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指頭斷了(捉蟲)

侯主任在司機肩膀上捶了一拳:“滾蛋吧你,你就是我們的大款。”他回過頭招呼葉頌,“對了,小葉跟你說一下。你後天就跟陳老師的班吧。魯老師主要帶盧偉,你倆撞一塊了,能上手鍛煉的機會就少。陳醫生是咱們的急診老人,他聽說你想多學習,就主動跟魯醫生換了班。”

葉頌額頭上青筋直跳。她能說自己昨天之所以跑到120來,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在家裏頭面對賀勇嗎?多尴尬啊。她其實根本目的是想來蹭地方睡覺的。

結果好像被領導誤會了,以為自己虛心向學呢。這不成了趕鴨子上架了嗎?

倒黴的新人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問:“那會不會太麻煩陳老師了?”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帶徒弟的。尤其是醫療行業,所有的操作都存在一定的風險。情況不急的時候,老師還有耐心。情況一急起來,在今天高度緊張的醫患關系下,哪個老師敢放手叫學生做呀。

侯主任笑呵呵的:“沒事,陳老師是最願意帶學生的。他就喜歡積極好學的人。這回也是他主動提的。”

領導都說到這份上,葉頌要是再說自己不想學,那簡直就是不識好歹。

況且她估摸着領導有領導的考量。顧钊的确好,消化內科的博士,業務水平高,人也和氣,但人家畢竟不是120的人。等待幾個月的班之後,人家還得走。

就是師徒都是神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想帶出個院前急診的醫生,那也比登天還難。

葉頌估計領導的意思是讓她先跟顧钊的班,等到顧钊走了以後,她就順勢轉去陳老師組上。

她笑着跟領導點頭:“好,那就麻煩主任跟陳老師了。”

顧钊在旁邊笑:“那你可得認真學。陳老師很厲害的,他那一手氣管插管的技術,麻醉科跟ICU都服氣。”

他話音剛落,指揮中心的電話又過來了,楓林苑有人要車,患者覺得心慌不舒服。

衆人面面相觑,葉頌下意識道:“該不會要插管吧?”

所有人都扭過頭來,義正言辭地呵斥:“閉嘴!”

年輕人,你以為氣管插管容易嗎?知不知道,住院部醫生一般碰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就是請ICU會診。這種操作如果不是長期練習的話,直接讓其他科室的人上手,大家手都會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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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救護車,葉頌就拿出手機看視頻,複習氣管插管的步驟。她到今天別說自己動手操作了,在臨床實習的一年裏頭,她就壓根沒看過氣管插管。

顧钊在邊上一個勁兒地念叨:“別看啊,我告訴你,我也不想插。萬一插不上的話,我會頭很大的。”

他嘴上雖然這麽講,自己卻也拿出手機同樣看起了視頻。

司機在前頭哈哈大笑,調侃兩位年輕的醫生:“你倆千萬別讓病人看到啊,不然人家會瘋的。”

司機開玩笑也不耽誤手腳功夫,只幾分鐘的時間,就順順當當将車開到了楓林苑。

大家夥兒趕緊收斂面上的神色,推着拖車直接沖進居民樓。

瞧見寬大的電梯時,葉頌真是有種落淚的沖動,媽呀,他們終于不用擡着擔架下樓了。

等上了樓,急救小組才發現他們連擔架車都拿多餘了。患者也是位老太太,頭發雪白,瞧着精神矍铄,沒什麽不舒服。她就是自己在家裏頭感覺跟晚輩玩不到一塊兒,想回療養院跟老朋友呆一起。

葉頌愣了,下意識問了句:“那您打120是為什麽?”

老太太的孫子在旁邊解釋:“這不是我們怕不安全嗎,有你們120醫生陪着送去療養院,穩妥!”

葉頌心裏頭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穩妥你個鬼!你家老太自己住在家裏頭沒哪兒不安全,怎麽送去療養院的路上就怕不安全了,簡直莫名其妙!

可是再不高興,人家沒說要退車,急救小組也只能捏着鼻子交代了轉運途中可能存在的風險,硬着頭皮将人送去城郊的療養院。

葉頌看着療養院挂的招牌,眼睛默默地看了眼天。老幹部待遇就是不一樣啊,真會折騰人。瞧着她也耳聰目明的,兒孫瞎胡鬧,她不講一句不說,還享受的理所當然。

這一去一回,花了急救小組整整一上午的時間。

顧钊收了手機,笑呵呵地招呼同事:“好了,我們中午就在外面吃飯。我今天發了夜班費,請客!”

