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後林卿玉還是去了祁未沉的房間,并非祁未沉磨的,只是太陽下去後,一陣涼風帶着水汽鑽進了他衣袖,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在這樣寒風刺骨的環境下實在不适合睡覺。

醒來時晚宴已經快開始了,祁未沉換了一身西裝,微微抓了抓頭發,象牙塔裏獨屬的青澀氣息盡數褪去,整個人氣場淩厲軒昂。

看見林卿玉睜眼,那鋒利的眉峰瞬間柔軟,“醒了,我給你找了套幹淨的衣服,你一會兒穿那個下去吧。”

“唔”林卿玉揉了揉眼睛,“哪裏來的小帥哥,過來給我看看。”

祁未沉走過去,曲起雙腿跪坐在床邊,拉着林卿玉的手往自己小兄弟上帶,“是你把我從夜店帶回來的,你忘了嗎哥哥。”

這就演上了,一派失足少年的可憐樣兒。

林卿玉壞笑,指尖順勢勾了勾,動作十分輕挑下.流,“跟了我,知道該做什麽嗎,洗幹淨了沒?”

祁未沉渾身一顫,反握住他的手,立刻暴露出狼崽的兇狠模樣,“洗幹淨了,連你也一起洗了。”

“別咬,我起床了。”林卿玉拍開他,看着旁邊的衣服,問,“你的嗎?你确定我穿的上?”

“我十六歲定做的,一直沒穿過,剛找了出來,你穿應該差不多。”

林卿玉:“……”

祁未沉手機震了震,他摸出來看了一眼,道:“我媽催我下去見客人了,我先下去,你快點來。”

“嗯,去吧。”

祁未沉把衣服給他放在旁邊後出了房間門,踩着旋轉樓梯下樓來到宴會廳,放眼望去,簡直就是一個名利場,各界精英巨擘都被邀請過來,舉着酒杯相談甚歡。

傅小瑛要借着這次生日會,給他兒子明年跨入商界鋪路,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不僅如此,他還想順便再給他大兒子物色一個老婆,這回在他眼皮子底下,看他怎麽推脫。

祁偉帆跟幾個老友寒暄一番,帶着笑朝她走來,拉了拉他老婆的披肩,興沖沖地說,“剛剛老楊給我談起他的女兒來,姑娘也是大三,明年就回國了,人挺優秀,我覺得可以介紹給兒子認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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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瑛想了想,為難道,“才大三啊,會不會太小了,深深都快三十了,兩人沒有共同語言怎麽辦。”

“什麽深深,我是說介紹給你二兒子,祁未沉。”

“哦。”傅小瑛被他給點醒了,由于太過操心大兒子的人生大事,她都快忘了小兒子也到了婚配年齡,找媳婦兒要趁早,不然老大祁明深就是前車之鑒,快三十了還沒談女朋友。

于是她一見祁未沉,就把他拉了過來,開門見山道,“沉沉啊,媽媽帶你認識一個女孩兒。”

祁未沉一臉迷茫,“女孩兒?是上回香草分享會裏的太太嗎?”

“……”傅小瑛擺手,“太太圈裏都是你姨,我說的是年輕姑娘,處對象那種。”

“哦。”不對,祁未沉才反應過來,以前傅小瑛都是催他哥,現在老大還單着,她怎麽能越過老大先給老二相親?

“媽,我有對象了,你以為我是我哥嗎?”

“什麽?”傅小瑛低呼,眼裏閃爍着興奮的光,“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不告訴我們,難怪,我上回就覺得你有情況,一直懷疑你早戀來着。”

“……媽,我二十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永遠十八呢。”傅小瑛捂着唇笑了笑,四處張望,“那我未來兒媳婦在哪兒呢,今天來了沒?漂不漂亮?”

祁未沉驕傲道,“希臘神話裏的納西索斯知道嗎?”

傅小瑛搖頭。

“不知道您自個兒去查吧,我先去跟我朋友們說說話。”

“……”傅小瑛摸出了手機點開百度。

……

旋轉樓梯上再次緩緩走下來一個人,少年一身精裁合身的西裝,氣質矜貴,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無不顯示出東西混血的精致,一雙眼似有橫波潋滟,微微朝宴會上一擡卻又無比慵懶。

不知是誰家的小少爺。

宴會廳很大,林卿玉下來後望了一圈沒找到祁未沉,索性要了一杯香槟,獨自待在一旁細飲。期間有好幾個人來找他攀談,還給他留下了名片。

這種場面林卿玉也不是沒參加過,以往他會拿出自己LG工作室的名片跟人家交換,但今天是祁未沉的生日,他沒想到會有這個需要,所以并沒有帶來。只能對他們抱歉一笑。

“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一道低沉的男性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王總,你也在。”林卿玉看清來人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王铮要了杯酒,跟他碰了一杯,“受祁總邀請,來參加祁公子的生日宴會,林總也是?”

