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祁未沉平時也喜歡這些黑科技,一戴上眼鏡就什麽都懂了,這套vr虛拟現實設備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可以随意點染的空間,林卿玉手上的手柄就相當于畫筆,用專用軟件提供的筆刷和功能,完全能将這片空白背景當做畫布随心所欲的作畫,而且是3D空間立體圖畫。
林卿玉朝他走過來,祁未沉也能感受到他就站在自己旁邊擡手就能碰到的距離,畫筆在他眼前舞動,很快一只色彩明麗的小野花就在他眼前成型。
“送你。”
林卿玉把野花推過去,祁未沉擡手,那拇指大的小野花就在他手心懸着,似乎葉片還在動。
祁未沉感覺心髒不正常地跳了幾下。
送給他的?那怎麽好意思。
不過為什麽是小野花?
祁未沉捧着他的小野花,一動不動地站着,看到眼前的景象正迅速變化,空白背景光線被調整,他們似乎來到了野外的草地,一陣清風吹動滿地的小野花簌簌作響,那是林卿玉畫畫時在他身邊走動帶起來的微風。
他看見林卿玉十分流暢地揮動畫筆,一簇簇帶着漫畫風的小雲朵立刻出現在他周圍觸手可及的地方,橙色的太陽半隐沒在遠方波光粼粼的碧藍湖泊的水平面下,将細碎的金色影子拉的很長。
他目之所及,仿佛被那道柔和的日落霞光穿透,整個人如身臨其境,置身于一片超越現實卻又近在眼前的夕陽盛景中。
今天下午的夕陽是這樣的嗎?
他回來時一路心情沉悶,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
“感謝你幫我清理玻璃渣,請你看個日落。”
林卿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下意識轉身,和正在他身邊畫蝴蝶的人撞了個滿懷。
祁未沉反應迅速地扶了他一把,由于戴着眼鏡,他只能看到林卿玉的輪廓,但身體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噴在他頸間,甚至嘴唇碰到了林卿玉的發絲。
祁未沉臉有點熱,以這樣不尴不尬的姿勢把林卿玉抱在懷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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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麽僵持片刻,終于林卿玉好聽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你打算一直用這個姿勢?”
祁未沉立馬松了手,他的腦子還沒找回來,林卿玉的話又禁不住細品,慢慢紅了脖子。
兩人都戴着眼鏡,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林卿玉錯身的瞬間勾起一抹暧昧的笑,他熟悉地走到沙發前坐在地上,招呼祁未沉也過來,“我厲害吧?”
語氣像一個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的小孩,正向人炫耀。
祁未沉抿唇一笑,仿佛都能想象他的表情,“膜拜大師。”
他就這麽跟林卿玉并排坐在地上,沉浸在林卿玉給他從無到有創造出的落日幻境中,湖中的水緩緩波動,霞光像行星光環一般劃開了整個空間,仿佛擡手就能摸到,院子裏的風偶爾吹進來,一切都溫柔得不可思議。
祁未沉沉悶的情緒都在此間煙消雲散了。
晚上,祁未沉睡不着了,一直翻來覆去。
祁未沉平時訓練運動量大,基本回去都是沾枕頭就睡,失眠的情況還真是少見。
他們藝術生都這樣嗎?随時随地請別人看一場這麽獨特的日落?
他能畫日落,也能畫星河吧,他有沒有給別人畫過星星月亮的?
祁未沉睡不着了,別人也別想睡。
程白接到他電話時是淩晨兩點,要不是看清楚了确實是他沉哥,他就要扯開嗓子罵人了。
“怎麽了沉哥,出什麽事了?”
祁未沉什麽時候半夜給他打過電話,看來事情不小啊。
電話那頭磨蹭了半天,他還以為有什麽難言之隐呢,越來越緊張,從床上坐了起來,結果等來一句,“如果有人請我看日落,你說他什麽意思?”
程白:“……”
他也是睡懵了,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深層的意思,想也沒想吐槽道:“怎麽的,太陽她家的,她不請你就看不見太陽了?”
“是啊,我沒見過這樣的。”
程白附和道:“就是,哄小孩兒嘛不是。”
祁未沉沒聽見他說什麽,咕哝道:“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落日啊……”
程白卡住了。
嘟——
電話被挂斷。
祁未沉嘆了口氣,十分孤獨地翻了個身。
沒有人懂他。
第二天程白清醒過來想起這麽件事,覺得十分不得了,沉哥昨晚的語氣越聽越不對勁啊,怎麽那麽像少男懷春。
誰啊居然能無視論壇置頂帖不要命地請祁直男看日落,而且看祁直男的意思,他沒有花式煞風景拒絕人,反而在琢磨人家什麽意思,這是要開竅了?
但過了一夜,祁直男也清醒了不少,任他怎麽問他也不肯說了。
……
這天,祁未沉按照約定的時間驅車去一百多公裏外的藍天俱樂部,還沒開出學校,就被程白和修宇攔截了。
“怎麽,你們終于有膽子要和我去跳傘了?”
