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非要跟着是吧?那你別後悔
段星舟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 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烏黑純淨的眼睛。
車子開往約定地點的路上,他握緊了拳頭, 不住地默念程諾之前教他的那些。
走路不要搖搖晃晃, 眼神不能飄,說話語調要壓低……确定自己不會出錯後, 他的表情愈發地堅定了。
段星舟, 你可以的!一定能把那個人從阿諾身邊給徹底趕走!
兜裏的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專注地想着自己的事, 并沒有注意到。
車子停在路邊,段星舟下了車。
他的身形氣質十分惹眼, 已經先一步到達的衛陽一眼就看到了他,邁開步子朝他走過去。
這兩天他頹廢在家,瘋狂酗酒, 沒想到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衛陽聽到聲音就認出來了,是跟程諾結婚的那個男人。
他竟然要約他出來見面。
衛陽滿心的仇恨和怨恨正沒處發洩,可內心還是有些忌憚他身邊那個看着就不好惹的男人,于是提出條件,讓他一個人出來。
他沒有猶豫,一口答應。
他也确實是一個人來赴約了。
不過程諾應該察覺了,因為剛才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 他沒有接。
段星舟把目光放冷,先是掃了他一眼,準備往裏面走一走再跟他說。因為程諾教過他, 馬路邊很危險, 不要長時間停留。
衛陽卻不緊不慢道:“別費事了, 我們就站在這兒說。”
他雙手插在兜裏,又走了兩步,轉過身來,背對着路邊。
段星舟只得側過身來,跟他面對面站着。
段星舟清楚自己最好不要多說話,所以壓低了聲調,直擊重點:“阿諾已經跟我結婚了,你以後若是再敢纏着他,我直接讓你消失。”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隐隐透着一股煞氣,衛陽表情一僵,旋即諷刺笑出聲:“你們好手段啊,當初就是這樣對付阿諾,逼着他跟你結婚的吧?”
人傻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當他固執地想表達一個觀點的時候,不會被輕易帶跑偏。
“那又怎樣?”段星舟又将自己的重點重複一遍:“他答應跟我結婚,就是我的了,誰都搶不走。”
衛陽一陣怒火上湧,陰陽怪氣道:“既然如此不把我放在眼裏,為什麽要約我出來見面?這不正是說明你心底沒也底?”
段星舟輕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斂下眸。
衛陽以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處,沒想到,下一秒,他烏沉沉的眼睛望過來。
“阿諾已經把之前晚上來見你的事告訴我了。”段星舟短促地笑了一聲:“阿諾說他讨厭你,嫌棄你,膈應你,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不會跟你有任何關系!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幫他解決你這個麻煩。”
衛陽表情難看,氣息都變重了起來。
他沒想到程諾能毫無顧忌地把兩人之間的事全部講給這人聽,這讓他極其不好受,就好像他們是相愛又互相信任的一家人,而他,卻要被愛的人當成麻煩,和別的男人一起貶低、嘲笑!
段星舟打量着他變幻不定的神色,又乘勝追擊:“你也知道我們家很厲害吧?今天是給你最後的警告,永遠離開這個地方,下次如果你還敢出現在我們眼前,就別怪我動手了!”
衛陽臉色陰沉如水,指尖輕微地發着顫。
要說他沒有忌憚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摸清眼前這人的家世,可他當初居然能用那樣的手段讓程諾跟他結婚,又能說動張曉平導演打配合,肯定不是他這個無權無勢的人能招惹的。
只是……他的腦子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越是意難平。
他不甘願就這樣失去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還要夾着尾巴狼狽退出。
耳邊傳來車流不息的聲音。
衛陽忽然擡眸,對段星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你真以為,阿諾會告訴你實話?”衛陽低啞地笑聲裏飽含着一種說不出的腔調,他緩聲道:“上次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我們倆早抱着親上了,你還真信了他跟你說的那些話?他對我感情深着呢,只是他知道你們家手段通天,為了保護我糊弄你罷了。”
衛陽純屬惡意挑撥刺激,可沒想到效果竟出乎預料的好,段星舟一直都很平穩的情緒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怒聲道:“你胡說八道,他才不會讓你親!”
段星舟撞見過衛陽和程諾三次,每一次親吻擁抱的畫面就像是毒刺紮進他的心底,而且一次比一次紮得要深。
所以只要一提起這個他就會氣血翻騰,腦袋發熱,努力維持的沉穩也剎那間崩塌了!
