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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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恕陪着鐘悅蹲在電梯前頭的茶水間裏将剩下幾口面包給嚼了,這才踩着點進了會議室;李知行和慕鶴軒都已經坐在那兒,楊明站在桌子正前方,看着鐘悅臉上沒擦幹淨的面包屑,忍了又忍,最後翻出一個白眼,不陰不陽地說:“下次想吃可以進來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管你飯。”
鐘悅棉襖裏還裹着買回來沒拆的小餅幹,正暗搓搓地跟坐旁邊的慕鶴軒炫耀,聞聲渾身一哆嗦,轉過了頭,他與楊明無聲地僵持了幾秒,腦袋耷拉下來,從懷裏把快碎成渣的餅幹掏出來,讨好地往楊明那邊推了推:“楊哥,您吃。”
“……我是跟你要這個的嗎?”
楊明眉頭直跳,被氣得不輕,嘴巴張了張,不知想到什麽,又平複下來,只是略帶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回頭上節目,你這一套都給我收着點,少說多做,看見那些前輩老師幹活的時候記得幫忙,知不知道?”
鐘悅簽下的那個生活綜藝類似模拟經營,來的嘉賓不說是大腕,也最起碼都有幾部代表作在手;楊明廢了好大功夫才将他這麽一個小愛豆塞進去,自然少不了各種耳提面命,将當事人折磨得耳朵都要起繭,坐立難安的,最後保證道:“我肯定好好表現,争取不掉粉。”
“你——”
楊明被他這“宏大”的志向氣得又是一個大喘氣,眼不見心不煩地挪開了眼神,換了個人問:“季恕,你房子的事情都弄好了麽?”
“差不多了。”
季恕挺直腰背,心想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現如今STAR的四個人裏,還沒有定下年後行程的只剩下他一個,以楊明的性子,不可能叫他就這樣呆在家裏摳腳;果不其然,得到确切答案的楊明眉頭松了松,只不過下一刻說出的話卻叫他有些意外:“年後原定的那個開年晚會,你代表STAR出席,其他的,等結束我再單獨和你詳談。”
這話一出,鐘悅有點坐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李知行和慕鶴軒,兩人都不像是剛知道的樣子,于是很惶惑地皺緊了眉毛:“什麽叫代表,STAR不是還要演出嗎?”
一個人去……要怎麽演?
“你急什麽,我不是正要說?”楊明目光掃過他,“原本已經定好了的頒獎名單還沒官宣,因為有個嘉賓被除名,現在需要改動。主辦方綜合考慮之後決定讓STAR去補位,所以現在只需要有人去領獎就行了,至于演出,公司會安排給RED去。”
狹小的會議室裏陷入安靜,鐘悅表情難看,像是還有話要說,但被旁邊的李知行拽了一下,勉強收了音;倒是季恕十分平靜,面對這麽一通冠冕堂皇的空話,連臉色都沒變一下,等楊明說完,很快就點了頭:“我知道了。”
楊明訝異于他的平靜,殊不知是齊胤早就打過預防針:“……總之,大概要和你們說的就是這些,之前錄過的新歌會按時發,不用太過擔心,合約結束之前,你們都是STAR的一份子,也會一直是我的藝人,我總不會害得你們喝西北風。”
這話輕飄飄落在地上,沒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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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楊明說得有錯嗎?其實好像也沒有,甚至正相反,從入行到現在,從新人到他們成為扶不起的選秀爛泥,楊明一直都嚴格履行了自己的責任和承諾。
怪只怪STAR生得稀奇,從隊長到隊員每個人都是不合時宜的理想主義家,以為真的能在這場選秀的末日狂歡裏靠唱跳開辟出屬于自己的天地,現如今RED橫空出世,真要說起來,除了自己不切實際,誰也怨不了。
楊明說的會後和季恕詳談到底沒能成行,因為負責鐘悅那檔綜藝的制片人臨時打電話來,似乎有什麽突發情況,會議剛結束,就提溜着鐘悅又進了隔壁的房間,臨走前還不忘叫了司機将他們送回公寓;回程車上也靜悄悄的,路過一個街口,季恕對司機道:“您在這兒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透透氣。”
這司機應該是被楊明提前告知過他情況,沒多說什麽,問清了地點就很爽快地停下車;倒是旁邊的慕鶴軒緊張地望過來,難得抱怨:“隊長,你又自己出門,都多久沒和我們一起了?”
季恕被對方小孩子鬧脾氣似的語氣逗得想笑:“我就路過,剛好去朋友家看看。”
“那你晚上還回來不?”李知行坐在後排探出個腦袋。
“當然。”季隊長爽快地點了頭,“晚上回去給你們帶烤串?鐘兒上次是不是說想吃烤玉米來着?”
