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下決心
許青在網劇的拍攝現場，今天是他第一天入組，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比起不熟悉的觀衆群演，臨時被主持人采訪等等，在一個劇組內做群演是他更為熟悉的情景，而且這次他簽得是個大特，和之前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群演不同，這次他是有簽合約的，甚至還有一份意外險。
林柒站邊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無聲的鼓勵和支持，許青深吸口氣，扯了扯身上早已換好的衣服。
他演得是一個警察的線人，角色設定是十幾歲就在外流浪，平日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被逮了幾次之後就成了一名緝毒警的專屬線人，平日的生活費由聯系他的警察支付。
許青穿着一身皺巴巴的襯衣，頭發亂糟糟的，手裏捏着煙站在胡同裏的出租屋前，鏡頭對準了胡同口，導演比了個手勢，現場安靜了下來。
一個穿着便衣的男人站在胡同口左右張望，片刻後才走了進來，一路上有女人依在門口對他打招呼，他視而不見，徑直走到了許青面前。
打光板從許青下方打上來，為了讓他顯得憔悴，化妝師故意将粉底色號選暗了一號，還在他臉上畫了很多麻子點。
許青無暇的五官被遮掩了個七七八八，他痞笑着靠在門框上，食指和拇指捏着煙往嘴上啜了一口，道：“這個月的錢呢？”
林柒在一邊暗暗握了握拳——許青入戲的速度很快，這個表情非常不錯！看導演滿意的眼神就知道，這回有戲！
便衣警察就是這部戲的男主角，他默不作聲從兜裏摸出一沓錢遞過去，許青數都沒數直接塞進了褲兜裏，又進屋去給他拿了個文件袋出來。
男主角伸手要接，許青突然又把文件袋拿開了：“我說，警察都像你這麽笨的嗎？我說什麽你信什麽？”
男主角一把搶過許青手裏的東西，扯起嘴角露出個同樣痞氣的笑容：“你會騙我嗎？”
許青惱火地啧了一聲。
“卡！”導演舉着個喇叭道，“可以了，這條沒問題。”
許青一下放松下來，他不會抽煙，此時才憋着咳了兩聲。
男主角給他遞過一瓶水：“你演技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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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尴尬地笑了笑，生怕男主角接着往下問，果不其然，對方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道：“怎麽還一直是個群演？”
許青只好道：“比我演得好的人太多了。”
男主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別放棄，實力派演員到哪兒都吃香。”
是嗎？
許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若不是衛一全出手幫忙，自己真的能走到這一步嗎？
想起衛一全，許青心情有些複雜，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繼續投入進工作中。
傷春悲秋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工作、賺錢，能溫飽不愁了，才有資格去想一些有的沒的。而他離那樣游刃有餘的日子還很遠，除了不停地工作，往前爬，他沒有其他選擇。
當天下了戲，許青暗暗算着這個月自己能拿到多少錢，廣告那邊的事還沒消息，他也不敢去問，再說那筆錢還得先給公司抽成，林柒還要抽，然後才輪得到自己。
現在租住的房子、網絡，包括之前的家具、軟裝，都是公司先行墊付的，等自己開始拿到薪酬後，就需要還給公司，之後無論是房租還是物管，都得自己給。
他畢竟不是雲瀾那樣的橙心一哥，不管是房子還是車子，都有公司來給錢，只因為雲瀾出席一場活動的出場費就夠讓橙心大賺一筆的，公司自然也願意提供給雲瀾最好的。
而他還遠遠達不到那個水準。
坐在林柒的車裏，他擦了把額頭的汗，電話突然響了一聲。
微信消息顯示來自“一醬”，正是同一家公司的元一，那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年輕。
“恭喜許哥開機！”
“謝謝，”許青笑着回複，“你下課了？”
“正在休息，今天的課太難了，老師是不是喜歡我想引起我的注意啊？老是針對我。”
許青忍不住笑出了聲，林柒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這麽開心？有什麽好事？”
許青道：“沒有，公司的元一，他挺有趣的。”
林柒哦了一聲：“元一性格不錯，也挺會說話的。”
