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岚故弄玄虛，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配上窗外嗚咽的風聲，還有屋裏昏黃的燭光，頗有幾分鬼片的氣氛，白璇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故事講了點什麽，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往白岚身旁縮了縮。

沈晏倒是一臉興奮，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白岚，等她說下文。

三個人不知何時已經腳對腳坐在了一起，旁邊擺着暖爐，白璇一時間也沒顧得上去想自己對于沈晏的那一點敵意，暫時算是變成了能一起聽鬼故事的友軍。

白岚伸手用小彎鈎挑了下暖爐裏的火星子，接着講道：“後來那個人就得了失心瘋，每天在街上遇到人就胡言亂語，還要拿刀砍他妻兒，他妻子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拿了家裏一些細軟換了點銀錢打算帶孩子回娘家，結果去完集市一進家門，發現自己的孩子躺在了血泊裏，一雙眼睛都被剜掉了，那男人也不知所蹤。”

話音一落，窗外驟然一陣風起，三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回頭看了幾眼，接着相視而笑。

這時雪柳推開了門，端來了她剛煮好的紅棗茶，還冒着熱氣。

雪白的小瓷杯裏是微紅的茶湯，上面浮着半顆棗子，白璇捧着喝了一口，覺得方才的那點陰森壓抑都被驅散了許多。

白岚笑着回頭問他們：“可還敢聽？”

白璇心裏想着系統交代的任務，自然要聽白岚講完，沈晏在一旁也是忙不疊地點頭。

他平時在家中爹娘管教得嚴，又沒有兄弟姐妹可以玩耍，像今夜這樣湊在一起講些怪力亂神的故事還是第一次，尤其覺得新鮮。

白岚喝了杯茶正打算再講，左樓忽然叩門進來了，想是白溫景他們已經談完了事。

左樓目不斜視地走到白璇面前略一施禮，道：“夜已深了，莊主吩咐我來帶小姐回去休息。”

白璇點點頭，從墊子上爬了起來，坐了這麽半天腿有點麻，走路的時候都感覺不像是自己的腿了。

沈晏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是他也不能跟着白璇她們回去，左樓站在旁邊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實在讓人發怵，只能随他爹派來接他的人走了。

他記憶裏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到越劍山莊，上次來時也是冬日，才隔了不過三兩年，白璇居然對他态度變了那麽多，也不知道是他哪裏得罪了白璇，沈晏百思不得其解。

回閣樓的路上天又下了雪，白璇路過前廳時，恰好看到白溫景一個人坐在階前拿着酒壇喝酒，身影有幾分寂寥，冷冷清清的雪夜裏，就只有他旁邊那幾盞紅燈籠是亮的，偏偏那光亮還十分的晦暗，就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分辨不清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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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樓和白岚見她忽然停下，也都跟着停了下來，左樓上前問道：“小姐要去找莊主嗎？”

白璇猶豫了良久，最後還是白溫景先看到了她。

白溫景有些醉了，站起來時身形有些搖晃，左樓過去想扶住他，卻被一把揮開了手。

白溫景向來是克制內斂的，甚至連情緒都掩藏得很好，飲酒也是三分醉，所以白璇面對着這樣的白溫景有些局促不安，她不知道沈慎之和他說了什麽，還是他自己觸景生情想起了什麽，只覺得從頭到腳都不自在。

白溫景渾然不覺她這樣的想法，彎下腰長臂一伸把白璇抱了起來，吓得白岚不由自主地擡手護了一下，怕他醉得厲害摔了白璇。

“爹爹醉了嗎？”白璇扯住白溫景的衣領子問他，眼睛卻是看着白岚的方向，白岚知道她也在害怕。

白溫景抱着她颠了颠，就像當年白璇剛滿月時一樣，只是現在他身旁沒有了蘭容。

“爹爹沒醉，還能送你回去。”白溫景笑了笑，抱着白璇大步流星地往閣樓走，左樓和白岚趕緊跟了上去。

但是白溫景走得太快，又用上了輕功，等他把白璇放到閣樓小床上的時候，白岚他們來沒來得及上樓。

白溫景擡手輕輕摸了摸白璇的頭，忽然很突兀jsg地來了一句：“璇兒別讓爹爹失望……”

白璇沒敢擡頭看他，方才她居然有種錯覺，就好像白溫景知道了一切，知道自己其實并不是他的女兒，也知道自己的所有打算。

但那怎麽可能呢。

後來直到白溫景走了，白璇還坐在那裏發呆，連白岚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聽見。

白岚只當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喝醉的人，心裏害怕所以有些不安，就坐到她身旁安慰道：“義父平日裏很少這樣的，今天大概是因為有沈閣主在，才多喝了些。”

白璇搖搖頭：“我沒有覺得害怕，就是感覺……有點奇怪。”

白岚笑道：“喝醉酒的人都和平時不太一樣，原本話少的會變話痨，性子沉靜的也會發瘋，義父往常太克制了，今天才會這樣，他是真疼你。”

白璇蒙在被子裏嘆了口氣。

她最不願意的就是和這裏的人過多的扯上關系，如果可以的話，她就認識女主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個世界真實得可怕，每一個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唯一玄幻的倒像是始終不願意融進去的她自己。

白溫景大概是很傳統的一個大俠的形象，懲惡揚善，行俠仗義，一生唯一一個污點就是對白岚爹娘見死不救的那件事，但這只是他用來示人的一面，私下裏他只是一個溺愛女兒的父親。

但是白璇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兒，也就擔不起這份期待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