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諾你……你沒事就好……

一路上, 段星舟乖乖坐在副駕駛上,特別安分,一聲不吭, 可程諾心裏的火氣卻是一點都沒消下去。

從段星舟走丢那次後, 程諾已經對他是格外溫柔,格外耐心了。經常做飯、做甜品給他吃, 帶他出去玩兒, 睡前給他讀書講故事,讓親讓抱, 随他分分秒秒都纏着,只要他鬧騰得不過分, 全都會包容他。

如果他一直這麽乖,程諾在離開之前,都會這樣對他。

本來以為都把衛陽的問題解決好了, 以後能跟他在一起過點平靜的日子了,可他為什麽偏偏要惹出這樣的事!

如今衛陽沒有生命危險,那是萬幸,但如果真出什麽差錯,那他就得從此背負一條人命,這是一輩子都沒辦法抹除掉的罪行!

可他懵懂無知,腦子裏只有争風吃醋,還滿口狡辯之詞, 根本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才是最讓程諾生氣的。

如果一直放任他這樣不辨是非下去,那是不是只要他跟別的人走近一點, 他就用各種辦法直接讓那個人“消失”?

這已經不是傻了, 這是可怕!

停好車, 程諾并沒有馬上下去。

他冷着臉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帶你回家,第二,跟我進去。”

“我沒錯。”段星舟眼底閃爍着淚光,望着他淡漠的側臉,倔強道:“我要跟你進去。”

程諾不再多說,直接下車了。段星舟也急急忙忙地打開車門下去,大步跟上。

程諾帶檢票進了恐怖城的大門,順着人群徑直朝裏面走,他目光放空,根本就沒注意周遭的環境變化。

“阿諾……”段星舟環視一周,臉色煞白,用力握住程諾的一個手指,顫聲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程諾甩開他,看都不看他一眼:“閉嘴。”

段星舟倉惶無助地抹掉眼淚,緊緊抿唇。

今天是營業第一天,現場人比較多,人聲嘈雜,可程諾只在埋頭往前走。

進來之前,他還在氣頭上,以為自己真地能冷下心腸,可越往裏走,他的腳步就越遲緩。

段星舟現在的膽子比一般孩子都要小,精神狀況也會相對脆弱,把他帶到鬼屋,很可能會真地吓出毛病的。

而且他也突然清醒了,雖然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照顧段星舟,管教他,可他是段家的小少爺,并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他可以因為衛陽的事情生氣,讓段星舟賠償醫藥費,唯獨不能拿他的身體開玩笑。

出什麽問題,他不僅沒法交代,而且自己也會……

程諾心緒變化萬千,腳步驀地頓住了,緊跟在他身後的段星舟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段星舟不知到程諾為什麽不走了,也不敢問,只是慌張地用手攥住他的衣角。

程諾不經意地一擡頭,表情立馬就愣住了。

他剛才一直心不在焉,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被布置得極其荒涼陰森的露天場地,四處都是殘垣斷壁,還有血跡,和骷髅頭。

程諾還是很小的時候去過鬼屋,在他印象裏,鬼屋要進到一個封閉的小屋子裏才算。他本以為這個恐怖城就是大同小異,可是這裏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以為自己還沒進去,沒想到,自己所站的位置很可能已經是恐怖城內部了。

難怪剛才段星舟會那個反應!

他連忙轉過頭去,這才驚覺段星舟早已臉色慘白,下巴上的淚珠還在不住地往下嘀嗒,顯然是害怕極了。只是剛才一路上他都沒發出動靜,程諾又故意不搭理他,所以一直都沒有察覺出異常。

程諾內心一陣懊悔,正要趕緊把他帶出去,可就在此時,他們旁邊那家殘破醫院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伴随着一聲極其恐怖的長吼,一個身纏帶血繃帶,滿面可怖的喪屍,手持着沾滿了血的電鋸風馳電掣般地沖了出來!

剎那間,原本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潰散逃開,整個場地驚恐尖叫聲此起彼伏,陷入了一片混亂。

程諾和段星舟離得最近,幾乎就在門口三四米的地方,等反應過來發生什麽,根本來不及逃走,喪屍的電鋸已經朝着程諾揮過來了!