許青點頭，林柒又補充：“不過這行還是看實力，會說話、性格好不是長久的事。咱們橙心不做純偶像型的藝人，偶像型換代太快了，不管怎麽樣必須有拿得出手的絕活，不是光會讨人喜歡，長得好看就行。”
許青嗯了一聲，在公司這麽久他也看出來了，橙心簽的藝人不多，基本上都各有特色，并沒有純粹以長相為賣點的藝人。
許青道：“元一還是有實力的，我聽過他唱歌，很好聽。”
“很好聽不能說明什麽，”林柒笑，“當然，這是歌手必須要具備的基本素質。”
許青樂道：“再深奧的我也不懂，不過元一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我覺得他能行。”
林柒等紅綠燈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你老實跟我說，你喜歡男人嗎？”
許青被這話堵得差點嗆到：“什麽？？為什麽這麽問？”
“你和衛一全的事，我很清楚，”林柒趁着等紅綠燈，補了個口紅，對着車前的鏡子左看右看，“衛一全好歹知道點分寸，知道怎麽做對你好，對你其實也有幫助，別的人就算了吧。”
林柒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別弄些亂七八糟的暧昧關系攪合着。”
許青簡直哭笑不得：“林姐您放心吧，我不會的，我……我怎麽能是那種亂來的人呢？”
“看你應該也不是，可就怕萬一啊。”林柒難得跟他打趣道，“人總是會變的，娛樂圈就是個大染缸。”
許青無語，堅決搖頭：“我不會的，您放心吧，我也不喜歡男人……應該吧，我之前也沒和誰交往過，不太懂這個。衛導……”
許青說到衛一全就說不下去了，林柒是知道內情的人，他若是假裝沒這回事也未免太尴尬了。
“衛導只是一時興起，我知道的，”許青道，“現在的我還配不上他。”
林柒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藝人總是這麽卑微，立刻道：“誰說的？你比他好不知道多少倍，聽我的許青，你什麽都好，又謙虛又願意努力學，社會上多幾個你這樣的人也不至于成天那麽多破事爛事了，大部分的爛事都是衛一全那種人搞出來的，懂嗎？”
林柒毫不客氣地評價衛一全，許青沒忍住笑了起來。
林柒陪許青去健身，然後送許青回家，囑咐了他一定要好好吃飯，林柒還得趕着去其他幾個藝人那兒看看情況。
許青突然想自己燒一桌菜吃，今天時間還早，他便戴着猥-瑣口罩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菜，等到一桌子菜擺上桌，許青才發現做太多了，自己一個人吃不完。
——以後做了菜，都要給我留一份，知道了嗎？
衛一全的話似乎還在耳邊，那天他們那麽愉快地共進晚餐，他走之前還親了自己的臉。
許青在桌邊愣了會兒神，心裏空空的，突然就覺得沒什麽食欲了。
為什麽會有人能那麽自然深情地對另一個人說“愛”呢？換做是自己，是一定說不出口的。
許青對着一桌子菜發愁，似乎心有靈犀般，門鈴被按響了。
知道這裏的人只有林柒和衛一全兩個，許青突然有種直覺，外面的人……或許是衛一全。
他悄悄地朝貓眼看了一眼，衛一全板着臉，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許青一下緊張起來，在門裏團團轉——怎、怎麽辦？
“許青，開門。”衛一全冷冷道，“我知道你在。”
許青動了動喉嚨，還沒想好怎麽回話，衛一全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突兀的鈴聲響起，衛一全在門外一笑：“還想裝不在家這套嗎？”
許青只得硬着頭皮開了門，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面對家長，偷偷瞄着衛一全的臉色。
衛一全看了他一眼，直接進了門，見桌上一大桌的好菜，臉色一黑。
“有人來過了？”
“啊？”
“你請誰來家裏了？”衛一全一想到這些菜是做給別人吃的，心裏無端又是一團火氣，總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似的，“我不是說了做了菜要留給我？”
許青倒也不覺得衛一全霸道不講理，解釋道：“不是，沒人來，就我一個人。我一不留神……做多了。”
衛一全看了許青片刻，确定他沒在說謊，這才打消了要“懲罰”這小子的念頭，他脫了外套松了領口，挽起袖子坐到桌邊：“剛好我還沒吃飯。”
許青無法，只得去拿了碗筷出來。
二人再次共進晚餐，氣氛卻全然不同。
頭頂依然是暈黃的燈光，客廳裏依然放着聲音不大不小的新聞，兩人間尴尬的氣氛卻仿佛要把整個屋子凍起來了。
原來心境不同，哪怕周圍的環境一樣，卻也有那麽大的變化啊。
許青心不在焉地想。
“我在籌備開機的事了。”衛一全突兀道，“前期工作本來就做得差不多了，就等你點頭，估計半個月後就能開機，你記得核實一下你的時間安排，不要出問題。”
許青哦了一聲：“為什麽不跟林姐說？”
