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熬夜的大學生

雞絲涼面的确好吃,清新爽口,酸辣開胃。葉頌不僅自己吃了,還拍照誘惑藍曉。

可憐的藍姑娘看到那青翠的綠色就嗷一身哀嚎,強烈要求她拿走拿走。現在準醫生藍曉同志一天三頓都是喝白粥啊。

為什麽如此凄涼?因為身處川蜀大地不痛痛快快來頓火辣辣的火鍋,簡直是在羞辱川蜀美食。然而美食就如美人,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

藍曉嬌嫩的腸胃就經受不住。她一頓火鍋下肚,直接開始拉肚子。肚子咕嚕嚕響是一回事,那菊花的酸爽滋味簡直不足與外人道矣。

為了扛住繁重的培訓課程,倒黴的藍姑娘只能放棄純屬美食開始白粥打底。

人類的悲喜都靠同行襯托,葉頌樂不可支。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歡喜。

藍曉氣得直哼哼,各種陰險毒辣:“我看你今天日子很好過嘛。”

葉頌立刻否認:“好過個屁!我這才上了幾天班?我就碰上倆死人了。一個被捂死的小孩,一個死在閣樓上的老太太。”

藍曉大呼小叫:“那你有沒有避屍氣啊?回來洗澡沒,換沒換新衣服?”

葉頌莫名其妙:“換什麽衣服呀?我總共就兩套制服,還換不過來呢。”

至于洗澡,那更不要想。鎮不住班的招財貓要有自覺,洗澡的時候人家要車怎麽辦?現在的交通情況那麽差,你出車多耽誤一分鐘,病人搶不過來的可能性就增加好幾成。

她現在已經正兒八經地上班了,又不是剛實習的那會兒。那時候碰上死人,帶教老師都讓學生回避,怕吓到他們,以後不敢幹這行了。

藍曉急得夠嗆,一疊聲地教訓自己的朋友:“快快快,聽我的,去買藥,用來擦洗全身。別到時候病倒了你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葉頌雲裏霧裏:“買什麽藥啊?我醫保卡還沒下來呢。”

“這時候別省錢了呀。聽我的,你自己上網搜南師避屍氣,然後依方抓藥,切記切記。”

葉頌上網搜索,念着話自己笑出了聲:“買桑枝一錢半、艾葉一錢半、菖蒲一錢半、雄黃五厘、朱砂五厘。将桑枝、菖蒲、艾葉煎煮後,沖服雄黃、朱砂,并洗擦身體,可去除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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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發黑人問號臉給藍曉:“你來真的呀?按照這個理論的話,那醫院應該常備着一大桶煮出來的湯,給大家擦身子用。”

天底下什麽地方死人最多?當然是醫院了。別提殡儀館,醫院那是動詞,進行式,殡儀館那是名詞,完成式。姑娘你好歹也是211的研究生,未來的醫學界大拿,能不能講點兒科學?

藍曉振振有詞:“科學什麽呀?世界上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多了去。記住,人類的偉大與渺小都在科學中。”

葉頌被她說的毛毛的,立刻起身出房門。她記得急救站院子裏頭就有顆桑樹,完全可以省的買桑枝的錢。

賀勇跟顧钊正在門口閑聊,瞧見她摘桑條,驚訝不已:“你幹什麽呀?”

葉頌煞有介事:“避屍氣。”

說着,她又将藍曉那套理論重新販賣了一遍。

賀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你來真的呀?”

顧钊卻笑了起來,還點點頭:“沒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下回我拿點兒急診的綠色衣服過來,那上面繡了蛇杖,聽說能鎮得住。”

“還要配上黨章,那個真是剎得住。”陶師傅也過來湊熱鬧,“上回急診的陸醫生過來當班被鬼壓床了,他說他念了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保佑,連上帝都祈禱了還是沒用。最後忍無可忍之下,他随手抓起枕頭邊的書直接砸過去。嘿!神了,那個蹲在他旁邊看的老頭立刻煙消雲散。他爬起身一瞧,砸過去的原來是新發的黨章。”

這下剩下的三人齊齊震驚了,同步口型:“真的假的?”