饒是知道這是假的,程諾還是驚懼得幾乎頭皮打滾。

他都害怕了,更別提段星舟!

這完全是意想之外的狀況,他內心驚悔交加,下意識想趕緊捂住段星舟的眼睛,卻沒料到電光火石間,他以為會吓得大哭的人竟然一個飛速閃身到他面前緊緊抱住了他!

猝不及防,程諾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能感受到段星舟的身體因為恐懼在不住戰栗,卻又充滿堅定将他給護得嚴嚴實實。

他突然才意識到段星舟為什麽這個反應,他根本不清楚這是什麽地方,“喪屍”的裝扮又太逼真,他不知道這些都是演的。

段星舟是以為他真地遇到了危險,他以為那個沾滿鮮血的“電鋸”真地會砍下來。

所以一個能被死老鼠和鬼怪面具吓哭的人,一個明明自己都害怕得發抖的人,就這樣奮不顧身擋在他身前,試圖為他擋下那駭人的襲擊。

段星舟的感情向來都是直白的、任性的、熱切的、滾燙的,由于太過濃烈,太過纏人,程諾時常會有些煩他。

程諾從未想過,他的這種感情,竟會在某時某刻會給自己帶來如此深刻的靈魂一擊,震得他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

段星舟背後的“喪屍”明顯有一絲停頓,不過很快又揮舞着電鋸怒吼了兩聲,換了個方向追人去了。

“……星舟,星舟!”程諾終于回過些神來了,将他推開了些,抓住他的肩膀一聲叫得比一聲急切:“星舟!段星舟!”

段星舟身形不穩,雙眸緊閉,原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此時隐隐泛着青。

程諾心如刀絞,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來,用手拍他的臉,顫聲叫道:“星舟,睜開眼睛,看着我!星舟!”

段星舟長睫顫了顫,終于緩緩睜開眼睛來。

他烏黑的眼珠仿佛凝住了一般,定定地望着眼前滿臉焦急的程諾,蒼白的嘴角極其艱難地扯出一個弧度,似在慶幸。

“阿諾……阿諾你……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我什麽事都沒有,剛才那一切都是假的,別害怕。”程諾的心都碎了,将他擁進自己的懷裏,用手不住地撫摸他的背後強忍着哽咽道:“都是假的,別怕,我在,我馬上帶你出去!

程諾想趕緊帶他離開這裏,可是他感覺自己肩頭猛地一沉,段星舟整個人軟軟地壓在了他身上。

“星舟!”程諾大驚失色。

旁邊不遠處有幾個人在用手機拍,剛好段明昱和田助理趕到,田助理不假思索趕緊脫下自己的衣服罩在段星舟頭上遮住他的臉,繼而轉身滿臉冷肅地去跟偷拍幾個人交涉,段明昱一把将段星舟抱起來,沉着臉大步朝着外面走去,程諾急步追了上去。

段星舟昏迷一路,才送到醫院就發起了高熱,燒到了四十度,渾身滾燙得吓人,臉頰呈現出一種病态的通紅。

挂了針之後體溫總算稍微退下來一點,但還是發燒,人也一直昏睡着。

程諾死死抓着他的手,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邊,淚流不止。

段明昱從醫生那兒回來了,他推開病房門,盯着程諾猶如石雕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走了過去。

他拿了一個平板調出視頻,遞給程諾。

“看看吧,這是昨晚的監控和行車記錄儀的片段。”

程諾側眸,默默地接過。

段明昱又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只錄音筆:“對了,還有這個。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學會使用的,不過他們的談話全部都被錄下來了。”

程諾濕卻的雙眸盯着屏幕看了所有視頻,又打開錄音筆聽完了錄音。

他深深地呼吸,氣息發顫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視頻裏,段星舟下車後,似乎想往裏走,可是衛陽卻有意無意地往路邊走了幾步,背對着馬路而站,錄音裏也證實了,确實他自己要在那兒談。