衛一全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許先生，您是看不出我在沒話找話嗎？您就一點臺階都不給我嗎？”
許青：“……”
衛一全吃了一筷子菜，心裏邊想真好吃啊，邊惡狠狠道：“不接我電話，發消息不回，您是翅膀硬了啊？要上天了啊？”
許青：“……”
許青不知怎麽的，覺得這樣子的衛一全特別可愛，他忍不住想笑，但現在笑了豈非尴尬？于是只得憋着。
衛一全又大口吃菜吃飯，好一會兒才道：“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那天是個……誤會，你好歹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啊。”
許青努力憋笑。
衛一全啧了一聲，放緩聲音：“我要為自己辯護一下，第一，任苒問我你是不是顧湘的替身，我要澄清，絕對沒有這回事。或許你們倆最初感覺很像，但實際接觸起來完全是不同的人，顧湘脾氣古怪，不易親近，我行我素，和你完全相反。”
許青低頭吃飯，不看他。
衛一全放下筷子：“第二，就我說不是什麽事都非得提愛情這個話，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一見鐘情這種事我是不大相信的，你頂多對一個人第一印象很好，但不至于愛得要死要活，對吧？這個就跟聖誕老人一樣我覺得一點科學道理都沒有，所以我才會那樣回答她。我的意思是，你起碼得跟一個人相處一些時日，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這沒問題吧？”
許青一頓——科學道理？
衛一全說完，見許青一直沒回答，又撓了撓脖子，道：“當然……我自己也說了得跟人相處一段時日才能提情啊愛的，我和顧湘相處時間也不算短，我知道我這樣解釋有點牽強，但……”
許青擡頭看他，很認真地問：“所以您愛過他嗎？”
衛一全一頓。
許青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您和顧湘相處時間最長，那您愛上他了嗎？愛過他嗎？”
許青真正在意的，其實是這個。
顧湘那樣的人都無法獲取衛一全的心，自己又怎麽可能做得到呢？
而更讓許青難受得是，衛一全是真的如同任苒說的那樣——只是玩累了，所以找個湊合的過日子嗎？
那自己，是不是也會是那個“湊合”的對象呢？
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在一起一年、三年、五年、十年，都不過是因為衛一全玩累了，只是想過日子而已。那他絕對是無法接受的。
衛一全沉默許久，嘆了口氣：“我不想對你說假話，我很喜歡他，他很合我的胃口，不管是長相性格還是……床技。”
許青：“……”
衛一全垂下眼眸，以前說得理所當然的話，在許青面前說，不知為何多出幾分尴尬：“我很喜歡他，但我想那不是愛。顧湘其實也早就察覺了，所以才會……”
衛一全說完又想找補點什麽回來，補充道：“其實我對愛情這件事不大能理解。”
許青靜靜地看着他。
“我跟我家裏人關系不好，圈內人都知道，但沒有人知道是因為什麽。”衛一全嘆氣，“這事說起來也是一段家醜，我曾經……”
“好了。”許青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夠了，不想說的事就不要說。”
衛一全一愣。
“我不希望您在這種情況下告訴我一些，我不應該知道的事情，這對我們的關系沒有益處。”許青想了想，“如果以後你願意告訴我了，我也很願意聽，但我想不是現在。”
衛一全愣愣的，一時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許青笑起來，居然顯得有些調皮地道：“說實在的我沒想到您會解釋到這個地步，我想這些話您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衛一全不自覺地搖頭：“當然沒有。”
許青笑容緩緩沉下來，深吸口氣道：“我不接您的電話，不回您的消息，其實是我在下決心。”
“下決心？”
“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和您站在一起，我也沒有資格要求您回應我什麽。但您說過，任何事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所以……我想等自己變得更好的時候，再親口跟您說。”
衛一全：“！！！”
衛一全猛地站起來，膝蓋碰到桌沿，他也顧不上喊疼，緊緊盯着許青眼睛：“你要跟我說什麽？現在就說！”
許青樂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會說的。”
末了他又惡劣地補充了一句：“我不像您，不是什麽話都能随便說出口的。”
衛一全：“……”
作者有話要說：
被反将一軍的衛導，嘎嘎嘎^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