果然是個男人都會在意這些,衛陽死死盯着他,又開始添油加醋:“怎麽不會?前些天晚上他跑來找我,對我又是抱又是親不知道多熱情呢,這些都沒跟你說吧?你真以為他愛你呢?自己做了什麽才的得到他的心裏沒數嗎?”
段星舟的眼睛猩紅,大聲道:“他沒要親你,他就早跟你斷了!”
衛陽嗤笑,這明顯是嘴上相信了心裏卻還在猜忌,還以為他多信任程諾呢,居然這麽好上鈎。
“我跟他相愛快三年了,三年!怎麽可能說斷就斷?你以為用手段把他搶走了他就是你的了?”
“他就是我的!”
餘光掃了眼馬路上的車流,衛陽一步上前用力地抓住他的衣領,語氣咄咄逼人:“別自欺欺人了!你現在威脅我根本沒用的,我暫時退出又怎樣?阿諾早就說了,等時機成熟他就會甩了你回到我身邊!”
走丢的那天,程諾确實對說過要把他甩掉的話。
段星舟胸口痛得一抽,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不會,不是的。”
“你跟他睡過了吧?那讓我來告訴你,我們早就上過床了,在一起的三年每晚睡在一起,他會主動地親吻我,他的嘴唇很軟很香,我也會摸遍他……”
“滾,你滾!”段星舟不想再聽下去了,憤怒地将他用力推開。
衛陽踉跄着連退好幾步,路面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而這震徹耳膜的聲響,猶如一把千斤重錘狠狠敲擊在了段星舟的腦袋裏!
他根本沒辦法再去注意發生了什麽事,用力地閉上眼睛,抱着陡然漲痛起來的頭緩緩蹲下身去。腦海裏似乎在剎那間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可是什麽都捕捉不到。
程諾一路上心都懸着,他的焦慮不比段星舟不見的那天少,他擔心衛陽會發現段星舟的異常,對他做些什麽。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他最後看到的竟然是段星舟把衛陽推到馬路上的一幕!
聽到那幾乎是響徹夜空的緊急剎車聲,他頭皮都麻住了。
程諾急急停了車,撲了到了出事的那輛車前。
“衛陽!衛陽!你怎麽樣了??”
衛陽頭上身上都有血,表情萬分痛苦。
撞到人的車主焦急地打完急救電話,以為程諾是衛陽的家屬,連忙指着路邊的段星舟道:“我好好地開車,是他突然把人推過來的!跟我沒關系啊!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看行車記錄儀!”
“阿諾……”衛陽終于有反應了,沾了血的手顫抖地抓住程諾的,他眼眶發紅,痛苦中透着悲切,虛弱地望着他說:“我都說了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可是,他威脅我,還想要我的命,阿諾……”
程諾已經焦頭爛額:“你先別說話了,救護車馬上就來。”
“阿諾,你……”衛陽表情因為疼痛而扭曲,說話斷斷續續,哀求道:“你別走,陪着我。”
“你撐着,我會把你送醫院的,一定會沒事。”
衛陽緩緩閉上了眼睛。冬日裏的寒風刺骨,這讓程諾原本就沒什麽溫度的身體如墜冰窟。
如果不是血腥氣太濃烈,太真實,他會以為自己在做什麽不好的夢。
附近就有醫院,救護車來得很及時,将衛陽擡上擔架拖走了。
程諾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用力地拽起坐在路邊神情恍惚的段星舟,将他塞進了車裏,然後開車跟着去了醫院。
衛陽進手術室好幾個小時,雖然最後沒有生命危險,內髒也沒出什麽問題,但是腦震蕩,和身體各部位不同程度的骨折,需要休養很久才能恢複了。
等一切都安頓好,衛陽也在病床上昏睡過去之後,已經快淩晨五點鐘了。
程諾走出了病房,給衛陽的媽媽打了個電話,然後長吐一口氣,身心俱疲地靠在了牆上。
這時,面前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
“阿諾。”一只手輕輕扯住他的衣角。
程諾擡手捂住漲痛不已的腦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就把他拉到了安全通道裏。
忍了一個晚上,程諾憋了滿肚子的火終于爆發了,他又氣又怒,厲聲道:“段星舟,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這是一條人命啊你懂不懂!”
他那天晚上去見衛陽,以防萬一拿了一把刀。
他清楚自己拿的是什麽,要用刀做什麽,以及真出什麽事之後他該負什麽法律責任。
可是段星舟不懂,他是個傻子,他之前說過想讓衛陽消失的話,他以為只是一個小傻子的胡言亂語,他沒想到,段星舟居然把人往馬路上推!
稍有差池,這是真地會出人命的!
