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亮了些。天上的烏雲已經散盡,陽光照上地面覆蓋的白垩,就像照在雪上一樣,反射出明亮的光。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死之域說不定會成為魔界最熱的地方。”波德萊爾先生說,“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維持太久,在陽光的照耀和雨水的沖刷之下,這裏地面上的白垩很快就會裂開,露出下面的泥土來,要不了太多年,這裏就會變得和其他地方一樣。”

我不太相信波德萊爾先生的預言,不過有些事他說的沒錯,這裏确實已經有了些變化。這裏已經有了日光,這裏的風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可怕,我們已經可以在車廂外正常地出聲。忽然我們聽到艾薩克驚呼了一聲,他把車子停了下來。

波德萊爾先生皺了皺眉,向着前面張望了一下:

“怎麽啦?”他問,“出了什麽事?”

艾薩克沒回答,他從車夫的座位跳下來,跑到前面去,不知做什麽去了。我們在車廂裏等着,沒過多一會兒,他跑了回來,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着什麽東西,讓我們看。

那是一抹小小的綠色,也許是某種豆子或是其他什麽植物的芽,我認不出來,但它确确實實是植物的綠芽,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這樣的小東西無論在任何地方都算不上什麽稀罕物兒,但是在這裏,在死之域,這一抹綠色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我轉頭去看波德萊爾先生,他看着那嫩芽,眼神顯得非常溫柔。

“我說過,要不了多長時間,這裏就會和別的地方一樣。”他這樣說着,“這裏會和別的地方一樣長滿了野草,就像它從前的時候那樣。死之域不會有新生,既然這裏有了新生,它就不應該再叫做死之域了,它可以它恢複從前的名字了。”

原來是這樣嗎?

“如果這裏不再叫死之域,那麽到底應該叫什麽呢?”我開口問波德萊爾先生,“它原來的名字是什麽?”

波德萊爾搖了搖頭。

“這裏原本就沒有名字。”他說,“這裏在成為死之域之前,就像是魔界到處都是的那種荒草地一樣平常,我知道它以後也還會變成那樣,所以就像從前一樣,我們不用給它額外取名,也許再過幾百年,它會給自己選擇一個新的名字,到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用新的名字稱呼它,就像以前我們叫它死之域一樣。”

波德萊爾先生說的話我聽不太懂,只能胡亂地點頭。不過我知道,就像他所說的,這裏遲早有一天會和其他地方一樣被野草覆蓋,到了那時候,在附近生活着的魔族會忘記這裏曾經叫死之域,忘記他們每日狂歡的意義,忘記他們曾經被無頭騎士們支配的恐懼,到了那時,這裏也就再也找不到波德萊爾先生曾經在這裏經過、在白垩形成的天然祭壇上獻祭過自己鮮血的痕跡,甚至是否有波德萊爾先生這樣一個人、他是否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人能說得準了。

這也是很遺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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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萊爾先生顯然并不覺得這會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如果我把我所想的這些告訴他,他說不定會笑起來。他的樣子顯得很愉快,他拿起杯子,給我倒了一杯酒,把餅幹塞進我手裏。

“你應該吃點。”他說,“就算是為了慶祝。”

這種慶祝的方式真奇怪。

我雖然心裏這樣吐槽着,卻還是學着他的樣子把餅幹浸在酒裏,看着餅幹稍稍吸收了一點酒液,就把它拿出來,塞進嘴裏。

浸了酒液的餅幹口感非常濕潤,最靠近中心的位置卻還是幹燥的。雖然感冒讓我的味覺和嗅覺都下降了不少,我還是感覺到了葡萄酒的特殊香味。酒精刺激着我的味覺,讓我突然感覺到胃口大開。

我吃了好幾塊餅幹,用掉了一整杯葡萄酒,然後我的面頰就變得紅起來,酒精的力量漸漸在我身上發揮了效用,與生病的不适感混合在一起,我産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行……我本來不應該吃這個的。”我不高興地咕哝着。

他看着我,沒說別的,他只是開心地笑着,似乎是在嘲笑我的酒量太糟糕,居然只是吃了幾塊餅幹就醉了。但我明白他不是在笑我,他只是在為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事業而感到高興。

