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趙進正指揮軍士堵住大壩,水勢兇猛,不少軍士都被大水沖走,三千軍士到最後,只剩下不足一千人。算上孫冀派來的一千軍,總算是暫時将水勢控制住了。
親兵查探過後,對趙進說道:“大人,這大壩是被人為鑿開的。”
趙進心裏咯噔一跳:“一定是南楚軍!赤水沿岸多被咱們所占,這大壩看來是必須要好好修繕,否則必成禍患。”
“大人說的是。”
二人說話間,王善已經押着投降的北秦軍往赤水而來。不等趙進喝問,當即彎弓拉箭,一箭封喉。連同趙進親兵在內,俱被射殺。
主将一死,軍士們陣腳大亂。王善在馬上喝道:“所有北秦軍士聽令,好生修築大壩,否則趙進就是你們的下場!”
話一落,五百弓弩手分別占領四處高地,弓弦拉滿,只等哪個敢反抗,當場射殺。
北秦兵不乏有血性的漢子,不忍受辱,當場揮刀自盡。然餘下茍活的軍士仍有近千人。在無數泛着寒芒的弓箭下,麻木的修建大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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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寒圍困蒲州的第五天,林雲城來了。
不用林雲城說什麽,霍青寒便已知泾陽怕是守不住了。
看着霍三哥好好的,林雲城欣喜之餘,猶如當頭棒喝。他被人诓了!
“三哥……”林雲城怯怯的叫了一聲。
霍青寒臉色鐵青,一句不答,速令副将徐峻率軍回援,只盼孫冀能多堅持一日。
當然,結果必定是讓他大失所望了。徐峻率軍至泾陽縣外,只見城牆上守城的軍士是清一色穿着暗紅軍服的南楚軍,碩大的旗幟迎風招展,上面鐵畫銀鈎一個大大的林字。
城牆上吊着一排青色軍服的北秦軍屍體,中間的正是孫冀。
“林玉致!”徐峻怒不可遏。
林玉致一身甲胄,紅色纓盔趁的她笑容絢爛奪目。
“徐峻,本将勸你還是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回去告訴你家霍将軍,北秦大勢已去,叫他收拾好鋪蓋,滾回盛京去吧。”
李懷騁招呼着守城軍士,揮舞着長刀用力喊道:“北秦狗,滾回盛京去!”
徐峻差點兒沒氣吐血。好在跟了霍青寒多年,定力還是有的。他沒有攻城,而是命軍士在稍遠處安營紮債,并派斥候沿途打探,務必找到孟勇軍的下落。
此時的孟勇和王真正如喪家之犬,帶着僅餘的十幾名親兵東躲西藏,眼下正在一處山間破廟。四處冷風灌進來,凍的人直哆嗦,再加上腹中空空,饑餓難耐,孟勇險些暴走。
“先生,你不是說朔陽已經在古拉手裏了麽,怎麽會這樣。一萬大軍,還沒到臨江,就被左右沖殺而來的南楚軍剿滅,要不是咱們命大,腦袋早就搬家了!”
王真吐了口血水:“咱們上當了,朔陽城早就在南楚軍控制之下。西戎還有人勾結南楚,我們被擺了一道,古拉王子只怕也兇多吉少了。”
孟勇急了:“那怎麽辦!擅自出兵已是罪過,又折損軍馬一萬,這可是要殺頭的呀!”
王真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我們還有趙進的一萬軍,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這時派出打探情報的斥候回隊,告訴王真赤水決堤,趙進一萬大軍被水卷走淹死,泾陽已破,孫冀身死。
王真一口老血噴出。
“先生,這可怎麽辦呀!我們兩萬主力軍無一生還,泾陽又被攻破,這,這這這,诶呀!”孟勇急的團團轉:“殿下必要怪罪了!”
好在王真還算沉得住氣,他陰郁的眸子一轉,說道:“泾陽咱們是回不去了,我看不如想辦法回盛京去。聯合古拉攻下慶州,咱們已經拿了首功。這一次只要先行回到盛京,好生謀劃,将罪過推到太子和霍家身上,興許還能扳回一局。”
孟勇拍了拍王真的手,道:“先生,這一次可是關乎你我二人性命,務必不能有失啊。”
“将軍放心。”
當夜,孟勇和王真帶人繞道雲西草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才返回北秦盛京。當然,他們并不知道,之所以能順利離開南楚,那還是林玉致故意叫人放行。
西關嶺城樓上,宋初年與一個年近五十的男子并排而立,笑看着孟勇倉皇逃竄的背影。
“王爺,我家主子運籌帷幄,泾陽已下,又折損孟勇兩萬軍。這下,您該放心了吧。”宋初年笑着朝那男子說道。
而被稱為王爺的男子,正是衆人以為的‘戰死’的睿王蕭羽。
當日慶州一戰确實兇險,蕭羽與世子蕭元瑛皆身負重傷。在床上足足養了兩個月有餘,才将将恢複。
也是勝在蕭羽常年沙場征戰,體格健碩,雖落下病根,但至少性命無憂。只要平時注意保養,再活上十幾年也不成問題。
蕭羽雙手扶着城牆,嘆了一聲:“江山代有才人出,想不到貴主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天賦。早在西關嶺一役,本王便已經信服。但有一點,貴主,究竟是何人。她這樣做,又有何目的?”