他告別了兩人,在兩束一言難盡的目光裏拐了個彎,踏入老何家的小巷,沒走到門邊就聽見一陣狗叫,以及老何隔着門板也沒能掩住的咳嗽,這老頭不知又幹了什麽,講話甕聲甕氣的:“小花,不許叫。”
小花估計只聽自己想聽的,因為門內一陣撲騰,緊接着便是重物猛地落地的聲音,老何悶哼一聲,把門口偷聽的季恕吓了一跳,連忙上去敲門:“爺爺,摔哪兒了?”
老何好一會兒才來給他開門,穿着件髒兮兮的深綠色軍大衣,指着地上翻了個個的盆:“我沒摔,盆掉了。”
季恕心情有點複雜,他看着老何臉上好大一塊淤青,猶豫了半天,最後斟酌着說:“那您這是……”
老何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且很會裝聾作啞,全當沒聽見,自顧自将盆給扶正了,等季恕臉上表情換過好幾輪,才說:“你來幹什麽,又沒地方去了?”
旁邊的斑點狗小花配合似的汪汪叫了兩聲,咧着張滴口水的嘴巴往季恕身上撲,後者表情嫌棄地捏着它嘴巴放到一邊,才回答:“瞧您說的,我難道還不能單純看看您麽?”
“你每次來都準沒好事!”
老何叉着腰睨了他一眼,剛想再說點什麽,又突然改變主意,将自己手裏拿着的那條毛巾往他手裏一塞,下巴往旁邊撇:“既然來了,勞駕,給它洗個澡,不用大洗,帶屋裏擦擦腳和臉就行了,剛去過寵物店,回來又給我撲騰一身的灰。”
季恕隐約聽見老何好像還嘟囔了一句這一會兒可要怎麽見人,但他識趣地沒多問,帶着比別的狗都要歡實許多的小花進屋去了;結果在屋裏勤勤懇懇剛擦了一半,就聽見外面又有人敲門,聲音好死不死地還格外耳熟:“何叔,您在嗎?”
門外,齊胤手裏拎着個新買的狗繩,和雁荷并肩站在一起,肩上還挂着對方的小挂包,後面隔很遠,站着個快将自己裹成一顆粽子、從頭到腳只露一雙眼睛的小謝老師;三人站成一個略大的直角三角形,齊胤又敲了兩下門,充滿疑惑地問:“姨,真有人在家嗎?”
“嗯呢。”雁女士信誓旦旦,“我叫你來接我之前剛打完電話。”
身後謝今朝事不關己地揣着手發呆,齊胤心累地回頭看了一眼,又叫道:“寶,車鑰匙還拿着吧?一會兒你要是不想進來,就回車上去坐着,外面冷,知道了嗎?”
說罷,擡起手剛想再敲,門卻突然朝裏開了,老何又咳了一聲,幹巴巴地表示歡迎:“來啦。”
“哎,大哥,”雁荷熱情地應了,“我們來接小花回——”
雁女士話說半截,人突然愣了,目光落到站在裏屋門口、抓着小花兩只爪子、渾身還濕漉漉的季恕身上。
季恕也懵,帶着滿身剛給小花洗臉被濺的水,素面朝天,只戴了副黑框眼鏡,頭發也亂糟糟的,像老何家任勞任怨的保姆;他遲疑了一瞬,叫道:“阿姨,齊老師?”
正當這時,小花在他手裏猛地掙脫開來,重獲自由的狗汪汪叫着,以靈活的走位避讓開院裏其他幾人,直直朝外奔去。
齊胤想到什麽,大驚失色,立刻向門外沖:“今朝!躲——”
這話還沒落地,季恕像得了口令的另外一只小狗似的,也拔腳就朝門口飛奔,快到幾近成一片殘影,連齊胤都呆住了,傻在原地,和雁荷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恕在最後三兩步越過撒歡的狗,緊緊攬住謝今朝的肩膀,将他推在了牆邊。
季恕一只手還墊在謝今朝後腦勺,被突起的磚石硌得發紅,兩人也算達成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擁抱,只不過和上次的一觸即分全然不同了。
謝今朝耳邊是季恕急促的呼吸聲,他發着愣,任由對方将自己嚴絲合縫地包裹住,甚至還有空想:季恕年紀比自己小一些,但個頭卻這麽高,骨架好像也很大,這麽抱着,好像一點風也吹不到了。
他忽然覺得很有安全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是,季恕的懷抱和被窩或者窗簾的包裹都不一樣,是暖烘烘的,還帶着香味,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像很久之前的下午,他還沒有現在這麽大的時候,抱着絨絨在陽臺睡覺那樣。
身後小花遲來一步,興奮地兩腳懸空,撲上季恕後背,兩人的距離更近,他聽見季恕說:“不怕。”
于是他眼睛不自知地彎起一點,也學着對方講:“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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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謝……媽媽的甜豆(捂胸口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