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悶。天又熱。”
沈知非見他這般認真的盯着自己看,有些好笑。把吃的放回盤裏,拍拍殘渣,手指朝他勾了勾,挑眉道:“怎麽了……我這麽打扮,好看嗎?”
楚珩不可置否回:“挺新鮮。”
沈知非嗤了一句,沒好氣道:“你買菜呢?”
還新鮮,新鮮個頭。
楚珩笑笑,來到桌邊坐下。沈知非給他倒了杯熱茶,問:“老方丈單留你們下來,可是有什麽秘事?”
“不是。”
“你說這太子把你們都弄到天山廟來是想做什麽?會不會是什麽調虎離山之計?”
“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就眼下情況看來……可能是天山廟有他要見的人,也可能是這裏有他要找的東西。”
“如此的話,他單獨來不是更好嗎?讓這麽多人一同前往,是想掩人耳目還是要趕盡殺絕?”
“都有吧……”楚珩品了一口茶,繼續道:“午齋後,我要和楚曜他們在偏堂打坐祈福到卯時三刻,你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要多留心注意,發現什麽異常情況就去找三時他們陪你出去,切記不要一個人行動。”
沈知非嗯着點頭應道:“放心吧,我會的。”
中午用完了齋飯,楚珩如約去了佛堂,沈知非一人在房間裏待不住,套上了□□想要出去溜達溜達。臨出門前想着楚珩走時的叮囑,還是去了隔壁廂房喚來三時,兩人一同在寺廟周圍逛了逛。
雖說這邊地方小又偏僻,天山廟卻是大的很。來往的人不分時段,絡繹不絕十分熱鬧。他們幾人住的房間在寺院最裏端,從正門出來向左行個大概五六十米,第一眼瞧見的就是一座百平米大小的小廟。
廟雖小,人卻多。而且這些人中,大半都是年輕女子。沈知非不怎麽信奉神明,不過有那麽些的好奇心理,是故上前多看了幾眼。可沒等到她把廟裏放的金身雕塑看明白,一個挎着個籃子的女的就用胳膊杵了她一下道:“我說這位姑娘,後面排的那麽長的隊你看不見嗎?要求姻緣也得取了姻緣牌排着隊進廟裏啊,這般貿然插隊進來不好吧?”
沈知非被她說的有些懵,什麽求姻緣、插隊的。她回頭一看三時,眼神詢問,三時這才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解釋道:“這裏是天山廟的姻緣祠,來這裏的多數為年輕女子,聽聞來此求姻緣的人都能得好歸宿。沈二少爺沒接觸過這些東西,所以不知道,天山廟一開始聞名于世就是因為這個姻緣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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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非一聽,來了興趣:“這麽邪門?”
“邪…門?”三時聽着怪怪的。一般正常人不都會說靈驗嗎?
他笑了笑,見她還在探頭,便提議:“沈二少爺要不要求一個?屬下去取姻緣牌排隊……”
“不用了。”沈知非朝他揚了揚下巴:“我的姻緣不由佛做主。”
說罷,她又對三時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某處,笑的一臉深意道:“你的姻緣,也該由自己做主。”
三時莫名其妙,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一眼看見隊伍中上位置上,幾個年輕女子圍作一團捂嘴輕笑,時不時的朝他這裏看幾眼,似乎在讨論着什麽。
沈知非适時道:“你們幾個都這麽賢惠啦可以娶妻啦,一個個也老大不小了吧?一直沒有心儀的人?總不該真打算跟着楚珩跟一輩子吧。”
賢惠是用來形容男人的詞嗎?
三時一臉不可言喻,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表一表衷心:“三時誓死追随王爺……”
“行行行。”沈知非看他擰巴着五官,抓着劍的手還有些顫抖,猜測道:“你…不會恐女吧?”
三時實在回:“有點。”
沈知非眨巴眨巴眼,張張嘴巴剛想說話,先前盯着三時看的隊伍裏出來了一個女孩子,走到她身邊戳了戳她的胳膊,一臉神秘的從花籃裏遞過來一張姻緣牌,壓低聲音道:“姑娘,我見你在這裏又張望又徘徊甚久了,若是真的這般想求姻緣,我的這張牌可以給你,不過……”
沈知非:“我沒有錢。”
身穿鵝黃色衣裳的女孩子愣了一下,哎呀一聲回:“我不問你要錢!”
“那你…??”
黃衣女子一臉羞澀的掃了眼她身後的三時,抿嘴笑着問:“我就想問問,姑娘身後的那位,和你是什麽關系,如果不是那種親密關系的話,我能不能……”
“啊…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不過……”沈知非一臉為難:“這種事你應該問他而不是問我吧?”
黃衣女子聞言眼神一亮:“意思就是,他說‘可以’就行了?”
“嗯…嗯?啊,哦……是吧?”
她嗯嗯哦哦的還有說完,那女子就錯過她的身子走向三時,臉上還有些激動的問:“你可以後後退一步嗎?”
三時幾乎想都不想的就回:“可以。”然後迅速的後退了好大一步。
“???”這是什麽操作?
