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找起路來游刃有餘的楚珩讓沈知非更加确定這人有四處逛崖的習慣。
楚珩方向感好,沈知非也不差。雖然不必通過爬峭壁上崖,可兩人還是有些難題待解決。
這裏怎麽算也離頌陽城有大段距離,楚珩一個受傷的背着她就算是平路也不能硬走走到容王府。沈知非想了一下,這崖雖然深了些倒沒有豺狼虎豹,餓了有野果渴了有泉水,與其像累贅一樣跟着楚珩出去,還不如自己先待在這裏讓他回頌陽城,然後再派人來接她。
安全有效,也能省很多事。
沈知非如此和楚珩說。
但楚珩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
“不行。”
沈知非:“行。怎麽不行?我現在腿腳不利索,出去也礙事,王爺早日回王府,不就能早些派人來接我嗎?”
楚珩額前現黑線,冷冷開口:“要麽自己爬出去,要麽一起出去。就算本王一人回了王府,也不會派人來救你。”
沈知非深思了下,問:“我還有別的選項麽?”
“沒有。”站穩腳跟将往下滑的沈知非向上提了提,楚珩突然問:“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我半夜起來添了把火,算不算事?”
“就這樣?”楚珩挑眉。
“就這樣啊……”略感心虛的咽了咽口水,沈知非明知故問:“王爺昨夜是感出什麽異常了嗎?”
“沒有。”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的楚珩搖了搖頭,擰眉道:“只是模糊間記得昨晚看見了誰,想看仔細點時卻被蒙住了眼睛。眼睛上的感覺有些奇怪,軟軟的,好像……”
沈知非心裏咯噔一聲,扒着他肩膀的手往對側袖口裏揣,冷不丁摸到一個細細長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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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來,刻意提高聲調驚喜道:“呀?信……信號彈!這不是信號彈嘛?”
楚珩:“……”
“你自己身上有沒有信號彈你不知道?”
楚珩一臉懷疑,有種她和築僵人是一夥,故意拉他墜崖來受罪的感覺。
沈知非臉上的不自然被他這一句問的消退,瞪着眼睛道:“我騙你幹什麽,這東西放我身上都不知道多久了,一次沒用過。不信王爺回去問我大哥,這還是他塞給我的!”
楚珩:“看看還能不能用。”
沈知非點了點,拉了環沖天一炮。有些時間的信號彈雖然不似早先那麽好用,但也能發揮“信號”的作用。
為了防止來找他們的人走錯方向,他二人并沒有遠離放信號彈的區域。楚珩背着他爬到距崖邊最顯眼的地,好讓來人能一眼看見他們。
要說他們一個是當今皇上最寵的三兒子,一個是楚國最風光沈将軍的二公子,兩人一起失蹤了一天一夜可是大事,明白其中原委的鎮國府和容王府也無法對外宣聲,為防打草驚蛇也不想讓楚皇知道擔心,只得先偷偷找着。
兩家在二人失蹤的墳地找了一天一夜,急的都快挖墳了也找不出線索,如今看見信號彈,立刻馬不停蹄的朝這處趕過來。
雖然他們不相信在城內失蹤的兩人會在城外出現,但不願放棄任何蛛絲馬跡的沈亦清認出這信號彈的來源後,沒有任何猶豫的帶着人來到了崖邊。
無頭緒的三時等人跟着沈亦清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找到了失蹤的兩人。
沈亦清等人到的時候,沈知非正低頭和楚珩說話,讓他放自己下來,休息一下。
誰知楚珩腿還沒打彎呢,沈亦清伴着一陣馬蹄聲就朝兩人迎面而來了。
“非兒!”
不待馬兒停步的沈亦清一個翻身下馬,臉上肉眼可見的高興在看清背着沈知非的楚珩後瞬間冷下來,擡着兩手移到她側方,口中道:“你怎麽能讓三王爺背你呢?快下來!”
以往最怕沈亦清對她叨叨的沈知非一聽他的聲音,感動的都快要哭出來了,像小時候求抱抱那樣朝他伸出兩只手,皺着五官道:“大哥,你終于來了!”
被沈知非撲個滿懷的沈亦清放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哄孩子似的輕聲道:“抱歉,是我太遲找到你了。”
說着,他手向下去扶她的腰。摸着摸着才發現她只是半身在他懷中。扭頭一看,沈知非的兩條腿還在楚珩背上。
楚珩此刻的臉色,看起來并不大好。
沈亦清眼力見可不是一般的,趕緊伸手把沈知非的腿從楚珩胳膊肘裏抽/出來,不忘道:“舍弟不知禮數,讓王爺受累了。”
楚珩低首掃了眼沈亦清放在沈知非大腿上的手,又擡頭瞥了眼緊抱在一起的兩人,用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不悅咬牙切齒道:“是唐突無禮。亦清你日後可要好生教一教,管一管。”
聞言,埋臉在沈亦清肩頭的沈知非回頭瞪他一眼,又立刻回首對沈亦清撒嬌:“大哥,我的腿斷了,走不了路……當然,是……也要謝謝三王爺,要不是王爺背着我,估計我現在還在崖底呢。”
沈亦清一聽,更心疼了,連忙抱着她上馬:“大哥現在就帶你回鎮國府。”
勒馬走時不忘扯着缰繩回頭對楚珩道:“王爺,非兒不舒服,亦清先行一步,晚些時候再去容王府謝王爺!”
