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動靜不小,窗戶被它抓的吱吱響。沈知非猝不及防被它撓到了手背,一個轉身退回屋中,垂手摸到綁在腳邊的短刃,揮手朝再度撲過來的貓一劃,正好斷了它在空中豎起的尾巴。
多丸痛叫一聲倒地,全身炸毛的鑽出窗戶,冒着熱氣的血不斷的從傷口滲出。沈知非自知暴露不得久留,扒着窗戶架輕功翻牆出去的時候,卻被人用長鞭抽中了腳腕。
好死不死的,抽的還正好是她先前受了箭傷的那只。
先前光顧着解決這貓了,沒留意隔壁房間的兩個人走了出來。一鞭剛走,一鞭又至,沈知非扒着牆壁的手一痛,五指連心,痛徹非常,她雙眉一蹙,陡地落回地面。
“你是誰?!”
千鶴穿着鞋小跑到她身前,手中拿着的鞭子一頭還纏着她的腳踝,氣勢非常的低頭審視着她。沈知非皺着眉頭咽了咽口水,伸手摸到腳上的鞭子,卯足了勁扯下的同時摸出手/铳來對着千鶴毫不猶豫的按下扳機。
按下當刻,她的對面、千鶴的身後,立刻有另一長鞭勢如破竹的朝她右手而來,沈知非略過千鶴的肩頭看向對面那個攻擊她手腕的人,看見臉的當刻卻如失了魂一般,下一秒又被他擊中手腕。
“啪!”的一聲,手槍射出的彈藥歪了角度沒入了千鶴的肩頭,她也吃痛手下勁一松,手/铳被甩掉出腳邊兩米開外。手腕被鞭到的同時,臉上似乎有熱流緩緩留下,沈知非擡起眼簾看了眼簫放手中帶血的鞭頭,伸手摸了摸臉。
她的面巾早已四分五裂落到地上,臉頰上火辣辣的疼,是被鞭子上的倒刺劃到而導致的傷口。
分明是手骨快要裂開的痛,看着在她對面一臉驚恐愣住的簫放,沈知非卻慢慢笑了。
她動了動沒有什麽血色的唇瓣,對着簫放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江、思、放。
好啊!可真是好啊!
一直以為當年無意撿到的那個男孩子如何癡傻如何愚笨,最後真正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居然是她沈知非?
…千算萬算,千算萬算……任憑她如何猜測如何琢磨,她怎麽也沒想到,一開始就被自己排除在外的絕不可能有嫌疑的人!竟然是最有嫌疑的那一個……
哈……還說什麽嫌疑,哪裏還有什麽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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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撕裂疼痛早已超越了手足之痛。
左肩中彈的千鶴捂着傷口後退幾步,擡頭飛快地看了眼沈知非,本要喊人來的她在看清沈知非的臉時卻堪堪頓住,一雙眼睛更是瞪的圓圓的。
這張臉……她分明見過。
在簫放的書房之中,在他目光所及之處,但凡他提筆作畫,這張臉就會出現在紙上。
看了眼一直盯着她身後看的沈知非,千鶴猛地回頭看向簫放。
即便他這般不待見自己,視自己為蝼蟻,可将他奉作神的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喜歡的人,用這般熱烈的、害怕的……甚至于恐懼的目光,如此專注的盯着另一個人。
她嫉妒的發瘋了,以前就是,現在更是!
千鶴握着長鞭的手指用力到褪色,顧不上簫放在不在場,甩臂一揚,長鞭直直往沈知非胸/前要害而去。
可方才若是分神被她傷到也就罷了,這會兒沈知非怎麽會站着由她欺負。她腳下落實,腰身往後一仰,避開擦肩而過的長鞭同時旋回身子,手臂一沉食指勾起掉在地面的手/铳。
方才她開那一槍的動靜已是不小,這府上下人再慢也都提着刀劍包圍了過來。沈知非不慌不忙,無視周圍齊刷刷朝她身子落下的白刃,眼睛眨也不眨的對着千鶴連開了數槍。千鶴也不是吃素的,來回翻身躲開幾槍,雖未被擊中要害,整條手臂卻被打的血肉模糊,連握着鞭子的力氣都無。
眼看沈知非最後一彈漸漸靠近眼前,千鶴回頭看了眼還在身後不作動作的簫放,咬牙賭命似的道:“少爺,救我!”
簫放如夢初醒,長鞭一甩箍住千鶴的腰身,将她狠狠朝後一扯。與此同時,貼着沈知非夜行衣而過的十多把白刃盡數一顫,不知是何處飛過來的暗标,将襲擊沈知非的一行人逼退三四步,随後一把長劍略過長空,在月光下閃着瑩白的光,從櫻花樹旁“咻”的飛過,流動的氣流夾着幾片櫻花瓣,劍身貼着三四人的喉嚨而過。
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陡然傳入耳中,一道道冒着煙氣的血液從頸部飚出,染紅了一地花瓣。
長劍過處,一道黑影赫然出現在沈知非身後的牆頭上。
刺殺沈知非的人面面相觑,個個停下了動作圍成一團,攔在千鶴和簫放身前。沈知非保持着側身舉槍的姿勢,目光冷冷的掃過眼前一衆人。不待她開口,有人忽然道:“都讓開。”
出聲的人,正是簫放。
還沒從簫放剛剛救她的竊喜中回過神,聽到他話的千鶴連忙去拉他的手臂,搖頭勸阻道:“少爺,她會殺了你的!”
