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窮人命真苦

救護車呼嘯前行, 一路開進了急診,病人被直接送去了ICU。

接診的大夫瞧見病人, 又問到了名字, 就是一愣,冒了句:“還真是禍不單行。”

葉頌一開始沒聽明白是什麽意思。患者老婆接到工友的消息, 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的時候,她才冒出跟ICU大夫一樣的念頭:卧槽,老天爺可真夠缺德的。

為什麽?因為患者老婆也是個熟面孔, 當初同樣是被陳老師他們班送到醫院的。

當時葉頌還在休假呢,結果在賀勇工作的健身房碰到的保潔員阿姨誤喝了泡了附子的藥酒,結果中毒昏迷不醒了。

沒想到保潔員阿姨死裏逃生,好不容易出院了,居然又碰上自己的丈夫出事。

這個可憐的女人直接在ICU門口掉下了眼淚, 一個勁兒地央求醫生:“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我丈夫, 我砸鍋賣鐵我賣血也給他看病。”

女人還在哭泣, 急救小組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要怎麽安慰呢?屋漏偏逢連夜雨,越是缺錢的人越要花錢啊。

“走吧。”陳老師不願意再看下去,招呼自己的同事, “我們回去吧。”

急救員師傅嘀咕了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

這話算真理了。剛才他們走的時候,醫生跟家屬談的就是治療費用的問題。有人說ICU就是粉碎機, 專門碎鈔票。住在裏頭的人愁的是命, 守在外面的家屬憂的是錢。有多少錢都不夠這頭饕餮吞食的。

司機笑了起來:“錢能解決這世界上99.99%的難題呀。有錢人的痛苦我體會不到,我寧可好好享受這份窮的只剩下錢的痛苦。”

葉頌接了一句:“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她話音剛落,調度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出發吧, 新平雅苑,有夫妻打架。

葉頌撲哧笑出了聲,哎喲,還真是讓他們體驗一把有錢人的痛苦啊。新平雅苑是高檔別墅區,起步價上千萬,不是有錢人還真不能住進去體驗痛苦。

車子要的不急,陳老師打電話過去問了病人的情況,都不嚴重。急救小組也就沒那麽緊張,車子開進別墅區的時候,司機還調侃了一句:“遍身羅绮者,不是養蠶人。”

他們前頭送的那位倒是建築工人呢,高檔住宅區的一磚一瓦都是建築工人蓋起來的。可別說別墅了,眼下的江州,就連最普通不過的邊緣地區住宅也得起步價每平方米三萬塊。

車子停到了別墅樓前,大家拖着擔架床下車。

院子大門自動開了,坐在走廊上花架下的中年女人陰沉着臉,也不曉得有沒有看到他們進來。

陳老師主動打了聲招呼:“我們是120的,請問是您還是您愛人要車?”

屋子裏頭走出位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臉跟肚子一樣鼓,氣呼呼的:“她去,送她去精神病院。”

陳老師看這兩口子都好端端的,不像是傷筋動骨的模樣,趕緊勸和:“好了好了,既然都沒什麽大問題,那你們有事自己慢慢商量吧。我們這是120,救護車條件也有限,坐着不舒服。”

坐在花叢中的女人沒說話,男人卻不依不饒:“不行,你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神經病帶走。”

“我神經病?”中年女人站起了身,朝男人冷笑,“我神經病,你就是白癡。”

葉頌瞧着她一身旗袍,不由得在心中喝彩,哎呀,姐姐的身材可真可以,這個纖侬合度,這個凹凸有致。作為女人,她承認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很想上去摸摸人家漂亮的腰。

還有這個旗袍選的也好,如此雍容華貴的容貌,就應該配這個大牡丹。一般人還壓不住國色天香呢。

葉頌的目光盯着旗袍從上到下瞧個不停,她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胸腹部時,不由得遲疑了。

“那個你身上是沾了墨汁還是沾了血?”

那一塊暗色調,掩在旗袍花紋中,一眼瞧過去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笑了,一笑就露出了妩媚的風情,她說話聲音也好聽,像加了糖的糯米:“當然是血了。”

葉頌傻了,下意識地問了句:“你也殺雞了嗎?”

這要是例假的話,血不至于粘到肚子上啊。

急救員在邊上想嘆氣,這姑娘說的是什麽傻話?這種貴婦人怎麽可能會自己殺雞?

沒想到這家的女主人卻點點頭:“沒錯,小妹妹,你眼睛真好,我的确殺了只雞。”

她丈夫卻暴跳如雷:“又說什麽瘋話?我們家裏頭怎麽可能有雞?”

女人笑了,眼睛像帶着鈎子一樣,往上一撩,看得人心都酥了:“怎麽沒有雞?不是你帶回來的雞嗎?”

男人臉色鐵青:“瘋了!馬上去精神病院!我怎麽可能會帶雞……你真是瘋了。”

前面的瘋了是罵人的話,充滿了厭煩與不屑。後面的瘋了卻驚慌失措,男人直接拔腿就跑。

陳老師等人也反應過來所謂的雞的另一層含義,趕緊跟着往前去。

別墅真大呀,豪華的叫人咋舌。葉頌都習慣如此體面的人家為什麽要在他們面前肆無忌憚地又吵又鬧。難道他們不要面子的嗎?

