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用完飯後,沈知非和楚珩跟着小二去了開的房間,趁着楚珩在屋裏沐浴的空隙,她和提着桶的小二一同退出了房,站在門前從腰間摸了錠銀子塞過去。

小二看着那銀子眼睛發直,目光舍不得離開道:“這這這……客官,您這意思是?”

沈知非拍拍他的肩膀:“我家公子賞你的!公子說了,小二哥你招待的很好,我二人初來乍到承蒙你關照,先前在飯桌上還回了我們那麽多無聊的問題,這點小錢就當給你的補償了。”

小二一聽,眉開眼笑道:“嗨!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兩位客官要是有什麽好奇的,直接問小的,但凡我知道的能回答的,絕對知無不言!”又低頭看了看手上,他笑的臉上起褶道:“那……那這銀子,小的可就收了?”

“收收收,不要白不要嘛。”

沈知非推了推他的手,見他把銀子塞進腰包後才眯眯眼笑道:“哎呀…我可算看出來了,這城中呀就數你這邊客棧最好!哎你說,但凡要住宿的人應該都會過來這邊吧,那位‘貴人’肯定也是?”

“客官這您可就說笑了,貴人要真來咱們客棧,那咱是樂意至極。可畢竟是位大人物,哪能讓人家住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裏?”

他說着,朝沈知非湊近些身子,甩着抹布遮在嘴邊,小聲道:“我聽說啊,貴人每次來富城,都是直往錢府去的。那錢府在富城可是最有錢也是最有名氣的一家,錢府的主子十分愛櫻花,還專門置了一塊地做院子,養了好多櫻花樹呢!看這時間,您二位來的也是巧,若是不急着走啊,趕明兒正好可以去瞧瞧,可美了!”

沈知非一臉感興趣道:“是嘛?!你看看,你若是不說我二人也不知不是?我家公子也是愛花的很,正好趁着歇腳的幾日去賞賞花。那賞花的姑娘肯定也多,說不定還能來一段奇遇…豈不妙哉?”

“依小的看,雖說咱們城內小姑娘多也挑剔,可二位樣貌談吐氣質非凡,沒準真能勾走幾個小姑娘的魂兒!”

小二說笑着,把抹布甩回肩上,垂手摸了摸鼓鼓的腰間,同沈知非擺手道:“客官若是無事,小的便先下去忙了,有事随時吩咐,小的随叫随到。”

沈知非應了好又道了謝,站在走廊上看着小二下了樓梯沒了影後,才回身打開房門。

房內煙霧缭繞,楚珩正在泡澡。聽見房門開關聲響,他身子一動,似乎從浴桶裏跨了出來,沈知非屁股剛挨到板凳,就聽他道:“聊了這麽久,探出什麽來了?”

“得到的信息不多,不過要是真有用,興許我們就不用夜探三四家宅子,也能早點找到線索回城。”

她捏着一杯水,轉過身對着楚珩在的方向,翹起二郎腿勾着唇角道:“先去錢府看看吧。聽小二說他家裏種了好多櫻花,小爺我還沒試過在夜間賞花呢。”

她叽裏咕嚕說了一會,楚珩卻沒有回她話,屏風那邊只有輕微的悉索聲傳來。沈知非等了一會,坐不住端着茶杯起身邊走邊道:“那位‘貴人’眼下極可能也在錢府內,夜間去探路的話可得好好注意……三公子,你在聽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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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終于回話:“在聽。”

很是好奇他在那邊悉悉索索磨叽半天在幹什麽的沈知非頓了一下扯開屏風,送進去的半口水一滴未進的噴了出來。

好好好……這男人的上半身可真光溜啊!

她猛地一抹下巴的水,眨巴着眼睛道:“你這是在耍流氓嗎?”

這麽半天的時間就連她這個假男人也能穿戴整齊,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眼前這個男的只穿了薄薄一層的亵褲站在這裏?!

還塔瑪是赤腳的!

沈知非的目光從他的腳趾頭開始,一寸一寸上移,從下往上将他看了個遍。等看到下巴感覺有點意猶未盡,眼簾一垂準備再看一遍腹肌,擡眸的時候冷不丁碰上楚珩戲谑的眼神。

他薄唇輕啓,好奇一般的問:“好看嗎?”

沈知非受不了他這樣赤/裸/裸的調戲,作為女性本能的拿手遮住了眼睛,然後五指一分,露了個縫隙掃了眼對面彎腰拿衣服的楚珩,心裏卻想:有什麽好害羞的,又不是沒見過。不僅見過我還摸過摟過呢。

她把手放下來,見他還在原地躊躇,忍不住道:“我說公子,您穿衣服也太慢了吧?需要小的伺候您穿衣嗎?”