林卿玉道,“不,我是同學那桌。”

王铮還反應了一下,意外道,“單知道林總青年才俊,沒想到還沒畢業。”

林卿玉笑了笑。

沒跟他聊幾句,他就看見了向他招手的祁未沉,祁未沉朝他走過來,本來是個明媚的笑,轉到王铮身上時已經只剩下戒備,“你們認識?”

林卿玉怕他當場打翻醋壇子,連忙解釋道,“還記得我們家的游戲盤嗎,那個游戲就是王總公司開發的,我給他們設計過角色cg。”

王铮跟祁未沉握了個手,他沒漏掉林卿玉任何一個表情轉變以及說的每一個字,那微妙的轉變就值得深思他們的關系。

祁未沉跟他客套幾句就把人帶走了,他把人擋在角落,湊的極近,幾乎是貼在一起,“林總真受歡迎。”

林卿玉勾唇一笑,“我怎麽聽着那麽酸啊。”

祁未沉撇撇嘴,“早知道不讓你打扮那麽好看了,這是什麽。”他從林卿玉前襟口袋裏摸出好幾張名片,看了看名字,越看臉越黑。

“有好幾張是私人名片!他們什麽意思?!”

林卿玉立馬摟住他,免得他氣斷了腰,“我沒給他們我的。”

“這還差不多。”祁未沉反手把名片全扔進旁邊的冰桶裏,掐着林卿玉的腰帶向自己,“我的禮物呢。”

林卿玉無奈的笑,“不是說了晚上給你。”

“好,那我再等等,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

“我媽想認識你。”

林卿玉一怔,“嗯?”

不知是不是宴會廳供暖太足,祁未沉的臉有點紅,“我們在一起也挺久了,我想介紹你給我家裏人認識,我爸媽他們挺開明的,而且你這麽好看這麽優秀,他們一定會喜歡你,我希望我們能受到所有人祝福。”

按照他那套談戀愛流程,一步一步都是這麽遵守着過來的,除了他們第一晚那次是個意外,稍稍加快了一點進度,其他的都沒什麽問題,穩紮穩打,現在也該見家長了。

“介紹後,會怎麽樣?”林卿玉有點意外。

祁未沉想了想,“嗯,也不會怎樣,我們目前的生活還是不會變,但如果親人都認可并祝福的話,說明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以後誰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然後論壇裏那些天天吼着等他們倆分手然後去撿林卿玉的都可以死心了,他們可是有天地和親人見證,奔着一輩子去的。

林卿玉沒說話。

宴會廳燈光陡然變暗了些,一個巨大的蛋糕塔被推了出來,嘉賓都慢慢聚攏,圍着祁家的二公子,聽他母親說致謝詞。

祁未沉也被拉着上去說了些場面話,吹了蠟燭,在一片掌聲中切了蛋糕。

“我兒子都二十了,我也老了。”傅小瑛感慨地聳了聳肩膀,祁偉帆剛想過來安慰老婆,手還沒挨着老婆的肩膀呢,傅小瑛就躲開,過去拉着祁未沉激動地問,“我兒媳婦呢,現在可以說了吧。”

祁偉帆&祁未沉:“…………”

“好,我給您二老介紹——”祁未沉轉身,林卿玉就在他身後,他伸手就能拉到他的手,但卻撈了個空。

林卿玉下意識縮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祁未沉奇怪地看向他,卻在他臉上看到了錯亂和迷茫,但就是沒有一句話。

林卿玉在無聲的拒絕。

祁未沉瞬間懂了,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傅小瑛看他愣了半天,催促地推了推,“是誰啊。”

程白他們幾個知情者見狀,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覺得似乎有點尴尬,叫了他一聲。

祁未沉回身,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笑着跟他媽媽說了句,“他不在這兒,可能是出去透氣了,我去找找他。”

衆人又都散開,各自交際,祁未沉緩步跟上林卿玉,去了休息廳。

他好像一時腦熱,做錯了事。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的确是他太着急了,他應該跟林卿玉先商量的,畢竟見家長也不是小事,萬一人家沒準備好呢。

他就是,下午聽見林卿玉說的那番話,心裏開始沒了底,他想做點什麽,能夠有點底氣可以留住林卿玉。

現在看來這辦法有點蠢,把人吓到了。

“是我一時腦熱,我應該先跟你商量好的。”祁未沉湊過去,想緩和一下氛圍,林卿玉現在的樣子讓他心裏感到不安。

“不。”林卿玉淡淡開口,“腦熱的是我。我想先回去冷靜一下,抱歉壞了你今晚的興致。”

