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岚這樣說了,沈晏和白璇都是求之不得,畢竟沈晏沒辦法去和白溫景提這樣的要求,白璇又是個天天挨罵的,說了以後左不過又是挨一頓罵,不被再關起來抄書就夠不錯了,哪兒還能想着出去玩兒呢。

這事要提便趁早提,過幾日白溫景似乎要去離蕪州不遠的漓川城,到時候想找人就不容易了。

白岚早早地用了午飯,然後便去書房找白溫景。

練武場到書房有一段距離,中間要經過幾個園子,還有一條曲折的回廊。幾只山雀落在積了雪的枝頭上,白璇最喜愛這樣胖乎乎的小東西,因山莊裏草木多,常有鳥雀栖息,她随身都帶着一個小袋子,裏面放着各色豆米,遇到了便喂一喂,白岚愛屋及烏,也對這些小東西很有好感。

她随手折了根柳枝去逗它們,可能是因為經常有人在這裏喂它們的緣故,尤其的不怕生,柳枝在面前晃來晃去,都沒有一點要飛走的意思。

白岚笑了笑,把柳枝折成環挂在了幾只肥啾停歇的枝頭,看着小傻鳥一蹦一蹦地過去啄,她轉身正要走出回廊,卻不小心和一個人迎面撞上了。

那人低着頭,過長的額發擋住了他大半面容,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瘦削單薄的肩膀似乎在用盡力氣蜷着,看上去畏縮怯懦。

山莊裏似乎沒有過這樣的人。

白岚看着那人跌跌撞撞就要拐出回廊,開口叫住了他:“慢着。”

那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吓,盡管白岚的聲音并不高,他還是冷不丁地一哆嗦,腳下也停住了,一動不敢動。

白岚心下狐疑,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走到那人面前,用劍柄挑起那人下巴,平淡無奇的相貌,放在人堆中頃刻就能被淹沒,唯有那一雙始終躲閃着不敢正視她的眼睛眸色烏黑如墨,眼白極少。

“你是何人?”

那人小心地向她施了一禮,口齒有些含混地說:“小……小人是來……來府上搬東西……的,掌櫃的在……在前面。”

今日确實有很多從外面來給山莊搬藥材和米面的人,但怎麽也不應當繞路繞到這邊來,白岚不信這人說辭,不等他再多說,就把人拉了起來,道:“糧倉離這裏隔着數條路,幾個院子,你兩手空空,搬的是什麽東西?莫不是哪兒來的竊賊,趁亂來惹事?無需多言,随我去見莊主。”

那人吓得立時腿就軟了,連聲告饒:“小姐饒……饒了我,被掌櫃的知……知道了,我一家老……老小……”

他還要說話,白岚卻是聽得jsg不耐煩了,就要喊人來綁他,這時後面卻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一個白面無須,穿着深藍色長袍的男子從後面跑了過來,剛一到她面前,便擡手打了她正押着的那人後脖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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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下手極狠,那人痛得抖了抖,卻咬着嘴唇沒敢叫出聲。

白岚擡眼看着正站在她面前的人,問道:“你又是何人?”

“小人是他的掌櫃,這小畜生天生憨傻,還有些口吃,小人可憐他才把他留在店裏做活,沒想到眼錯不見人就跟丢了,給小姐添了麻煩,真是罪過。”

他滿臉的懊惱,語氣懇切,幾乎要讓人信了他的話,可白岚始終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不遠處幾個山莊的下人正在打掃庭院,白岚腳步挪了挪,把自己暴露在他們視線中,接着問面前這兩人:“這山莊裏今日來的人都有花名冊,我方才才看過,你們且把名字報上來,不然讓人如何相信。”

那掌櫃的目光飄了飄,沒有看白岚,而是盯着她腳下,道:“小人姓王名平,在蕪州城東市集上開着一家米鋪,他無甚姓名,家裏排行第六,人們都叫他作李六。”

城東确實有個米鋪老板,也确實是叫這個名字,每年赈濟時用的黃米都是從他家買來的,白岚雖沒有見過那個老板,其他的事倒是知道,想來是自己太過于多心了,她最後還是放了那兩人離開,自己也轉身出了游廊,沒往前走幾步,她忽然想起什麽,回頭一看,發現那個店夥計正跟在掌櫃身後一瘸一拐地走着,似乎腳有殘疾。

……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等她去了白溫景書房時,恰好趕上有人在裏面和白溫景禀報事情,她就在門外院子裏等着。

所幸并沒有說很久,那人便出來了,白溫景看到她在臺階下站着,把她叫了進去。

“岚兒現在過來,有什麽要緊事嗎?”

白岚思忖片刻,道:“方才和璇璇還有沈家弟弟提起赈濟的事,想着那天義父可需要我們幫忙?”

白溫景一聽便懂了,也知道這不可能是白岚的主意,平時他确實太約束白璇了,再加上還有沈晏這半大小子在,想出去是再正常不過了。赈濟那天倒也無事,只讓人看好他們,都留在他身旁便是。

“無妨,他們若是想去,那天你就帶他們随車馬一同過去,到時候義父也在,你們莫要離開我視線範圍之內。也不用去幫忙,讓那兩個小家夥再給添亂。”

白岚都一一應下了。

她正要告退,餘光瞥到了白溫景案幾上放着的一張樣單,題頭寫着王家米鋪,便多問了一句:“義父,今年供米的王掌櫃可來過了?”

白溫景沒想到她忽然提起這個,不過王平倒确實已經來過,白岚來時應當是在院子裏碰到了他的。

“方才來了,你到之前剛走,岚兒為何忽然想起他?”

那便是了,自己方才遇到的應該就是王平本人,白岚放下心來,道:“沒什麽,就是方才遇到王掌櫃,覺得眼生。”

白溫景點點頭:“你有心了,這兩天山莊裏人多混雜,是應當多注意,你既提到了,我也去派人查查,免得出什麽差錯。”

“是。”

……

白岚從白溫景的書房出去,已經是未時,本以為白璇他們都已經回房午睡了,結果在不遠處一叢梅花後看到露出了兩個腦袋,心裏又好氣又好笑,走過去一手拎出來一個。

白璇笑盈盈地抱住她胳膊,順便在背後踹了沈晏膝蓋一下,讓他離遠點兒。

白岚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忍不住戳她鼻尖:“你怎麽老欺負他?”

沈晏在一旁幫腔:“就是,你每天欺負我!”

白璇裝傻:“哪裏有?”

沈晏本來要在旁邊石凳上坐下了,一聽她狡辯差點兒跳了起來,指了指自己沾了灰的褲腿說:“你剛才還踢我!”

白岚被他們倆吵得頭疼,趕緊抱住白璇把她按懷裏,笑道:“你們就鬧吧,到時候我自己一個人跟着義父出去,把你們都留下看家。”

白璇聞言趕緊收回了還要去踹沈晏的腳,兩只手背在身後,乖巧得不像話。

沈晏扁扁嘴,覺得自己特別委屈,但是他爹又告訴他不許和小姑娘計較,男子漢大丈夫,被踹幾腳……那就踹幾腳算了。

白溫景站在書房的窗邊,看到他們幾個在外面嬉鬧,時不時傳來一陣笑聲,冬日的陽光難得的溫暖和煦,他嘆了口氣,微微掀起一點衣袖,看着自己掌心銅錢大小的一處傷口,泛着淡淡的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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