“滾。”
看也不看她的簫放甩開她的手,對着眼前猶猶豫豫的一行人又說了一遍:“聽不懂嗎?我讓你們讓開!”
七八個人身子一抖,從兩邊各自散開留出了一道路。
不過短短數米距離,簫放卻覺得自己離她很遠很遠,而腳上又如挂了千斤,走起來的每一步沉重非常。
待在她身邊這麽久了,他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眼神。空洞的,冷漠的。
他怕……哪怕有一絲絲的恨意也好,他真的不要沈知非用這麽漠視的眼神看他。
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找到這兒的,而他和千鶴的談話她又在隔壁偷聽到了多少。沈知非愛憎分明,脾性如何他比誰都清楚,如今被她當面戳穿,即便知道自己在她心裏已被判了死刑,他還是想跟她說句話。
萬一呢……萬一她能理解他呢?只要他好好的解釋好好的說,她這麽善解人意,又那麽寵江思放,怎麽可能一下就做到這麽絕情的地步……
擡眸看了眼沈知非被他打傷的手腕和臉頰,簫放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動動唇瓣道:“非兒,你聽我說……”
沈知非依舊沒什麽表情的打斷他的話:“我爹呢?”
她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問:“帶走我爹的,是不是你?”
像是嗓中含住了刀片,說不出什麽話來的簫放緊握了握拳頭,咬緊了後槽牙:“二少爺,你當真什麽都不肯聽我說嗎?”
沈知非食指猛地搭上扳機:“我問你爹是不是被你關在這兒?!”
“少爺!”
“主子!”
“都不許動!”
他擡手制止身旁欲跳出來行動的人,目不斜視的看着沈知非,眼睛眨也不眨道:“如果你真的這麽恨我想殺我的話,那就來吧。”
“你以為……”沈知非輕哼一聲:“我不敢嗎!”
扳機啪的被扣下,簫放動也不動的閉上眼睛,周圍又是一陣躁動。
安靜後,當一片櫻花瓣落在沈知非槍/口又飄落到地面的時候,她緩緩垂下手臂,扯了扯嘴角對對面的人道:“你應該慶幸,我的手铳裏沒有彈/藥。”
簫放睜眼,聞言無言的看着她。
其實沈知非比誰都清楚手铳裏還有沒有彈藥,他承認他有賭的成份,他相信沈知非不會真的這麽冷血,在她扣動扳機的時候他就知道,他不會出事。
他太了解她了。
“…沈知非,你當真不願意聽我講講其中原委?”
沈知非抱歉道:“我對背信棄義的小人的故事不感興趣。”
簫放背在身後的五指猛地收緊。
背信…棄義……是嗎?
他幽幽的眸子上移,輕掃過牆頭上的黑影,勾着唇角道:“不愧是容王爺,連這種小地方也能查到。”
楚珩眸色一暗,只暴露在空氣中眼睛掃了眼從四處湧來圍在簫放身側的人,腳尖微動,随後就聽簫放冷冰冰道:“一個要活的,一個……要死的!”
十幾來名武士聽言湧上。沈知非一腳踢開一個下人,奪走他手中的刀,沒在怕的迎了上去。
得了命令的武士目的很明确,跟着簫放這麽久也知道他要哪個死、哪個活。對付沈知非的人不少,可基本上都是在故意纏着她,叫她不能脫身,剩下的人幾乎都去和楚珩纏鬥,下手也不比對付她的來的溫和,招招致命。
沈知非不是不相信楚珩的能力,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就算這些人暫且傷不了楚珩,一番争鬥下來,楚珩的體力定是大打折扣。
眼下要做的是逃走,而不是留在這兒和他們繼續糾纏。
這些人不敢傷她,不代表她不敢傷他們。既然他們一個個的對自己都那麽客氣,她可就不客氣了!
沈知非抓着劍柄倒立着劍身,擡臂就劃了眼前一人胸膛一刀。大概是見血了,圍着她的人分明開始怒了,對付她的手段逐漸粗魯了起來,沈知非一邊擋住他們的攻擊,一邊慢慢往牆根邊移。
約莫是看出沈知非想跑的意圖,簫放喊了聲:“抓住她!”
不出聲還好,一出聲有幾個武士就來了精神,光是體力壓制就讓沈知非夠嗆,以至于攀着翻過牆頭的時候險些被對方扯下去。
好在楚珩及時垂手抓住了她,讓她得以借力穩住身子。
可見她快跑的武士卻急了,提着劍就要捅她的小腿。
主子雖然說要活的,可沒說不能受傷吧?!
他劍尖戳破沈知非衣服當時,一根細鞭攀上他的手臂,将他狠狠往後一扯。他只感覺肩臂連接處咯嘣一聲,還來不及喊痛,就聽簫放喝道:“放肆!誰允你們傷她了?!”
也就被呵斥之後怔住的片刻功夫,暗處又飛出十多支暗标,又兩人從天而降,飛身踢開纏在楚珩和沈知非身邊的武士,然後對着簫放等人扔了兩顆煙霧彈,反身飛出了牆外。
一陣霧茫之後,簫放擡臂揮了揮,看着空無一人的牆頭,一甩衣袖憤憤道:“一群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