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剛過了半個月時間,沈慎之便帶人從北漠回到了中原。

他人還沒有進莊,跟了他許多年的海東青便先飛了進來,沈晏原本在和白璇她們練劍,一擡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飛影,笑叫了幾聲,招呼都來不及打便跑了出去,白璇她們過了一會兒也反應過來,跟着他一起出莊相迎。

連日的奔波勞碌,沈慎之的神情略有些疲倦,人似乎也瘦了一些,但精神不減,看到飛奔過來的沈晏,彎腰一攬就将他抱上了馬背,又随手扔給白璇她們兩個兩塊水頭上好的玉佩,拿起來隔着日光看,內裏似有波痕緩流,手感潤澤。

白璇道了謝,拿着玉佩給白溫景看了看,白溫景摸了摸她的頭,讓她把東西收好,對着迎面走來的沈慎之略一抱拳,道:“沒有料到沈兄竟然這麽快就從北漠趕回,一路多有勞累,先進來喝杯茶歇歇腳。”

沈慎之長嘆口氣,也說了聲:“請。”

白璇她們沒有進去,三個人都在門外走廊裏待着,這時白璇才來得及仔細看眼沈慎之給她的玉佩,似乎是被雕成了玉兔的樣子,看上去栩栩如生,靈動可愛。白岚的和她的是一對,一樣的圖案,方向是對稱着的。

玉佩上已經打了眼,白岚拿過白璇的玉佩給她系在了腰間,然後又把自己的系好,她們今日本就用的一樣的發簪,現在又戴了一樣的玉佩,任誰都能看出來關系親厚。白岚有時候迫切地想要在很多地方和白璇一樣,這讓她只是看着就覺得心安。

她們在那裏戴玉佩,沈晏在旁邊看着,也覺得眼熱。他其實是有些羨慕白璇和白岚的,畢竟不是誰家裏都有這樣的一個姐妹或者兄弟,像他就永遠是孤零零一個人,別說一起戴玉佩,即便是一同吃飯睡覺,都沒人能作伴,可他現在卻是最想要人陪伴的年紀。

在越劍山莊的這半個多月時間,他也時常會覺得想念家裏,想自己的爹娘,但是他爹爹真的回來了,他也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就該走了,少年總是多愁,何況論及離別,雖然還不懂什麽叫感傷和舍不得,現在卻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白岚心裏眼裏只看得到白璇一個人,一時半會兒沒顧得上去注意沈晏,白璇卻是注意到了。

方才沈晏還在那裏又跳又叫活像只小猴子,現在忽然沉默下來了,白璇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才發現這小孩眼眶紅紅的,像是忍着眼淚的樣子。原本就生得精致秀氣,現在看起來更像個小姑娘了,白璇有心嘲他兩句,又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厚道,還是盡量溫柔地在他肩膀上輕輕抽了一下。

沈晏擡起頭怒瞪着她,白璇張了張嘴,想問好像又不太好問,總不能直接說你怎麽要哭了啊,太傷小男孩面子了。

白岚也回過頭,有些茫然地問了沈晏一句:“你怎麽了?眼睛被風吹了?”

沈晏氣道:“我過幾日便要走了!”

白璇恍然,笑了笑,問他:“你可是舍不得回家了?”

沈晏沒好意思承認,且自己也忽地覺得有些丢人,低着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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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璇安慰他道:“不是還有小半個月嘛,沈叔父說過會在我生辰後才回鳴沙閣,再者說,你若是想出來玩兒,你家和山莊隔得又不算遠,快馬幾日便到了,時不時過來住也沒什麽,沈叔父肯定不會不同意的。”

她這樣說了,沈晏也覺得有道理,心裏好像沒有方才那麽不舒服,只是面上過不去,就沒有表現出來,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對白璇說:“那下次我來時給你帶好東西,前幾年我爹爹去大理的時候采買了好多玉石琉璃,你若是喜歡,我多拿些給你!”