而他就是在順着自己的本能做事,根本不懂自己所做的事會帶來什麽後果,這才是最可怕的!
“他說你會甩掉我,不要我,他還說……”段星舟垂手站着,眼神無措,說話已經有了哭腔:“還說……”
“不管他說什麽,你也不能把人往馬路上推!”程諾震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跟他都斷了不會有關系了!我都天天陪在你身邊把心放在你身上,你還有什麽不滿足,非得給我惹出事端來??段星舟,你究竟還要我怎樣??”
段星舟強忍着眼淚,哽咽叫道:“是他自己要站在路邊的,是他先抓着我,我才推開他!我沒有把他推到路上!”
“你還狡辯??!”程諾就是想讓他認識到錯誤,沒想到他還在為自己找借口,他大為光火,狠狠地盯着眼前好像滿身委屈的人:“我都看到是你推的,難道他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段星舟,不要覺得傻了可以為所欲為,你做了錯事就要自己負責!”
段星舟扁嘴,淚水終于還是憋不住吧嗒吧嗒落下來,哭得鼻頭都紅了。
程諾胸口重重起伏,看到他傷心欲絕的眼淚,偏開頭,閉了閉眼。
他努力地調整情緒,好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他努力地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情況不一樣,要耐心溝通,耐心教導,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的血壓瞬間飙升。
“我沒有錯!”段星舟越哭越兇,眼裏卻滿是固執:“我不要負責。”
程諾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轉身就走。
“阿諾,阿諾……”段星舟一看到他冷漠的背影就心慌,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追:“阿諾,不要丢下我,阿諾,嗚嗚嗚……”
他幾次三番地想抓程諾的手都被甩開。
他用力地抹掉臉上淚水,這之後不管程諾如何冷臉,他都寸步不離地跟着。
王玉梅很快就過來了,她是哭着過來的,根本沒管程諾,直奔病房看衛陽去了。
程諾把醫院的錢交夠了之後,就開車把段星舟帶回了段家。
程諾用力地關上門,把段星舟攔在了卧房門外,換了衣服之後,渾身脫力地躺在了窗邊的軟椅上。
門外隐約有抽泣聲,程諾只覺得頭疼欲裂。
老天爺,他究竟造了什麽孽,為什麽偏要讓他遇上這樣一個人?
如果不是因為林珠不在家,他真地想回他媽那兒住幾天,他怕自己一看到段星舟就會忍不住發火。
程諾心煩地在軟椅上躺了很久,等拿起手機才發現衛陽給他打十幾通電話,他回撥過去,是王玉梅接的,她說衛陽又睡着了。
她的反應沒有想象中那樣憤怒尖銳,程諾問了一些衛陽的身體狀況,她都一一告知了。
電話那頭,她還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程諾沒有耐心等她在那兒猶猶豫豫,直接把電話給挂了。
鎖屏的時候,程諾掃了眼日期才意識到今天已經是元旦了,他想起了許琮交代他去捧場的事情,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出門一趟,正好散散心,纾解一下堵在心口的煩悶郁氣。
他拿上手機和鑰匙,打開卧室門,段星舟已經不在門口。
他之前聽到了段明昱的聲音,應該是他把段星舟給帶走了。
程諾剛走到一樓,段星舟飛快地從樓上追下來,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
“阿諾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他說話時,聲音都在發顫。
“別煩我,找你哥去。”程諾現在一秒都不想看到他,揮開他的手。
可是馬上就被他張開手臂擋住了去路。
段星舟使勁搖頭:“我不要,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段星舟!”程諾本來已經壓制下去的火氣又被他給撩撥上來了,他崩潰吼道:“你能不能讓我清靜點!?能不能!我他媽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啊??”
“我就要你,你休想甩掉我!”段星舟知道這次的事情好像有點不一樣,他心裏惶然不安了許久,生怕程諾就這樣一去不回,他含淚主抓住了程諾的手,濃濃的鼻音央求道:“阿諾,你別丢下我,別丢下我好不好?”
程諾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他幾乎是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緩慢點了點頭:“行,行……你非要跟着是吧?那你別後悔。”說着用力一把拽上他就出門了。
“段總!”田助理疾步回到書房,向段明昱報告:“程先生帶着星舟出門了。”
段明昱已經知道了昨晚的事,他的手邊擺着一只錄音筆,電腦上正查看調取的監控錄像和車主的行車記錄儀,聽了他的話,眉頭一皺。
“出去了?”
“是的。”田助理趕緊補充道:“我看程先生情緒好像很不對,會不會出什麽事?”
段明昱迅速站起身:“趕緊備車,我們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