“別不信啊!”陶師傅煞有介事,“你們大外科的主任常年供着主席語錄呢,效果聽說特別好。比起什麽金剛經藥師咒都壓得住。”

葉頌毫無原則可言,立刻伸手讨黨章。佛經得自己花錢買,黨章是醫院黨組織發的,觸手可得啊。

她上床睡覺的時候,都直接将黨章放在了枕頭邊上,還特地拜了拜。黨組織,我身體力行地向你靠攏來着。

結果淩晨兩點半被指揮中心的呼叫聲吵醒時,葉頌的臉是黑的。說好的黨章鎮四方呢?為什麽連個夜班都鎮不住?

陶師傅還挺幽默,煞有介事地表示:“封面的問題,你弄個紅顏色,那不是代表紅紅火火,生意不斷嗎?你看看人家上夜班,連火龍果都不敢吃。”

葉頌恍然大悟,下回一定換本白皮子的。

大家說笑歸說笑,救護車一停下,急救小組立刻推着拖車往下沖。

走進熟悉的宿舍樓,葉頌有種隐約的恍惚,好像自己還在上學一般。

宿管阿姨已經在樓下等着,見到人就帶着他們往樓上去:“小孩子,軍訓完了也不睡覺,偷偷躲在被窩裏頭追電視劇。結果人抽起來了,從床上摔了下來。”

衆人一聽,立刻緊張不已。其實一開始指揮中心說是醫科大學的學生,他們還沒有那麽擔心。畢竟醫科大的孩子是将來的醫生,多多少少都有些醫學知識,知道該怎麽處理病人。

可軍訓啊,軍訓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們是新生,完全處于一張白紙的狀态。

果不其然,急救小組抵達現場的時候,顧钊上手一檢查,這口吐白沫,面色發绀的年輕小夥子,已經沒有心跳呼吸,就連瞳孔都散大固定了。周圍的舍友卻滿臉茫然,誰也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同伴已經走上黃泉路。

急救小組徹底瘋了,賀勇跟葉頌輪流心肺複蘇,就連陶師傅也加入了搶救隊伍。

因為心肺複蘇實在太消耗體力了,醫科大的老宿舍又連個空調都舍不得裝。淩晨兩點多鐘,裏頭依然熱得跟個蒸籠一樣,簡直讓搶救的人喘不過氣來。

葉頌給患者扣上了呼吸面罩,心驚膽戰地捏球囊。顧钊已經開放了靜脈通路,給病人推腎上腺素。

宿舍裏頭的新生都吓懵了,還有大小夥子直接哭了起來,不知所措地追問急救小組:“老師,我們能做什麽?我們能不能幫忙啊?”

很可惜的是他們的滿腔熱血派不上任何用場,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急救。

一輪接着一輪的心肺複蘇,明明有4個人輪流,可葉頌還是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太累了,累的不行,汗水一滴滴的落下,眼睛都模糊了,但是誰又敢放松一丁點兒呢?

這麽年輕,18歲,芳華正茂,剛上大學,他的人生才剛剛啓程。要是就這樣走了的話,別說是他本人跟家人,就是周圍的同學老師都承受不起。

班主任趕來了,安撫住了情緒激動的學生們。

宿舍牆壁上的挂鐘分針一格格的往前走,走了20分鐘,就連班主任都絕望的時候,急救小組終于傳來了好消息。

有脈搏了,心電圖的走紙終于不再是一條直線跟按壓波,患者的胸廓也微微起伏了。

顧钊拿了手電筒,檢查年輕男孩的瞳孔,雙側瞳孔等大等圓,恢複了正常大小,對光反射正常。

從臨床意義上來講,他們的搶救成功了。但是患者仍然沒有清醒,得趕緊送醫院進行進一步搶救治療。

賀勇拿來多巴胺,顧钊給病人推進了藥瓶子。這小夥子的血壓只有60/40mmHg,不給多巴胺靜滴升壓的話,估計都來不及送到醫院,人就扛不住了。

葉頌跟賀勇聯手,小心翼翼地将這孩子挪到擔架上,然後準備擡下宿舍樓。

“我來吧。”班主任主動請纓,要替換葉頌。

顧钊直接遞了心電圖機跟藥箱過去:“老師,你幫我們拎這個吧。”