大家紛紛表示一定要來頓狠的,堅決不放過有錢人。

車子停在快餐店邊上,大家紛紛選自己要吃的菜。葉頌要了個青菜香菇跟蒸雞蛋,賀勇點了紅燒茄子和虎皮青椒,陶師傅則要了冬瓜丸子跟麻婆豆腐。

顧钊哭笑不得:“至于嘛,我告訴你們,我夜班費漲了啊。24小時從60漲到120了。”

急救小組集體側目,唉呦,果然真大款了,那顧博再點個咕老肉跟烤魚也是沒問題的。

快餐都是現成的,大家取了就可以上桌吃。

葉頌今天跑了一上午,肚子也餓了,便老實不客氣地撈起筷子開始吃飯。喝了口免費的冬瓜海帶湯之後,她感慨了一句:“我不知道今天兩件事,誰更糟糕。”

“有什麽糟糕不糟糕的。”司機無所謂,“不管是窮的還是富的,被割韭菜的還是既得利益者,反正他們都能找咱們。”

葉頌感覺心塞,立刻捂胸口:“陶師傅,你別說了,我感覺膝蓋上中了一箭。”

顧钊笑着搖頭:“吃你的飯吧,急診別想減肥的事。”

葉頌剛往嘴裏頭扒一口飯,就聽見後廚方向傳來慘叫:“啊!”

急救小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緊起身過去看怎麽回事。

快餐店的人瞧見他們身上穿着的急救制服,立刻讓出條道,跑在前面催:“醫生,你們趕緊過來看看,他手指頭砍掉了。”

店堂裏頭的客人發出海浪般的驚呼聲,不少人要湊過來看怎麽回事。

葉頌跟着顧钊上前,一眼就瞧見快餐店的案臺前蹲着個年輕的小夥子,面色慘白,整張臉都揪成了一團。

他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左手的食指已經斷了一截,上頭汩汩冒着血。

葉頌一看他的情況,心裏頭先松了口氣。謝天謝地,傷的不是右手,也不是大拇指。這樣就是手指頭接不上去,那對他生活的影響相形之下也比較小。

啊!不對,人家手指頭被剁掉了,她應該害怕才對呀。

可惜葉頌害怕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醞釀到位,賀勇已經拿來了急救箱。侯主任誇的沒錯,賀勇是經驗豐富、反應極為敏捷的急救員。剛才顧博士還沒發話呢,他就已經知道該拿什麽東西了。

顧钊一邊幫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廚師包紮斷指殘端,一邊招呼葉頌幹燥冷藏斷指,趕緊拉人去醫院。

上了車,快餐店老板表示一定要想方設法保住小廚師的手指頭:“他才18歲呢,肯定是要保的。不然以後怎麽辦?”

急救小組一看有人願意出來擔責任,立刻将病人運至了醫大附院,那邊顯微外科水平最高。

一直到接診醫生過來找老板談話簽字,安排手術的事,急救小組的人才拖回自己的推車,放下懸着的一顆心,回了救護車。

車廂裏頭還彌漫着一股血腥味,提醒着剛才他們看到的慘烈場景。

顧钊卻沒啥反應,還在趁機給徒弟做臨床指導:“保存離體斷指的幾個方法,你背一下。”

葉頌渾身一個激靈,腦袋瓜子一片空白,最後只結結巴巴地擠出了4個字:“幹燥冷藏。”

顧博士倒沒生氣,反而高興地點點頭:“對,掌握這個原則就好。千萬不要搞錯了,也千萬不要把斷肢泡在生理鹽水或者酒精裏頭。不然細胞壞死了,根本不要想再植的事。你自己拿手機看一下幾個方法,牢牢地記在心裏頭。我讀研規培那會兒就碰到一個下面基層衛生院傳上來的病人,他們衛生院不知道醫生還是護士,把病人切掉的手指頭泡在了酒精裏頭,千裏迢迢地跟着病人送過來。當時顯微外科的主任都不曉得該怎麽跟家屬交代了。”

葉頌默然,要是家屬知道實情的話,估計會幹翻了衛生院。可要是瞞着家屬的話,那病人跟家屬豈不是很冤枉?他們千裏迢迢把人送到大醫院,就是希望病人還有一線希望,能夠接上斷指啊。

顧钊喝了口礦泉水,認真道:“有些時候,幹我們這行很無力,常常是安慰,偶爾是治愈。但有些時候,病人的生死就在我們的一念之間。所以,小心再小心,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絕對不為過。”

葉頌趕緊挺直脊背,認真地點頭:“好的,顧老師,我記住了。”

顧钊又笑了起來,恢複平常溫和的面容:“好了,先吃飯再講。那個,食堂走起,我飯卡上還有錢,請你們吃小炒。”

司機笑呵呵的:“行了,顧博,別破費了。我把飯菜都打包了。”

衆人驚嘆,陶師傅是真寶藏啊。那會兒讓人家手指頭都斷了,他居然還記得打包飯菜。

陶師傅滿臉無辜:“那怎麽辦?飯菜都上桌了,我們也動筷子了。要是不打包帶回來吃,不都全浪費了嗎?我打包也不耽誤你們幹活呀。”

嘿,說的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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