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電話
等他醒了再問問吧，葉錢直起腰，卻再一次撞進那雙讓他心動的黑黝黝的眸子，這場景仿佛和那天晚上重疊了一般，只不過要更尴尬得多，畢竟自己剛剛的動作，大頭朝下，正對人家的褲/裆……心虛。
“你醒了怎麽不出聲？”他着急地質問，用以掩蓋心裏的尴尬。
“我……咳咳，”尹莫翔一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他咳了兩聲才繼續道：“我想看看你湊過來要幹嘛來着。”
“我能幹嘛啊，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腿上的傷好了沒！”葉錢着急地解釋。
“哦，”尹莫翔看他一眼，把手從腦後拿下來甩了兩下去掀腿上的褲子，“看吧，差不多好了，明天就可以去醫院拆線。”
沒有再包着紗布，一道猙獰的傷疤橫亘在白皙結實的大腿上，葉錢瞅了一眼轉開頭小聲嘟囔，“不死撐着自個兒弄了啊。”
他腦子裏突然蹦出那天晚上的第二天陪尹莫翔一起去醫院的那個女人，要不要問問呢？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确定了他的性向，那個女人也就不重要了啊，等等……萬一人是雙性戀呢……
尹莫翔放下褲子，輕笑一聲，“自個兒弄，讓它再血淋淋一回麽。”
“你不是挺能耐的麽？”葉錢想起他那天處理傷口時雲淡風輕的樣子。
“如果這是誇獎的話，我收下了。”尹莫翔跺跺腳調整坐姿，系上安全帶後看了眼時間才啓動車子，“你晚飯吃了嗎？沒吃我帶你去吃東西。”
其實葉錢在學校裏一下課就跑食堂去吃了飯，吃的烤豬排烤雞翅和一大碗紅燒肉蓋澆飯，這會胃裏并不怎麽餓，但他還是點點頭，“嗯，行。”
尹莫翔把車開到一條美食街，放慢速度，讓他自己挑吃哪個。
“那個吧，”葉錢指指兩家大的燒烤店中間的一家小面館回頭看他，正好晚上吃得油膩了些，吃點清淡的調劑一下。
尹莫翔看了眼，微微挑了下眉，“你讓我請你吃面？”
“啊，不行麽？”葉錢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沒。”尹莫翔找地方停了車，倆人步行到小面館裏，看菜單還有粉絲，葉錢就點了碗牛雜粉，尹莫翔要了牛肉面。
店面很小，但裏面的布置倒是格外精致，牆壁上是下面條場景的手繪圖，每張桌子椅子也是彩繪風格，和牆壁遙相呼應，只有六張桌子，分別擺在左右兩邊，錯落相對，隔得挺開，看起來倒沒有一般小面館裏那種雜亂無章的感覺。
這會店裏有一對情侶和幾個穿着藍色校服的學生正在吃，大概是這天氣穿着毛衣和短褲出門挺少見，幾個學生瞅着尹莫翔小聲嘀咕着什麽。
倆人找了左邊靠門的一張桌相對而坐，等面下好的空當，葉錢在腦中思考要不要借機問問那個他看到的女人，正想着，尹莫翔卻先開了口，“葉錢同學，你下午為什麽在我家外面？”
葉錢被這話問得心裏一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連忙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卻沒成想這茶是剛沏出來的，燙得他舌尖一麻。
“嘶，呼呼……”他吐掉茶水，伸着舌頭用手猛扇，“哈……哈……呼……”
“啧，傻不傻，沒見剛剛老板倒的時候直冒熱氣麽？”尹莫翔笑了下，拿過他手邊的茶倒掉沏了杯新的。
葉錢卷着舌頭回他，“喔，喔拿給道……”
“喔，喔拿給道你為什麽不給道，得，今天嗓子聽着感覺好點了，又變了大舌頭。”尹莫翔調侃他，不過好在沒接着剛才那個問題問下去，不然他還真不給道該怎麽解釋，說路過也太勉強了。
說話間，他的粉先端上來了，骨頭湯配合着牛肉特有的香味，立馬勾起了他的食欲，葉錢想也沒想拿起筷子戳了一筷就往嘴巴裏塞去。
他咬了一口就被燙得想往外吐，但想到對面還有個人看着硬生生忍下了，把粉随便團了團給吞下肚。粉本身不燙，但他嘴裏剛剛被茶水燙到的地方接觸到粉的熱度就瞬間灼熱無比，整個嘴裏都火辣辣的。
他放下筷子，尹莫翔像是看出了他的窘境問：“太燙了？”
“嗯。”葉錢含着聲音應了一聲。
“那你別吃了，給我吧，”尹莫翔把碗撈過去，又叫過正在小情侶那桌收完錢的老板娘，“麻煩再來一碗涼皮，煮軟一點，不加辣，”他頓了下繼續道：“也不擱肉，謝謝。”
點完他才回過頭看一臉抗議的的葉錢解釋，“吃肉上火，不容易好。”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是你請客，葉錢暗自撇嘴，不過當他看到尹莫翔夾了一筷子粉往嘴裏送去的時候嘴角抽了抽。
那一筷子夾的不正是他咬過的那一半麽！還沾着他的口水！
這算是間接接吻嗎？算上之前那一下，豈不是從嘴唇碰嘴唇到有口水交流的吻的轉變……交流的吻……吻……變……
但尹莫翔似乎并沒有察覺，還吃得挺香……心跳突然變快是怎麽回事？耳後有些發熱是怎麽回事？葉錢捏着手喉間發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筷子和嘴。
和尹莫翔從面館出來走了一段路的時候，葉錢捧着肚子打了個飽嗝，素的涼皮不怎麽好吃，但他還是把一大盤子都給吃光了，只有不停地往吃東西才能打消一點他老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去看尹莫翔嘴的想法。