其他的舍友也跟着擡腳,紛紛強調他們一定得跟過去。門外聽到動靜跑來的同學們也表示自己想過去幫忙。

只是救護車位置有限,班主任點了班長跟患者所在寝室的室長,讓其他人留在學校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軍訓呢。

“你們現在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你們記住,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學習上,你們今天在學校多學一分知識,明天走上工作崗位,就能多救一個人的命。”

葉頌跟賀勇、顧钊三個人聯手,才好不容易将年輕的大學新生轉移上救護車。

直到此時,葉頌才正兒八經看清病人的臉。眉清目秀的小夥子,鼻梁高高的,瞧着特別精神。只是這張帥氣的臉龐現在口腔裏頭不住的往外頭湧出血紅色的分泌物,血氧飽和度還不到80%。

葉頌又給他測了次血壓,在多巴胺的升壓作用維持下,患者的血壓總算長了點,變成了66/42mmHg。

顧钊拿着聽診器做心肺聽診,然後示意葉頌也跟着聽一遍。患者的呼吸音明顯粗,有着相當典型的大量濕羅音。典型的葉頌都想把這聲音錄下來,以後可以做課件。

他們小心翼翼地做着體格檢查,仔細觀察病人的情況變化。

說來也奇怪,之前葉頌總覺得陶師傅開車特別快,今天車子卻好像老是到不了醫院一樣。她到現在都沒搞清楚這個年輕的學弟到底怎麽回事,可是聽着對方低鈍的心音,她就發慌啊。

葉頌吸了下鼻子,突然間聞到一股濃郁的騷臭味。她的目光落在病人身上,頓時絕望,媽呀,這小夥子大小便失禁了。

旁邊跟過來的同學本來就已經吓得心驚膽戰,現在再看自己的同伴大小便失禁,那位宿舍長又哭了起來,一個勁兒地朝急就小組作揖:“求求你們了老師,求求你們救救他。他不能死啊。”

顧钊安慰未來的後輩:“馬上到醫院了,我們已經聯系過醫院。急診科主任親自出馬了。”

推車一下救護車,大家就推着車飛快往前跑。顧钊沒有忽悠學生,急診科主任的确已經從床上爬起來,等在急診大廳中。

作為備班領導,其實他完全可以到一線班醫生處理不了問題再喊他。但是這個病人的情況太嚴重,孩子又特別年輕,還是自己未來的同行。主任就主動等着病人送過來了。

也虧得他直接接手,因為病人剛到急診大廳不久,情況又再度惡化,直接上了氣管插管。

葉頌就瞧見一群人圍着他不停地忙碌,然後病人被推到了門後面,繼續搶救。

她一屁股坐在等候椅上,終于喘了口粗氣。

同樣被攔在外面的宿舍長還在哭,從他斷斷續續的哭訴中,葉頌拼湊出了一個悲傷的故事。

他高中時玩的最好的朋友體能測試時,跑一千米倒在了操場上。等到校醫趕過來時,人已經回天乏術。這是給宿舍長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刺激,他甚至為此休學了一年。

他回想過無數次,如果當初朋友出事的時候,他能夠現場急救,是不是朋友就不會死?

可是他沒想到,再發生同樣的事以後,面對自己快要死掉的新朋友,他仍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許多小仙女沒有被感謝到,因為晉江的有話說挺笨的,它不會自己調整。我貼上去的東西還經常會被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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