沈知非閉眼撫額,手拿下來的時候,轉頭就見那邊一團女子都蹦噠着小跑了過來,一窩蜂的把自己的姻緣牌都往自己手裏塞。不待她搞清楚狀況,樓了七八塊牌子的她擡首一看,三時已然被一群女的圍了起來。
沈知非不是沒看見他求救的眼神,只是要走過去的時候,那黃衣女子把自己的姻緣牌也往她懷裏一塞,然後說了一句“謝謝”。而她不過是低頭撿塊牌的功夫,等直起腰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隊伍的另一邊,而被一堆女人擁着的三時像是飄在湖面的落葉,離她越來越遠。
雖是恐女,豔福倒不淺……造孽啊造孽。
在心裏默默給三時畫了個十字,她掃了眼在女人堆裏掙紮的三時,輕笑着搖了搖頭,而後低首看了眼一懷抱的牌子。
求姻緣倒是不必了,可這東西也不能随便丢了。沈知非站在一邊左瞧又看,轉身間瞧見距祠堂十多米遠處有一棵花樹。
看花型像櫻花,可花中又有葉,且花色是血紅色的。委實罕見。
像是拎錢袋似的,她把一大把牌子系到一塊,拎着往花樹走去。
花樹四周也有人在,不過沒有祠堂前的人多。沈知非留意了下,發現在花樹前逗留者,全是握着姻緣牌對樹許願,許完願後把姻緣牌挂到樹上才會離開。
她一個蒙着面巾、還拎着這麽多姻緣牌的出現在這兒,難免吸睛。想也是,平常人為一段姻緣都可能要求一生,她倒好,足夠貪心,一段不夠要求□□段。
沈知非看看自己手裏的牌,再看看花樹一邊的石碑,見到上面寫的“姻緣樹”三字後,沒忍住的抽了抽嘴角。
整這麽多花裏胡哨的……
她本想把這堆姻緣牌直接挂上樹杈就離開的,擡頭看見姻緣牌上的留字,還是稍微頓了一下。
這個東西,真的有這麽神嗎?
…無論神不神,她也不可能拿別人的姻緣牌來求自己的姻緣。
更別說,她的姻緣早就在身邊了。
伸手撈了一根樹枝,沈知非掂了掂腳,把它們一次性全部挂到樹上。
她正認真纏着線,沒注意身後,冷不丁的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險些撒了手。
“阿彌陀佛。姻緣雖妙,可女施主一次求多,恐成負擔,甚或無一靈驗,還望三思。”
沈知非:“……”
她扭頭看了眼來人,見他雖然穿着袈裟但是留着頭發,聽這語氣不像是剛入廟沒剃度,倒像是帶發修行的高僧。
行吧。人高僧說的也有道理,但她又不是給自己求姻緣,只是來看看樹順手挂個牌而已。可這和尚倒有意思,嘴巴不停的在她系紅繩的時候叭叭叭的,說的還一直都是一句話。
沈知非聽得耳朵嘈嘈的,系好最後一個死結的時候沒忍住回頭打斷他,問了句:“有完沒完?”
“沒完。”和尚笑眯眯的說:“女施主,要知道這命定姻緣千載難遇,貧僧十分理解施主對于姻緣的渴望,但是……”
沈知非一聽他還來了勁了,索性站着雙手抱胸聽他唠,面無表情道:“我挂幾塊牌關你什麽事?又不是求和和尚你的姻緣。我家裏離天山廟十分遠,沒辦法一月來一次,我一次性求一年的量不行嗎?”
“阿彌陀佛。”和尚微微一笑,手裏轉着佛珠道:“女施主又在撒謊。”
沈知非剛想問她撒了什麽謊,就聽得那和尚繼續道:“方才這八塊姻緣牌中,有哪一塊是女施主為自己求的呢?”
沈知非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和尚又道:“貧僧看施主非常人,處事待人迥異,不是無端迷信之人。佛法道由,信則有,不信則無。若是不信,大可不必來此,可既然來了,便不得放着佛祖的面說不信佛的話。”
“那依你的意思?”
和尚笑了笑,從袖口裏摸出一個新的姻緣牌遞給她,然後又“阿彌陀佛”了一聲道:“貧僧法號投源,今日見施主只感有緣,才在這叨擾了幾句,還望施主不要介意。”
投源…?頭是挺圓的。
沈知非不明所以,接過去看了一下問:“給我的?”
“非也。”投源抿着嘴笑笑:“是勞煩女施主幫貧僧也挂一下。”
“……”沈知非:“你不是出家了嗎?”
“帶發修行罷了。貧僧雖有心皈依佛門,但塵緣未了。方丈有言,此生若是不能與夢中女子成果,必會痛苦一生……不瞞施主,貧僧十分怕痛,也難以接受此結局,雖然希望剃度出家避開有緣人,可造化弄人,這等東西又豈是想避便能避開的。”
她見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搞的沈知非以為他說的造化弄人又遇上的有緣人是她似的,沒忍住的抖了下身子,然後掂了掂牌子,很是給面子的飛身躍到樹頂,把姻緣牌挂了上去。
沈知非拍了拍手,看了眼投源道:“投源大師若是無事,我就先不打擾了。”
投源對她笑着點了點頭。
沈知非再看看他的臉和身段,微微蹙了蹙眉,擡腳往另一邊去了。
一股勁風忽而吹過,拂過花樹,滿枝頭的木牌碰到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投源看了眼沈知非離開的方向,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花樹立定片刻,轉身剛要擡腳離開,身後卻有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傳來。
他即刻住腳,猛地回頭,只見一塊姻緣牌從書中間順着枝幹一路碰撞下落,掉在樹根邊反彈兩下,最後停到他腳尖前一點距離處。
還是不行嗎?哪怕,只是個念想…
投源漆黑的眸子裏看不出一點笑意,他繃直着身體前進一步,擡腳像是把那姻緣牌放在腳下踩了踩,終究是未舍得用力。
他退回身子,彎腰拾起那塊被踩髒了的牌面,幹淨修長的手指輕蹭了蹭牌面,把沾了灰的“簫”字給擦拭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