楚珩扭頭看她,好一會兒才動動身子,不發一言的迎面朝她走過來,身子都貼上她的也不見退。沈知非不知道他想幹什麽,身子下意識跟着後退,直到她腿彎碰到了凳椅,整個人靠在桌子邊上才忍不住問:“你、你究竟要幹嘛?”能不能給點痛快的!

“你覺得…我要做什麽?”楚珩沉默着看她一會,突然俯下身子朝她壓過去,沈知非猝不及防,猛地閉上了眼睛。她感覺自己都像要噘起嘴了,可身上的壓力卻突然減了,掀眼一看,楚珩并沒有要親她,不過是拿走了桌上的包袱,取了裏面的衣服往身上穿。

回憶先前看他站在那裏找衣服的樣子,沈知非忽然想到,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兩人用的包裹顏色一樣,進屋子的時候全被她随便往桌上一丢。小二進來放好水後,她急着出來跟他“唠嗑”,沒注意看,拎了桌上一個包裹就給他遞了過去。

所以是她拿錯了?浴桶旁邊的包裹才是她的??

沈知非扯了扯嘴角,表情麻木的喝完剩下的水,然後把水杯放回桌上,擡頭去看那邊已經穿戴好的楚珩。

穿是穿了。不過是夜行衣。

她皺眉問:“不是說夜深了再出去嗎,你現在就準備好是不是太早了點?”

“我出去見一眼三時和寅卯。”整理好衣袖,他把蒙面巾展開,遮住臉前看着她道:“你乖乖留在客棧,洗好等我回來。”說罷,便扭過頭去,身子一閃消失在屋中。

沈知非左思右想都覺得“洗好等我回來”的話沒這麽簡單,可她這會兒也不可能追上去問這個。把打開的窗戶關上後,她簡單收拾了下衣服,依言換水沐浴更衣。

大概等到戌時三刻,等的她趴在桌上看着忽閃的微弱燭光都快睡着的時候,窗邊傳來一陣很輕的扣響聲。

沈知非一下清醒過來,看了眼窗外的黑影後吹滅燭光,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前一開窗戶,一道黑影恰好從眼前落地。

楚珩帶着另外兩個黑衣人正在她窗戶位置底下。她借着月色掃了眼那兩人的身形,确認是三時和寅卯後跨出窗欄,關好窗頁後縱身往下一跳。本來她是想自己落地的,不過觸地前楚珩對她張開了手臂,她也就沒客氣,直接掉進了他懷裏。

楚珩把她放下來,隔着面巾問:“還順利嗎?”

“我辦事,你放心。絕對沒有人發現!”她拍拍胸脯,和楚珩對視一眼走出幾步,側身一看那兩人沒跟上來。再一回頭,卻見三時和寅卯凍住了似的怔在原地,即便是看不見他們的表情,沈知非也能感受到兩人看着他們時眼神中的震驚。

唉。還以為他們早就習慣了,這才哪到哪,抱一下就被吓成這樣了?

她揮了揮胳膊:“發什麽呆?還不跟上來?!”

四人去的地方,正是錢府。

可能是先前有三時和寅卯探過路,他們到錢府并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沈知非雖然不比他二人特意訓練過,但從小為躲避沈亦清和沈慕教誨也練就一身東躲西藏的本領,錢府再怎麽着也比不過通天樓那種守衛森嚴的地方,于他四人來說遁進去并不是什麽難事。

要說這錢府的确占地不小,也如小二所言,無論裏外都種了不少的櫻花。為節省時間提高效率,盡量找到些有用的線索,四個人入了府後便默契的的分頭行動。

沈知非在岔路口和楚珩分開的時候,冷不防的被他拉住手腕。她剛想着以她的能力楚珩不至于不相信她才是,然後就見他從衣襟摸了把手/铳給她。

楚珩沒說別的,只說了四個字“留着傍身”便轉身離開。

沈知非抓着手/铳左看右看,輕笑一聲別到腰間,往後院飛去。

錢府的宅院和平常院子很不相同,全是屋子小,院子大,且門窗盡是抽拉式的設計,屋內部玩物擺件也很異域,這種調調的格局,倒讓沈知非想起了東瀛,再配上院子裏這些櫻花……

她正在一間屋子裏摸索有沒有什麽機關暗道,忽覺後背一陣涼風襲來,沈知非以為是自己房門沒有關緊,走到門前時屋外恰有一男一女經過院子,小聲低語着。

兩人的身後,還跟着幾個丫頭和家仆。沈知非細細瞧了這些下人的身姿體态,怎麽着都覺得不是普通人,不說個個武功蓋世,花拳繡腿定是得有。

這都不是主要的。

目光緊盯着走路姿勢怪異的下人,沈知非緊抓着門邊,猛地蹙起了眉頭。

看來…是這裏,沒找錯!