後面衛陽更是有意用動作和語言激怒段星舟,段星舟只是想推開他,并非是故意要把他往馬路上推,行程記錄儀的視頻慢放很明顯,衛陽被推開後,有個很短暫的停頓,再連連後退就是他的自主動作了,這才導致被車撞上。

所以段星舟說的全都是真的,他沒有撒謊,也沒有狡辯。

他冤枉了段星舟。

他覺得眼見為實,也低估了衛陽的發瘋程度,所以在沒真正弄清楚事情之前就自以為是地訓斥段星舟,揣測他吼他罵他,不相信他說的話。明知道他傻乎乎膽子小,還沖動地把他帶去恐怖城,導致驚吓過度發高燒。

一回想到他那充滿委屈的眼淚,程諾的心裏就是一陣尖銳的刺痛,痛得差點喘不過氣。

可是已經這樣了,後悔也來不及了,現在他只希望段星舟能夠快點醒過來。

良久,程諾擡起頭來,紅着眼睛看向段明昱:“前些天晚上我去見衛陽,星舟是不是也跟着出去了?”

錄音裏,段星舟說起了知道他晚上去跟衛陽見面的事,這不像是他編的。

“嗯。”許今已經把這些事報告給他了,段明昱淡淡道:“去了,然後看到你們抱在一起。”

……難怪他非得約見衛陽。

難怪聽到衛陽說那晚兩人抱了親了,他只否認說沒有要親,因為确實看到他們抱了。

程諾想起那天晚上回去,他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居然一點破綻都沒有,而他也沒有懷疑,因為他從未想過段星舟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更不會想到他會悄悄抄下衛陽的號碼,打電話約衛陽見面,還自己用打車軟件大半夜打車偷跑出去,又用錄音筆錄下了全程的談話。

而且,就算後面情緒有些失控,居然也沒太暴露出自己有問題,看來是把他教過的那些東西都牢記在心了。

他獨自一人做這些事時,內心一定有十分堅定的力量支撐着他,他肯定沒有想到事後自己會被誤解被怒罵,被如此過分的對待吧……

沾淚的唇親了親段星舟的手,程諾把臉埋入他的手心。

到了晚上,段星仍然昏睡着,田助理送來了飯菜,程諾哪有什麽胃口,只在床邊迫切地守着,不時用手摸摸他發熱的臉和額頭,期盼着下一秒他能睜開眼睛,跟他說說話。

“程諾,你的手機響了很多次了。”段明昱忽然出聲提醒。

程諾像是才回神一樣,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二十幾通全部是衛陽和王玉梅打來的。

他面無表情關機了,繼續守着段星舟。

陸容剛好就在A城,知道消息後匆匆趕到了醫院,一進病房看到病床上雙眸緊閉的段星舟就痛心不已地落淚了。

在床的另一邊坐了十來分鐘,她瞥了程諾一眼,忽然抹掉了眼淚,用眼神示意段明昱出去。

“明昱,究竟是怎麽回事?星舟為什麽會突然發高燒?”陸容臉上淚痕未幹,語氣嚴厲地質問起了段明昱:“是不是他搞得鬼??”

“媽,你想哪兒去了?只是最近天氣冷,星舟有點着涼,明天就能好起來了。”段明昱神色鎮定地安撫她。

陸容卻有種強烈的直覺,懷疑地看着他:“普通着涼會燒成這樣?星舟可是你親弟弟,你不會故意隐瞞我什麽吧?”

段明昱只說道:“有我在,你就放心。”

“放心放心,我倒是想放心!”陸容擰着眉頭心煩意亂道:“要不是因為那個什麽大師說要他們結婚,還要我們不要過多幹涉星舟才能好起來,我能這樣放手嗎?我是想眼不見為淨才把星舟的事全權交給你管,可要是哪天被我發現是他傷害星舟,說什麽我都要把他給趕走!”

段明昱眸光微斂,沒說話。

“什麽狗屁大師,這麽長時間星舟一點也沒見好,我看結這個婚就是給我們家添堵的!”陸容說完攏了攏披肩,轉身回病房去了。

她的身影才剛消失,段明昱便揉着眉心,沉沉地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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