“偉大的事業”這個詞是我自己寫出來的,他自己并沒有這麽說過,我知道他也不打算把他的這個壯舉告訴其他人,史家不會因為這件事在歷史書上寫下他的名字,只有我把它記錄在這麽一本給喜歡美味食物和愛情故事的女孩子們看的書裏。

我親愛的讀者們,當你們看到這幾個章節,明白了幾年之前死之域的消失并非偶然,而是一位名叫波德萊爾的王族差一點犧牲了性命才換來的之後,請不要把它告訴你們認識的其他人。因為他們是不會相信這些事的,他們只會以為這是個笑話,盡管我所寫下的這些事情都是我認真的記錄,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但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都有這樣的毛病,他們喜歡輕信別人編造出來的東西,卻永遠不會相信真實。

所以就把它當做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此時我在這裏看着波德萊爾先生在笑,他在為這片土地感到高興,他是在為魔王感到高興,魔界因為他完成的事業而變得更加安全。但是如果我去問他他高興的原因,他是不會說的,他一定會說,他是在笑吃餅幹吃醉了的我。

他就是這樣的魔族。

第 43 章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離開死之域, 進入了與死之域接壤的押沙龍森林。原來這裏是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的,不過現任魔王艾略特陛下在旅行時曾經通過這條路線前往塞希利安。他意識到這條路實在太過兇險,因此出錢在這兩個兇險之地之間設立了一個小小的驿站, 以幫助那些一定想要經過這條路線的勇敢旅人。

我從來沒有這麽感激過魔王艾略特陛下。

無論是剛剛經歷過生死的波德萊爾先生, 還是正處在重感冒之中的我,都迫切地需要有一個地方好好休息。當我們抵達那個小驿站, 看到房間裏的那張木質大床的時候,我感動得簡直要哭出來。

這間驿站只有兩個房間, 驿站長把裏面比較大的那間讓給了我們, 艾薩克就只能在驿站長的房間裏湊合一宿, 就算是這個大房間,裏面也只有一張雙人床而已,不過在這種地方, 能有屋頂就已經讓人很感激了,況且這裏有的不僅僅是屋頂,這間小驿站的房間裏所使用的法術和符文比波德萊爾先生的車廂還要完備,足以讓它在這種惡劣環境下仍能保持房間的堅固和舒适。

我們兩個都太困, 太累,壓根沒注意房間裏到底是單人床還是雙人床這種事,只是脫掉外套就把自己扔上床, 睡了個昏天黑地。

這裏的白晝和黑夜本來就不是很清晰,就算是來之前,我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時辰,當我睡醒之後, 我也就更弄不清楚時間,只知道屋子裏很黑,現在應該已經是晚上。

充足的睡眠是治療感冒的重要條件,睡飽之後,我感覺我的症狀輕了些,頭不再那麽昏沉沉,身體的狀況似乎也好些了。

我躺在床上,伸了伸腰,感覺胳膊好像撞到了什麽。

我轉頭往旁邊看過去,屋子裏很黑,我看不清楚東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輪廓,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有人躺在我身邊。

我從來沒有與人同睡過,我身邊有人這個認知一下子吓醒了我。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裏只有一張床,波德萊爾先生和我睡在一起,我旁邊的人是他。

我知道我大概已經睡了很久,不過波德萊爾先生大概會睡得更久,他的呼吸聲非常均勻,就算是我剛才碰到他,他也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他似乎要一直沉睡下去,就像是……故事裏的睡美人。

我這才意識到,不管他之前看起來顯得有多精神,他到底是幾乎流幹了血,差點送了命。就算他是魔王的族裔,有着其他種族無法企及的優勢,但魔王之軀并不是不死之軀,之前他在我面前或許只是逞強,實際上,他要想恢複原來的狀态,實在還需要休息很長時間。

此時天還很黑,我想我大概不應該馬上起床,最好還是再睡一會兒,于是我重新整理好被子,閉上眼睛,嘗試着再度入睡。

但是……睡不着啊。

之前在車子上,我只吃了幾片餅幹,我現在很餓,餓到睡不着,我只能重又睜開了眼睛。

我睡不着,又不好就這樣起床。驿站裏沒有廚房,驿站長平常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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