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岚去關了下窗戶，回過頭就發現白璇不知什麽時候把自己縮成一團裹在了被子裏，只剩一雙腳在床邊晃來晃去。

她走過去輕輕地拍了下白璇的小腿，把人從被子裏挖了出來，白璇在被子裏蒙久了，一張臉憋得泛着些紅潤，白岚看她眼角有點濕，卻還在沖着自己笑，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蘭容過世時就是這樣的雪天，只不過還要比現在更冷些，每到這段時間白溫景原本就很少有笑容的臉便越發冰冷了，白璇也很難不受他情緒的影響，她自己也是一個沒了娘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白璇的感受。此刻屋外是漫天的大雪，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風聲和雪聲，就莫名有了一種自己是在和白璇相依為命的錯覺。

她能懂白璇在想什麽，白璇亦是如此，彼此可以心照不宣。

白璇見白岚沒有說話，就重新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只剩了一個黑黑的頭頂，發髻還沒來得及拆。

她倒沒有哭，就是覺得心裏有點兒堵，她到了這個地方已經好幾年了，什麽任務，什麽拯救計劃，只些微看出了那麽一點不甚清晰的眉目，可時間是實實在在過去了，她每一天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最普通的吃飯睡覺也都是真實的，沒有什麽進度條可以拉，也不是可以省略的游戲情節。

就連眼前的這個人，白璇從被角露出眼睛偷看白岚，就連這個人她也看不清，她要把白岚往一條更好的路上帶，卻不知道白岚願不願意跟她走，更不知道白岚現在心裏是怎麽想，是不是真的對她毫無戒心，就像她平時表現出來的那般。

可偶爾也會有覺得很累的時候，但是卻沒有一個能讓她覺得很放心的人，就像她現在不能讓白岚看到她因為憋眼淚而發紅的眼角一樣。

不過這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白璇總不會忘了自己留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白岚剛隔着被子把她整個人摟住，想說若是想哭的話就痛快一點哭出來，這樣我就看不見了，結果白璇忽然掙紮着要出來，腳丫子纏在被子裏亂撲騰還不小心踹了白岚一下。

白岚被她鬧得沒脾氣，從床上下來站到一旁等她自己理清楚。

白璇就頂着一頭亂發鑽了出來，一雙杏眼裏泛着燭火倒映出的忽閃忽閃的光，遙遙地盯着她看。

白岚随手從桌上撿了一枚小果子丢給她，白璇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過會兒笑道：“姐姐不冷嗎，你還缺一個故事沒給我講呢，我們上來講。”

她們在裏間鬧，聲音有些大，睡在外面的雪柳被吵醒了，揉着睡眼過來看，白璇連忙把白岚拽回去，掀起被子一起蓋上，雪柳人太老實，知道她們晚上不睡，估計明天一早就要告訴奶娘，免不了一頓唠叨。

白岚佯裝着要坐起來，還想喊，結果被白璇手忙腳亂地捂住了嘴。

雪柳好像還有點不放心地走了過來，白璇聽到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道這回算是完了，卻沒想到雪柳只是去看了眼窗戶還有暖爐，然後便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兩個人窩在被子裏互相撓對方的癢，壓着笑聲滾成一團，終于玩累了歇下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滿身的薄汗，也都感覺到一點久違的，真實而毫無僞裝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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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岚最後還是沒能拗得過白璇，給她講了另一件事。

“這事說起來可比人面獸吓人，聽了不許吓哭。”白岚戳着她的臉頰，硬生生戳出一個小酒窩。

白璇笑了笑，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白岚給她講這些的時候總是眉飛色舞，不管是不是為了任務，其實她挺願意聽白岚這樣和她說話的，特別是在這樣漫長的雪夜。

“這事發生在西域和北漠交界的一處沙漠，當年兩邊時常交戰，在那裏死了無數的将士，很多人的屍骨根本沒有辦法帶回去安葬，因此越積越多，黃沙之下即是累累白骨。後來争持不下，那片沙漠便一邊分了一半過去，戰火才停息下來。

可就在停戰的那一年，經常會聽到百姓說夏夜裏總會有一支駝隊，人人穿着黑色長衫，遮住臉和手腳，甚至有的駱駝身上也裹着黑布，他們從最高的沙丘之上經過，仿佛幽靈鬼魅。”

白岚原本還想賣個關子，沒想到白璇什麽都知道，在她還沒來得及問的時候就接了一句：“趕屍？”

白岚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點頭道：“正是，按理說這樣的趕屍隊伍一般不會有什麽人貿然上去侵擾，但那年有一幫從別處來的土匪，不懂這些規矩，大着膽子就要上去打劫，站在那裏叫罵威脅了半天都沒人理睬，直接便上前掀起了黑衫，才發現黑衫之下的人居然都是森森白骨。

那幾個人吓得屁滾尿流跑了回去，将這些事講給了別人聽，但就在他們從沙漠出來沒幾天，幾個人就相繼死去了，有人報了官，仵作去查時發現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

白璇聽到這兒愣了一下，她記得原本那幾個人應該是沒有死的，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才能得到解決，這有關鳴沙閣，也可能會牽扯到山莊，可現在這些人死了，這個局該怎麽解？或者她可以去透露一點消息出去？

這時系統忽然在她識海裏滴了一聲，那道冰冷的語氣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宿主不能幹涉除女主以外人物的命運走向。”

白璇搓了搓一直壓在頭下面有些僵硬的手臂，回過神來才發現白岚已經睡着了，嘴角還微微向上翹着。

應該可以做到的吧，白璇這樣想，她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完成任務，然後等到回家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