程白扣上安全帶,“不了,找死的事兒您自己享受吧,我看到藍天旁邊有個場地不錯的卡丁車俱樂部,我和修勾兒玩玩兒這種地上跑的就行了。”
修宇點頭,“五十米的跳樓機我都不敢,你要我從三千米的直升機上往下跳,我怕我當場尿出來。”
祁未沉利落地轉動方向盤,将車開上了平坦的大道。
程白說:“你小看沉哥了,他比這還能作死,三千米也就是普通跳傘,他玩兒的才是真正的極限運動,職業高空跳傘,都是從7500米起跳的。”
修宇一哆嗦,“別說了我恐高症要犯了。”
……
兩個小時後,祁未沉把程白修宇兩人放在了卡丁車俱樂部門口,自己驅車去了不遠外的藍天俱樂部。修宇背着包正要進去,被程白一把拉住。
“幹什麽呀?”
程白招手攔了一輛車把他給拖了進去,“跟上跟上,我覺得沉哥最近不對勁。”
修宇拉了拉書包,“怎麽了?”
程白給他說了那晚祁未沉半夜給他打電話的事,煞有介事的分析,“我懷疑沉哥有個暧昧對象,這很不對勁,絕對不是學校的人,他連酒吧都不去,除了回家也就愛往各種俱樂部紮,那麽真相只有一個,那個人,就在跳傘俱樂部!”
修宇:“……”
我想玩卡丁車。
祁未沉是藍天俱樂部兩年的老會員了,從雙人直升機500米跳傘體驗開始,到後來已經可以開俱樂部所有直升飛機,經過專業的訓練,已經達到職業跳傘運動員水平。
那之後他跳傘一般就都從7500米起跳,最高跳過兩萬七千米,如果不是有作為體育生常年高強度訓練,身體素質條件極好,常人不可能受得住這種高度的壓力給身體帶來的影響。
飛機飛行一段時間後,逐漸攀升到一萬兩千米的高度,他的教練跟他簡單囑咐幾句,祁未沉吸了幾口氧氣,戴上防護鏡,不帶一絲猶豫,一句廢話也沒有,徑直跳了下去。
瞬間置身于氣流中,他飛躍在雲層之上,地面在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弧度,平坦遼闊的燕城盡收眼底。
這就是他極度迷戀的時刻,全身心擁抱着藍天,身體極速墜落,沒有任何世俗的東西追得上他。
……
俱樂部草坪的監測室裏,林卿玉輕輕靠在椅背上,眸光慵懶地半睜着,淡淡地投在顯示屏上。
一顆紅點飛到一萬兩千米高度然後極速墜落,顯示器下方出現一條紅線,而那顆紅點越過紅線後竟然沒有減速。
林卿玉知道紅線代表什麽,那是根據跳傘高度算出來的最高安全開傘距離,綜合考慮了降落傘尺寸,開傘速度,運動員自身情況等因素,到達這個距離就應該開傘了,否則可能會有危險。
“這人是來找死的?”林卿玉拖着懶懶的調子,即便知道這種情況按理來說是意外的意外,情況很危險,但似乎跟他無關,“你們不管管?”
藍天這種國內首屈一指的極限運動俱樂部,保障安全應該是首要問題,一旦出現意外,威脅到了生命安全,哪怕只有一例,對他們的信譽也會有嚴重的影響。
在他旁邊的是俱樂部的總教練施成,他抱着手看了看顯示器,僅僅是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着急,“他啊,是我手下的學員,就愛找死,常規操作了,俱樂部沒人勸得動他。”
林卿玉忽然有了點興趣,施成看了眼眼前這個混血漂亮少年,只一個眼神就無法拒絕,給他解釋道:“他總想挑戰最低開傘高度,最開始我們也确實吓了一跳,後來習慣了就沒管他。”
林卿玉:“就不怕出問題嗎?”
施成笑了笑,“怕呀,這不是說不聽嘛,不過沒事,我了解他,他雖然也是業餘愛好者,但技術很好,身體素質和反應力都是一流,比得上我們學校最好的教練,況且我們的防護措施十分先進,裝載了自動開傘器。”
所有跳傘體驗者上天之前都會打開自動器,他的傳感器會精準測量高度和速度,當它檢測到跳傘員到達最低安全高度依然沒有減速時,會自動割斷繩子打開降落傘,這也是跳傘員的一層強有力保障,也是因此他們才敢放任這種不負責任的找死行為。當然也是僅此一例。
果然,林卿玉看到,警報器“滴滴滴”響動頻率越來越高,紅點幾乎快觸碰到高壓線時,幾乎是在自動器切斷繩子的同時,紅點快自動器一步拉開了傘,結束了驚心動魄的墜落。
……
祁未沉看了看開傘高度,十分滿意地往回走,他現在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別提多爽了,能像他這樣高空跳傘後身體沒有任何毛病,心驚肉跳都是別人的,大概也就他一個。
“李哥,看見施教了嗎?”祁未沉問經過的一個教練。
“在監測室呢。”
祁未沉點點頭,前往監測室找施成。
施成是他進俱樂部後一直帶他的教練,也是俱樂部的總教,最開始他不按正常流程玩單人高空跳時,就把施成吓了個半死,好一段時間都不敢讓他再碰這個。
但任憑他怎麽反對,祁未沉下一次跳傘還敢。
祁未沉很是得意,“施教,我這次又創了最低開傘記錄——”
推開監測室的門,他看到一個從沒在俱樂部看到的人,“林卿玉?”
施成正要照例說他幾句,就算祁未沉沒有危險,但他的行為也不能鼓勵,“喲,你們認識?”
林卿玉看見祁未沉那一刻緩緩挑眉,他直覺剛那個找死的人就是他,心下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就好像某種平日自己只會欣賞仰望但永遠不會嘗試得到的東西真真切切的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有一種別樣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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