看着軟綿綿的趴在沈亦清胸前的沈知非,楚珩眸色一暗。
看了半天戲的三時等人這才聚到額前一團黑氣的王爺前,酉辰跟着看了眼一匹馬上的沈家兄弟,猶豫再三道:“王爺,屬下們怕爺和二公子受傷騎馬會不便,來時多備了一輛馬車,您看要不要……”
要不要告訴沈大少爺,讓他放二公子下來,一起坐馬車啊?
酉辰咽了咽口水,後面的話在楚珩突然朝他看過來時頓住。
“他是沈家人,不是楚家人。”
冷酷冷酷的對酉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心裏悶堵的楚珩看也不看騎馬離開的二人,一言不發上了馬車。
她傷了腿,那他還傷了肩背胳膊呢。
囑子午趕車回王府,伸手摸了摸受傷的肩膀,楚珩蹙眉撚着指腹粘稠的血液,不知是怒還是別的輕哼一聲,想着沈知非那張臉,眼睑微斂道:“小沒良心的……”
馬車行在路上,略有颠簸,在車上處理傷口完畢的楚珩輕靠着車壁,閉眼假寐。
是做夢麽?
昨夜所見,是他出現的幻覺?
再伸手去撫眉骨下位置,楚珩微不可聽的嘆了口氣。
約莫是和小時候發生的事記混了。
多久前的事了,沈知非都忘的差不多了,他卻全都記得。
生平第一次動搖,全是因為她。他還記得她嬉笑玩鬧間唇瓣貼在他額間的感覺,也還能能感受那時額間一片肌膚的灼熱。
可是怎麽的,他被傳出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她卻未受任何影響,有他沒他全是一樣,從小到大都四處混跡,到處招惹人。
如此讓他心難安的人,還是個男人。不要也罷,遠離也罷。反正她至此之後就沒再來找過他。
何止沒找過,見了也都像陌生人一樣。
在朝為官,他身為容王爺,與沈家接觸是避免不了的。倒不是刻意的,與沈亦清走近,實為國事正事要事,而且多年之後,他待沈知非也不如兒時那樣。
楚珩一直如此覺得。
大抵因為沈知非是除他母妃和父皇外,唯一真心真意對他好過的人吧。
那時他母妃剛逝世,正是敏感時期,人雖年紀小,一臉生人勿近的,還是挺有威懾力,幾乎沒人會像沈知非那樣不懂臉色不懂暗示,天不怕地不怕的對他勾肩搭背。
當時的他以為沈知非只對自己這般好,直到他發現她對所有的人――無論大的小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這個态度時,楚珩自閉了。
本來就已處在哄不好的狀态裏,哪想沈知非心大的很根本沒注意到,随便搪塞一下,就這麽過去了。
沈知非只是很冤。
在她的記憶裏,她是真的有把楚珩當做很好的朋友一起玩。
當時楚珩莫名其妙對她生氣後,她也沒有随便去搪塞對待,天天都有嘗試去找他,只不過次次都被攔在門外。
試想誰願意用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暗罵了一聲“小屁孩”,往楚珩住處連續跑了十多天沒再堅持。後來好不容易見到還又打起來了,一場大雨一次高燒,等她智商歸位記憶打碎後,更是對楚珩沒什麽印象了。
何止沒印象啊,簡直像沒聽過這個人似的……
楚珩說她“沒良心”,見了哥哥就不管恩人。其實她也不是,昨夜沒怎麽好睡她腿有痛腫,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有些不舒服了,只是沒和楚珩提過一個字。
直到沈亦清來了,終于放心的沈知非才能松懈下來,精疲力盡的躺在他懷裏,就這麽暈睡了過去。
待有意識醒來時,她正躺在鎮國府雲軒閣的大床上。小思和陳婆一裏一外的趴在屋裏的矮幾上睡覺,沈知非側首看了眼,想喊人一張嘴才發現口中很幹,發不出什麽聲音來。
再動動身體,掀開被褥後,沈知非掃了眼已經被很好的處理過的右腿,下床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不知道楚珩那邊如何了。
他不像她,不只是斷骨,背後那麽一大片的傷,昨日那懸崖空氣和幻境又實在是差,他那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若是感染,可不大好處理。
更別說他身上還流着毒血。
若他傷口惡化出事,那她可欠他欠大發了。
也罷……待她腿方便了些,就去王府看看他,順便道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