他的嗝聲剛落下，旁邊的另一道嗝應聲響起，比他的更為悠長響亮，尹莫翔的。葉錢偷偷瞄了眼他的肚子，沒什麽變化，不過好歹是吃了一碗粉一碗面的人，打個嗝也屬正常，不過為什麽要在他打了之後再打，大概是之前不好意思所以一直憋着……葉錢在心裏偷摸笑了下。
“你現在回去嗎？我送你。”尹莫翔絲毫不受打嗝事件的影響，一臉平靜地問他。
葉錢想了想，他這麽晚才回去老太婆估計又要罵，還是別讓尹莫翔撞見那個場面，于是說：“不用了，我家從前面路口那個公交一趟就能到，我自己回去就行。”
“哦，”尹莫翔點點頭，“正好我想快點回去看錢錢，那你自己回去吧。”
葉錢：“……”你确定不跟我客氣一下？
車子停在拐角過去的一家商場外，還差幾步就到，葉錢要去前面的路口搭公交就得直走，而尹莫翔要拐彎去拿車，他放慢腳步叫住和他并排走的尹莫翔用很随意的語氣說：“诶，我能留個你的電話麽？”
“嗯？”尹莫翔偏頭看他，像是沒聽清他說的，“什麽？”
葉錢在心裏默默狂扇了一把在他開口的同時，按着汽車喇叭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的哥們，扇完後把話重複了一遍，“我說你能不能把電話給我一下？”
“嗯。”尹莫翔答應着從褲兜裏摸出手機遞給他。
葉錢：“……”我說的是電話號碼。
算了，他接過手機劃開直接撥了自己的號碼，感覺到大腿邊的振動時立馬挂斷還給了他。
“沒打通嗎？”尹莫翔接過，疑惑地問。
“嗯，沒打通，”葉錢愉快地沖他擺擺手，“我往那邊走了啊，拜拜！”
“拜拜。”尹莫翔露出一個笑容，也朝他揮了揮手。
站在路燈下笑居然也這麽好看……葉錢花癡地想，一個沒注意腳上踏空，往前猛撲了幾步，他穩住身形後第一時間回頭看……尹莫翔已經走了。
還好沒目送他啊……人家幹嘛要目送你？
他摸了摸鼻子回身繼續走，走到下一個路燈旁時拿出手機照了張自拍。
操！真特麽醜！
屎黃屎黃的光從頭頂打在臉上，左一塊右一塊額頭上一塊下巴上一塊的莫名其妙光斑，效果跟鬼沒什麽兩樣，這絕對他有生以來照過的最難看的一張自拍。
他到家的時候老太婆不在，這個時間點多半是到廣場看別人跳舞去了。
廣場舞是近兩年才在他們這片時興起來的娛樂活動，老太婆經常吃完飯就去廣場遛彎兒，看別的人跳，但她自己從來不跳舞，葉錢看見過好幾次都是她在周邊轉悠或者安靜地坐在一旁，至于老太婆為什麽不跳，他猜大概是舍不得交跳舞年費或者沒舞伴。
年費這個詞，他還是從高考語文卷子上得知的，在那之前他一直以為是想去就能去。
他回到房間歇了會，見廁所裏的人出來就拿了衣服去洗澡。他們這都是一層樓只有一個廁所，幾家人共用，而且在離他房間最遠的走廊的另一頭，他上初中之前的洗澡活動一般都直接打了水在走廊裏進行，現在想想……還有那麽點不好意思呢。
洗完澡出來，老太婆正好也回來了，他把買的安眠藥給她拿去。
“你晚上怎麽沒回來吃飯？”老太婆坐在床沿上陰測測地問他。
“在學校和同學一起吃了。”葉錢回答。
“我做了你的，全給倒了，喂了外面的大黑。”老太婆說。
“哦。”葉錢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大黑是經常在他們這片轉悠的一條癞皮狗，從去年冬天開始吧，也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這都多久了居然還活着呢。
他正把藥往老太婆平常用來裝安眠藥的一個小瓶子裏倒，手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老太婆一把搶過瓶子扔向窗外，“我不吃你給的藥，你想毒死我！”
“這是安眠藥你發什麽瘋！”葉錢回頭吼了一句。
“你吼什麽吼！你就知道在家裏欺負我老太婆，翅膀硬了就什麽都敢做跟你的混蛋爹一樣，你個沒良心的小崽子也不想想是誰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
老太婆叉着腰雙眼圓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成天拿些不幹不淨的藥來糊弄我老婆子！我死了你就好去找你的賤骨頭媽混蛋王八爹！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我老太婆就是要死了也不用你管……”
葉錢捏捏拳頭轉身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後背被一個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他停都沒停大步回了自己房間，重重地甩上門。
靠在門上，他反複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翻湧的怒火給壓下去。
面對老太婆，他總是很容易被激怒，想控制都不行。
二十年，他居然就這麽過了二十年。
有時候想想，真挺佩服自己。
多抗挫啊，學校這幾天還組織什麽心理承受能力測試，他這抗壓抗打擊的能力還用測試麽？換個別的人，生活在這樣的家裏，早瘋了百八十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尹莫翔:你是不是偷偷存我電話了？
葉錢:沒有。
尹莫翔:嗯？
葉錢:我是正大光明地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