他走到門口,複又轉身,“差點忘了,生日快樂。”

門被輕輕的關上了,倉促又無情。

冷風吹在林卿玉臉上那一刻,他漸漸冷靜下來,或許別人看來他本就是一副沒有任何情緒的表情,但只有他知道,當祁未沉跟他說要和他成為一家人時他心底的起伏。

他出于本能的抵觸這件事。

一些原本早就被他決定要扔掉的舊情緒似乎又慢慢冒出了頭,他随便上了一輛祁家司機的車,讓師傅送他回去。

回到了小別墅,他慢慢打量他現在的這個房子,無數次不經意間被他稱作了家的地方,和祁未沉搬進來之前明顯不同了,添置了一些日用品,游戲盤也多了好幾種,明明色調和風格都沒變,只是多了一些東西,仿佛就天翻地覆。

這就是他一開始想要的,想證明自己也能跟人建立正常的親密關系,但到了最後,他竟然還是退縮了。

他也頹然的明白過,他都已經跟家裏人斷絕了關系,他做這些又是證明給誰看呢。

當初不是已經跟自己說好了的,從祁未沉帶他從三千米高空跳下去的那一剎那,他就決定好要忘記過去那些事,不管是恨意還是缺憾,全都不想要了,放過自己。

但是,剛才的事卻在他的意料之外了,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也或許永遠無法接受。

如他在船上所說,他獨身十幾年,從來沒想過會和誰組建一個家庭,那會是怎樣的生活,是他一個能用想象力和手中的筆能創造出一個世界的人都想象不出來的事。

林卿玉苦惱地捏了捏山根。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被輕輕敲響。

林卿玉的心急促地跳了幾下,他還沒有準備好怎麽跟祁未沉解釋,他不希望祁未沉心裏有芥蒂。

他打開了門,門口站着夏澤爾,“你一個人回來的?”

夏澤爾說,“沉哥送我回來的。”

“……”跟誰學的這麽叫。

“那他人呢。”

“沉哥說不想打擾你,他去外面找個地方住一宿。”夏澤爾跑去沙發上趴着,說,“我把我的領結送給沉哥當生日禮物了,他說他很喜歡,但我覺得他在說謊。”

“……”林卿玉:“為什麽。”

“他都沒有戴上,放進口袋裏收起來了。如果很喜歡,為什麽不戴上。”他要是很喜歡一樣東西,一定會每天帶在身邊,讓別人都看見,然後享受他們的贊美。

林卿玉失了神,忽然摸了摸褲子的包,想起還有個生日禮物沒有送出去。

“你在家乖乖呆着別亂跑,我出去一趟。”

……

宴會早已散場,祁未沉收拾起零落的心,把夏澤爾送回了小別墅,遠遠看他進門後,轉身往外走。

林卿玉離開後,他的第一反應是追上去,即便兩人如今有分歧,也并不是無法調和。

但他當時雙腿如同灌了鉛,渾身的血液越發沉重,甚至連思考如何解釋都費勁。

滿腦子都在想,剛才林卿玉那句“是我腦熱”是什麽意思。

他直覺不能細想卻又無法忽略,開車回來的這段路他開的極慢,幾乎是被後車的喇叭聲推回來的。

他平生第一次,遇事不想着解決,而是想要逃避。

他原本打算今晚他們先各自冷靜一下,他自己去周圍找個酒店睡一宿,心念一轉,他去了附近的酒吧。

他平時很少來酒吧消遣,覺得這裏烏煙瘴氣,尋歡作樂也不過是短暫而低等級的快樂。

但他現在覺得這裏還挺親切。

激烈的音樂聲讓他耳鼓膜一顫,好像心裏的千千結也能被暫忘。

“你怎麽在這兒?”

他叫了些酒,想找個人少一點的地方坐下,轉頭遇到了路新堯。

路新堯趴在吧臺上,兩頰通紅眼神迷蒙,一看就醉的不清,“沉哥啊,你怎麽在這兒……”

祁未沉嫌棄的在他旁邊坐下,跟這個意想不到的酒友碰了個杯,“你不是提前離場了嗎,怎麽跑這兒來喝酒了?”

路新堯大着舌頭,傻笑,“我聽程白說,你們要,結婚啊?”

“……?”他還沒醉呢,怎麽都不記得自己對程白說過這個?

“他最近都不找我吃飯了。”路新堯把腦袋趴在胳膊上,自言自語。

祁未沉緩緩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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