等大家跟着到了地下停車場,看到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打開車門的時候,葉頌才明白,要什麽面子呀。裏子,連裏子都沒有了。

車的副駕駛座上坐着個年輕姑娘,一張臉素淨如水,不施粉黛,美得簡直像是小仙女。葉頌得正直地說一聲,這姑娘的相貌可以排進她見過的真人美女裏頭的前三了。

就是臉色蒼白了些。

能不蒼白嗎?女人的肚子還在往外頭冒血呢。她本來穿着一套純白的毛線裙,現在裙子上已經綻開了大朵的曼陀羅花。

她被人捅了一刀。

所有人都慌了。

帶他們過來的男人大喊一聲:“兒子,我兒子!”

陳老師趕緊招呼急救人員一塊兒把女人先擡下車。還兒子呢,娘沒了,肚子裏頭小孩能保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急救小組趕緊将人擡上擔架。陳老師摸了下頸動脈,有微弱的搏動。

大家各司其職,跑心電圖的跑心電圖,測量血壓的測量血壓,壓迫止血的壓迫止血。

葉頌給年輕姑娘開放靜脈通路,準備輸液維持血容量時,那中年男人卻像是回過神來,突然間抓住他的手大喊大叫:“這個水會不會影響小孩?”

葉頌都呆了,完全沒想到這人現在關心的居然是這個。

陳老師喊了一句:“大人死了小孩也得死,先把人命搶回來。這個水産科也用的。”

不知道是前面的話還是後面的話打動了男人,他終于沒有再攔着急救小組救命。

其實葉頌也不知道小孩是死是活。因為在電視劇裏頭,無論是日本侵略者還是什麽兇手好像都能輕而易舉割開孕婦的肚子,然後将小孩取出來。但實際上臺開過刀的人都知道,人的肌肉緊張度是很驚人的,手術臺上如果肌松效果不好,大夫常常連刀都開不起來。

這次刺在媽媽肚子上的一刀,究竟有沒有傷到子.宮中的胎兒,急救小組都不知道。

對,他們的确有聽診器。按照教科書上的說法,可以用聽診器去聽胎心。可現在媽媽的肚子還在往外頭冒血呢,他們怎麽可能放棄止血,一點點的在母親的肚皮上找胎心。

“馬上送醫院。”陳老師當機立斷,招呼那中年男人,“我搞不清楚你們的關系,假如你們不是夫妻的話,請趕緊聯系她家裏人。她的情況很嚴重,很可能會送命,一屍兩命。”

男人急了,立刻扯着嗓子喊:“保小孩,我要求保住小孩。我保小。”

陳老師冷笑:“你沒資格提這個要求,你沒資格決定她的生命。她的命是她自己的。”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葉頌甚至擔心中年男人會直接毆打陳老師。

有些人在外頭是人模人樣,但對着自認為低他們一等的人,他們可是吆三喝四,相當大爺的。

好在急救小組将單架車推得飛快,中年男人不知道是顧忌小孩還是追不上,居然沒動手。

一直到把人推上救護車的時候,葉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這是兇殺案啊。人死了的話就叫殺人,人救活了也是殺人未遂。

那他們是不是應該報警,然後在現場看着犯罪嫌疑人,直到警察過來把人帶走?

理論角度大概如此,可現實根本不允許這樣。誰留下來看着人,他們還得送被捅了一刀的年輕女人接着去醫院搶救。

媽呀,窮人被生活折騰,富人卻忙着折騰生活。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好好過日子嗎?一個這麽有錢一個這麽美,多少人做夢都要羨慕淌口水的生活,怎麽就不能好好地過下去呢?

謝天謝地,這一刀刺的夠深但口子不夠大,起碼年輕姑娘的腸子沒有滾出來,不然大家更要瘋掉。

身穿制服的保安匆匆忙忙跑過來,臉上還顯着茫然的神色,主動跟中年男人打招呼:“李總,這怎麽回事?是哪個不小心摔了嗎?”

摔你個頭!

葉頌在心裏頭翻白眼,這是捅的一刀啊。你家的刀長在地上,刀尖往上,等着人不小心去摔跤嗎?

不過保安來了,110也打過了,那他們就可以直接上路去醫院。冷酷點兒講,對于120來說,救命這事兒要比抓兇手重要的多。

況且,現在還搞不清楚到底誰是兇手呢。

病人被送進了醫院,陪同的男人又要吵。比起外科搶救,他現在更加想讓産科保胎。

急診科的主任跟外科主任一起發火,直接吼了他一通,終于順利将年輕姑娘吼進了手術室。

至于後面是個什麽結果?葉頌不知道,躺在床上命懸一線的年輕姑娘更不知道,畢竟她已經将自己的人生放到了別人手上。

醫生問李總跟她是什麽關系?李總說她是她肚裏孩子的父親。

可別墅區保安嘴裏頭的李夫人卻是那位身穿旗袍的女人。

李總不在意這姑娘的死活,他只在意姑娘肚子裏頭的小孩。

這都叫個什麽事兒啊!

小三挺着孕肚上門逼宮,反誤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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