清那男人的臉後似乎并不欣喜,甚至是滿腔的恐懼和怨恨。
這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仍覺背脊發涼。
第一次做這夢,是在從襄州回到長安許家的當夜。
那時夢境尚不清晰,她看得迷迷糊糊,只當做了一場無聊的噩夢。
可第二回 ,她看得更清楚,也更身臨其境,連男人手上沾染了鮮血的觸感都仿佛還殘留在她頰邊。
或許,這不是夢?
許文茵搖搖頭,将茶蠱遞給澤蘭:“去睡吧,明日家中設宴,該有的忙了。”
澤蘭道:“有什麽忙的,不過就是和嚴小世子相看麽。在襄州時,論起容貌,娘子當屬第一。到了長安也一樣,嚴小世子定然一眼便折服在咱們娘子裙下。”
許文茵沉重的心情叫她這話逗樂,淡淡彎起眉眼。
翌日花宴,許家邀來了許多貴胄子弟,許文茵的母親魏氏乃是當家主母,許家又是舊姓世族,就算沒有實權,百年下來積攢的名望也足以叫這些新貴趕着赴約。
許文茵是頭一回見這些帝京貴女,各個穿得精致華貴,言笑晏晏間自帶一股純正官腔,與襄州的女子的确不大一樣。
她被貴女們圍着說了好一陣話,那頭魏氏總算派人來喚她。
許文茵起身時,坐在她右手側的一個小娘子忽然笑着說:“茵娘真是好生有福氣,才剛剛從襄州那地兒回來,這就同嚴小世子有了眉目,一般人可學不來。”
同嚴家的親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這樣說倒像是在暗喻許文茵同嚴小世子有什麽私情。
旁邊婢女的臉都氣鼓起來,許文茵将她一拉,面不改色地回:“可不麽,否則這麽好的事,怎麽就沒輪上袁家姐姐呢?”
袁五娘的笑容陡然一滞。
本是想給許文茵一記下馬威,卻不想這鄉巴佬竟還敢刺回來。
許文茵不欲多費口舌,沖她彎彎雙眸,扭頭離開。
走下水榭,婢女湖月安慰她:“二娘子別往心裏去,袁家娘子向來如此。”
想來是嫉妒許文茵搶了這門好親事。
她時隔十年才被祖母送回長安,為的就是能在長安城裏尋門好親。
魏氏到底不敢駁許老太太的話,對這事便上了十二分的心。
能說到嚴家,是許家高攀了。
“娘子別怕,聽說嚴小世子十分平易近人,娘子親自去同世子說幾句便是。婢子就在外頭候着。”
她們走進了一條石板小路,湖月在前邊拐了兩道彎,将她領到一處靜谧小院入口。
許文茵對嚴小世子沒興趣,但卻不能拒了這場相看,一颔首,攏了攏身上的銀狐披風,一個人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不住人的小院,挨着牆種了一圈的梅花。
她一進去便叫大片大片的桃紅惹得微微睜圓了眼,若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唔唔”的悶聲,險些就要把嚴小世子的事抛之腦後了。
那聲音低低沉沉,不似尋常人說話,倒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了嘴。
從哪兒來的聲音?
許文茵面露疑色,微提錦緞裙裾,穿過兩側梅花林,向前而去。
等走近了,也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一個男人,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狼狽地癱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嘴也被堵了,唯有“唔唔”悶聲不住從他嘴裏漏出來。
讓許文茵看呆的倒不是他的姿勢,而是他的臉。
原本該是張清秀可觀的面貌,可眼下卻兩頰高腫,雙目一紫一青,一看就是被人打了,鼻子裏跟着淌出血,因着沒人替他擦拭,直直流下來浸濕了衣襟。
是一片慘狀。
許文茵從未見過嚴小世子,可此時一瞧便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了。
廣平伯府嚴家,當今太後的娘家,嚴小世子便是太後的親侄子。這樣的人,在許家受了傷,哪怕并非許家人所為,這場親事恐怕也打了水漂,說不準,許家還得擔責。
且若叫母親魏氏知曉此事,指不定會如何懷疑自己。
許文茵開始考慮,是救他,還是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唔,唔!”
遠處的嚴六敏銳察覺到許文茵打算見死不救,立時瞪大雙眼,沖她嚷嚷,可喊了些什麽,半個字都聽不清楚。
許文茵置若罔聞,細細斟酌一番,方才上前幾步,在他身側蹲下,“你是嚴小世子,對嗎?”
女子的聲音溫柔平靜,卻沒有伸手替他摘去抹布的意思。
嚴六莫名覺得這女人沒安好心,可眼下又只能靠她脫身,猶豫須臾,很是勉強地點了頭。
許文茵又問:“那,是誰打了你?不是許家的人吧?”
嚴六想起這個便來氣,還不是謝傾那王八犢子!
他原本在這兒好生生等着許二娘過來,謝小霸王卻突然從天而降一拳把自己揍了個眼冒金星,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他給綁了!
嚴六氣得心窩子疼,正要擡眼沖許文茵嚷嚷,卻見她身後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剎那間,他話音驟停,連神情都僵住了。
許文茵尚未察覺,還在問他:“嚴小世子,你可知是誰打的你?你若知道,我便能幫你将這布取下。”
取什麽布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快回頭啊!
可惜這話嚴六只能在心底吶喊,嘴上只有不住的唔唔聲,許文茵一個字也聽不清。
他急得不行,幹脆瞪大眼珠子往她身後看,是面色發青,眼帶驚恐,若非被堵了嘴,估計能直接嗚哇一聲哭出來。
許文茵這時才終于察覺出不對了。
她的身後似乎站了一個人,有陌生的白芷清香順着風拂過她的鼻間,能感覺到那人站得很穩,靜靜的,就立在她身後不到半人的位置。
這個院子地處隐蔽,又只作相看之用,照理說除了她和嚴世子外,不會再有第三人能進來,許文茵心底莫名有點發涼。
她頓了頓,遲緩地,一點一點地轉動腦袋。
一雙黑眸驀然撞進她的視野裏,眼尾微翹,眼簾半掩。與她的小心翼翼相反,眼睛的主人正肆無忌憚地睥睨她。
手中那根黑金馬鞭被他轉了轉,悠悠在空中翻了個花,幾縷猩紅的血被帶着甩到地上,劃出一道血痕,詭谲猙獰。
許文茵這下連背脊也僵住了。
只能聽見少年的尾音上挑,語帶嗤意:“人是我揍的,你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了,女主美冷弱款,男主我喜歡叫他謝小公雞,只要不開口說話就很完美的那種美少年(?)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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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冷肮髒的泥水中,白斂緩緩睜開了眼。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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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救我性命,教我,養我。但也是她傷我,欺我,最後,一劍殺了我。七年了,我一直很想問問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真的愛過我。”
“不過現在不了,”少年嘴角笑意冰冷妖冶,“現在我只想親手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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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貝特:……
貝爾貝特:……我這還找個jb戒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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