宋初年道:“王爺這話都問了好幾遍了,小人也答了好幾遍了。不管我家主子是何人,王爺只要知道,她對南楚是絕對的忠心。只等趕走北秦軍,王爺自會與我家主子相見,又何必急在一時呢。要說我家主子有何目的,還是那句話,無非是想讨個公道罷了。”
蕭羽輕笑一聲:“公道?世間不平之事比比皆是,上位者不思治國,只顧鑽營,争權奪利,棄百姓于不顧。何談公道。”
宋初年道:“可我就是相信我家主子一定能讨的回來。不止是她的,還有天下人的。”
蕭羽沉默半響,道:“那本王,拭目以待。”
“王爺早晚能看見的,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重奪慶州。王爺可準備好了?”
蕭羽拍了拍手上沾的黃土,伸手指向慶州方向,說道:“我睿王府三代鎮守慶州,慶州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本王如數家珍。只恨榮太後專政,任由北秦踐踏國土而不思援救,又有你家主子背後謀劃,叫那古拉王子占西關嶺,與北秦前後夾擊,致使慶州在本王手上丢了。若非形勢所迫,本王必将與慶州共存亡。”
“自從到了西關嶺,本王沒有一天不想奪回慶州,宋先生覺得,本王這樣的準備,可夠?”
宋初年笑道:“王爺出手,必十拿九穩。至于我家主子那事兒,也是迫不得已。您也說了,都是那榮太後不懂戰局才叫西北淪陷。就算沒有我家主子出手,王爺也未必就能守得住慶州。”
蕭羽哼了一聲:“本王不過才多說了一句,你就有這麽多句話怼回來。你可真是個好奴才啊。”
“那可不,自家主子,咱不得多多維護。”
“本王倒是準備好了,就是不知你家主子那兒可否順利。本王可是知道,靈州守備空虛,你家主子要搶渡赤水,截斷甘寧道,又要顧着身後霍青寒突襲泾陽。這處境,可不容易啊。”
“這事兒,我家主子自有安排,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本王只是擔心你家主子托大,可別攻不下甘寧道,再反折了泾陽。”
宋初年笑而不語。他跟了老大這麽多年,還沒見過老大折過。雖然老大沒有告訴他要如何攻守,但他就是知道,但凡是老大說定的事兒,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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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水大壩已簡單修建好,王善又驅趕北秦兵沿下游一路鑿開冰面,至少保證泾陽一線不會再受赤水威脅。
攻克泾陽後,林玉致留李懷騁守泾陽,整頓城防。又有許寧率軍自臨江回防,同駐泾陽。林玉致則趁夜帶人奔襲至赤水,與王善合兵。
駐守泾陽外的徐峻已經收到斥候來報,言明孟勇大軍遭襲,全軍覆沒,孟勇不見蹤影。徐峻差點兒沒給氣死。
沒有等到其他消息,徐峻率軍繼續蹲守泾陽外,正在當夜,他見泾陽有兵馬出動,當即命斥候傳信霍青寒。
卻在這時,霍青寒派來斥候傳令,命徐峻搶攻泾陽。
斥候道:“有南楚軍奇襲涼州,涼州城破,劉承輝将軍力戰而死。南楚軍進駐涼州,分兵至月牙嶺,趁賀州守備空虛,連夜對賀州發動進攻。常德将軍率軍回援賀州。蒲州一時難以攻克,霍将軍有令,務必奪回泾陽。”
徐峻眉頭緊鎖:“哪兒來的南楚軍!”
斥候道:“從東面蕩寇山來的,足足五萬大軍!”
徐峻心裏一驚:“五萬?!這怎麽可能,南楚主力大軍都被周廣陵牽制在紫金關,又是哪兒來的五萬軍!再者,周廣陵自東路南下,若東邊有五萬軍,怎麽會放周廣陵入關!”
徐峻不明白,霍青寒亦是同樣震驚。震驚過後,想通關竅,連連冷笑。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江北這盤棋,竟有人跳出了棋局,成為執棋者。不論北秦還是南楚,都不可避免的成為了那人的棋子,真是妙啊。”
林雲城蹲在角落裏,一臉茫然道:“三哥在說什麽棋不棋的。”
霍青寒睨了他一眼:“說了你也不懂。”
林雲城癟癟嘴:“三哥,我太蠢了,要不是我沖動,也不會害的孫先生死于非命。”
霍青寒幽幽嘆了口氣:“過去的事還說來幹什麽,你若真有悔悟之心,才算對得起孫先生。”
“三哥,派我去泾陽吧,我想替孫先生報仇。三哥放心,我會聽徐将軍的話,絕不擅自行動。”
靜默半響,霍青寒點了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