安靜的等待這一行人過了這間房子,她吐出憋在胸腔的氣,收手的時候餘力帶動了門軸,“啪”的一聲合上了先前的縫隙。

走在最前的一男一女聽到聲響立刻停下身子,其中提着燈籠,穿着和服的東瀛女人踩着木屐一步步往回走,準确無誤的停在了她所在的屋門前。

這女人雖然穿的不是漢服,漢語卻是說的如同漢人一般流利。燈籠的光映在門窗上,來回晃悠了幾圈,沈知非聽見她用沒有溫度的嗓音問:“誰在那裏?”

無人應答。只有風聲在靜夜中愈加清晰。

沈知非靠在門後,看着門上越來越近的黑影,聽着耳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不動聲色的掏出腰間的手/铳,槍口抵上門邊,食指壓在扳/機上。

東瀛女人走路步伐緩慢,木屐踩上木板的聲音又十分清晰。沈知非估摸着距離,猜測自己離暴露的時間還有多久,早已準備好的食指緩緩扣下去的當刻,一只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野貓從屋頂掉了下來,跳到女人腳邊去蹭她的腳踝。

“怎麽是你,多丸?”

東瀛女子瞬時松下身來,把燈籠遞到身後的丫鬟手裏,彎腰把貓咪抱了起來。

她走到墨衣男子身邊道:“對不起少爺,是妾身的貓驚擾到您了。”

墨衣男子低頭看了眼在她懷裏舔爪子的貓,無甚關心道:“無事。”

說話間,兩人走到一間屋子前,有婢女上前拉開房門,男子先進,女人把貓放下後也跟了進去。

沈知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下的狀況。這兩人談話的房間好巧不巧的在她隔壁,院子裏的下人們都走了,若她這時候離開絕對能脫身,可真走了又心有不甘。

這兩個人,她怎麽看怎麽覺得有問題。

沈知非收好手/铳,扒開窗戶準備跳出去的時候,隐隐約約聽見隔壁有人道:“人有在好好照顧着吧。”

回答的是女聲:“少爺的吩咐,千鶴自然不敢怠慢。不過……”

“怎麽?你有問題?”

千鶴放在膝蓋上的手揪緊了裙擺:“千鶴只是好奇,這位老先生對少爺來說究竟有多重要,居然能受少爺如此照拂?他這般不知好歹,大言不慚還出言侮辱少爺,為何您卻要掩面躲他,好似怕他發現什麽似的……”

“千鶴。”

簫放沒有什麽表情的抿了口杯中酒,修長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語調甚是冰冷道:“你逾越了。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三次,你自己應該清楚,自己不過是我簫家養的一條狗,因為有那麽點用處才留到現在。”

“少爺,我只是!”千鶴咬着下唇,我見猶憐的泛着淚花,忽然擡頭看他道:“可我也是少爺爹娘欽點給您的妻子!千鶴知道少爺不喜歡千鶴,心裏有其她的人,千鶴不求別的!只希望……只希望您能給千鶴留一點空間,哪怕是一點點也……”

“夠了!”

簫放一臂揮開千鶴攀上他手腕的手,寬大的衣袖掃過桌面,帶落酒水和點心盤,瓷器落地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我說過……不要用你這張嘴在我面前提她……任何人都不可以,因為……你們不配!”他像看蝼蟻一樣的眼神掃過她的身子,任她要自己眼前如何哭泣如何輕顫,依舊冷哼着道:“沈家的人,你們一個都不許碰!還有,既然你這麽執着于我,又這般好奇我為什麽這麽不待見你……好,我便告訴你原因……”

“…不如你去陰曹地府問問你敬愛的爹娘,問問他們我身上的毒是怎麽來的!可真是巧啊,除非用你的血肉做藥引,否則我必死無疑!千鶴啊千鶴,你若真如你所說愛慕我,想要做簫家的媳婦,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與其整日白日做夢,在我和爹娘面前裝模作樣,不如早點死了,那樣我可能對你還能存留那麽點點感情!”

“…什、什麽意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千鶴猛地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哭的一臉淚痕吼道:“說清楚!跟我爹娘有什麽關系!”

房這邊的沈知非頓在半開的窗戶前,聽着隔壁的動靜,聽着所謂簫公子的話,僵着身子一點點把臉轉過去。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熟悉?

是他嗎?是……他?

怎麽會,這怎麽可能,怎麽會是他!

她猛得搖了搖頭,扶着窗戶的手連着一動,随即扉頁嘎吱一聲,驚到了逗留在院子裏的貓咪。沈知非甫一擡頭,就對上了多丸發光的綠眸,下一秒,咧嘴哈氣豎起尾巴的貓嘶吼着直朝她這處撲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啊,終于寫到幕後大boss露面的進度了,我自己也要急死了[手動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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