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啊,白璇美滋滋地答應下了,橫豎鳴沙閣自有它的玉石生意做,也不缺她這一兩塊。這段時間系統又沒有搭理過她了,不過白璇現在已經習慣的差不多,不會像之前那樣忐忑。她有時候甚至想着,要是等将來自己做完了任務還是沒能回去,那不如就趁着現在多攢點兒金銀細軟,江湖謀生去也,像沈晏這樣時不時給她發個小財的,簡直是樂見其成。

但白岚聽着卻皺了皺眉頭,倒不是因為白璇白要了人家東西,畢竟白溫景也經常随手丢給沈晏一些,這些小物件都算不上什麽值當的,她也說不清自己是為什麽,就好像單純地只是看不得白璇對着沈晏眼睛亮晶晶的樣子。

她心裏一直有對白璇的獨占欲,她清楚得很,也不是不願意承認,只是她不敢讓這種想法再去擴大。她想要白璇也眼裏只能看到她一個人,只在乎她一個人,不管是白溫景蘭容還是其他的什麽人都要往後排。她見不得白璇和雪柳言笑晏晏的樣子,也不想白璇和沈晏玩得好。

可是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感情執拗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有時候覺得可能只是小孩子被搶了玩伴以後心裏的不痛快,有時候又覺得似乎比這種感覺還要深刻。

白岚輕輕撫了下腰間的玉佩,看着白璇含笑的眼睛,白皙的側臉和挺翹的鼻尖,白璇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她都是那麽的熟悉,但她也知道,不管白璇現在認識多少人,将來又會遇到什麽人,不管自己內心的渴望是為了什麽,又有多強烈,自己都不可能是她最重要的那個人,也不能像現在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

……

晚上在前廳裏一起用了飯,沈慎之一直沒有提起在北漠遇到的事,白璇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心,眼睛又忍不住往他和白溫景那邊瞟,直到白溫景被她看得一臉無奈,才問了她一句:“璇兒在看什麽?”

白璇咽下了口中的飯,支支吾吾地說:“沒jsg有什麽,就是想知道沈叔父在北漠有沒有遇到什麽新鮮的事?經常聽人提起那裏,可是自己也沒有去過,就想聽聽。”

沈慎之笑了笑,問她:“倒是有幾件新鮮事,不知道璇兒想不想聽?”

白璇忙點了點頭。

沈慎之給自己滿了杯剛燙好的燒酒,緩緩開口:“在北漠邊城的時候,我偶然在一家客棧裏停留,深夜正在熟睡,忽然聽到客棧後院似乎有狼的嚎叫聲。因為馬匹都在後院的馬廄,便趕緊派了人過去看,卻并沒有看到有狼的蹤影,馬除了有些焦躁以外也并沒有其餘太大的反應,心下有些奇怪。

後來第二夜,又聽到了那狼的嚎叫聲,且比昨晚更近,我實在睡不住,親自披了衣服出去查看,才發現這聲音竟是從一間客房中傳來。越走近那間客房,聲音便越大,隐隐地還嗅到了些血腥味。我以為出了什麽意外,趕緊推門去看,結果看到了那個客棧的掌櫃的正在剝一張狼皮,旁邊還有一頭剛被殺死的狼,也已經是躺在血泊中。”

白璇不知為何心裏有些許的不安,她看了眼白溫景,發現白溫景神色未變,依舊在時不時地夾着菜。

沈慎之繼續道:“我當時大為驚駭,便問他是為何深夜在這裏屠狼。那掌櫃的告訴我說,這些狼都是他家裏養的,尋常地方用獵犬,他卻是用狼來打獵,店裏客人吃的那些肉食也都是他的狼打下來的,但現在這些狼都老了,留着它們除了浪費他的糧食沒有任何用處,不如殺了,既可以賣肉,還可以賣皮。

養了那麽多年,連性子最野的狼都幾乎要養熟了,也會在沒防備的時候被他殺掉……”

說到最後,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磕碰聲,“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個道理,義弟,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他回頭看着白溫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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