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路旱路水路走了近一個月, 直到三月中旬,才到了姑蘇。
早春時節, 江南漸漸有了草長莺飛的樣子, 一路而來,風吹在身上都是帶着春日和煦的暖意,白璇早已把披風解了, 穿幾件外衫縱馬踏在小路上, 路兩旁都是初生的帶着露水的花草。
白岚和白璇都算是在北疆野大的女孩,性情裏帶着幾分天生的飒爽, 沈晏騎在馬上裝模作樣地笑道:“我說你們瘋, 你們還不信,哪兒像江南的姑娘,都是溫溫柔柔。”
白璇揚起馬鞭假裝要打他,沈晏又道:“你看看, 我路上找一個姑娘問路,人家都是含羞帶怯的,你連馬鞭子都往人身上甩, 啧啧。”
白璇倒是沒用馬鞭子甩他, 不過白岚聽了這話就用馬鞭子甩了他的馬, 沈晏沒來得及反應,直接被帶得往前跑了老遠, 笑罵聲都散在風裏了。
白岚搖頭笑道:“這厮滿嘴風言風語。”
雪柳騎馬過來,道:“沈公子也是該,方才過來,都說了我們去問進城的路, 他非要往過湊,人家還當是什麽登徒浪子!”
說起這事白璇就嘆息不止, 她還說把沈晏和白岚這木石前盟隔開了也就好了,沒想到她倒還真沒有記錯沈晏,這家夥即便不來撩白岚,別的姑娘還是照樣招惹不誤,還沒到姑蘇,就悄悄地和她說想去青樓舞館裏看看。
白璇雖知道他能和自己說這個,自然也沒想什麽多餘的有的沒的,但還是有點兒心情複雜,也不知沈晏将來會如何。
到姑蘇時恰好是清晨,進城後一行人便直奔了東裏街,山莊分舵jsg就在東裏街頭。
白璇遠遠地就看到了上面越劍山莊四個大字,和蕪州山莊如出一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東裏街前是煙柳畫廊,是小橋流水,兩岸夾道上遍是黑瓦白牆的人家,晨起時分,還有淡淡的霧氣,朦胧地暈在眼前,連天都帶着清淩淩的水色。
白璇還來不及贊嘆,眼前忽然橫出來一小枝早開的桃花,花瓣上還沾着露水,其色灼灼。
白岚笑了笑,輕聲道;“給你。”
白璇擡頭看向她,只見白岚還是往日裏那樣溫柔精致的眉眼,給她遞來桃花的那只手白皙細長,一切都沒有什麽不同,可那一瞬間她的心裏卻緊了一下,也說不上是為什麽。
白岚又道:“我給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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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璇就呆呆地站在那兒讓白岚給她把花簪到了發間,白岚有些冰涼的手指無意中碰到她的耳垂,白璇微微地抖了一下,只覺得鼻端好似都是這一枝桃花流溢的香氣,又好像都是白岚身上她很熟悉的淡淡的清香。
滿城春||色盡無邊,花開不知年。
……
到了山莊後,白溫景稍作片刻休息,便去找人詢問那中毒一事,如今已過近兩個月,雖然屍身都做過了處理,還保持地比較完整,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璇他們便先回去整理東西。
白璇還是和白岚一起住,白溫景現在也不給她們分開了,橫豎那麽多年下來也早就習慣了住在一起,還不如就這樣,還能互相照應一下。
沈晏的房間和她們隔了一個小院子,不過也不遠,随時都可以走動。
沈晏來時只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和随身的一個包裹,幾乎沒什麽可收拾的,進屋把東西放下了就跑過去找白璇她們了。
白璇也等着他來,還有事打算問他。
“沈叔父以後也會過來麽?”
沈晏倒了杯茶,急急地喝了一口,道:“我爹會過來的,畢竟這邊事情更嚴重些,線索也多,鳴沙閣那邊已經查不出什麽了,不如過來一起。只是還得等一段時間。”
白岚想了想,問他:“你們現在多少有些線索了嗎?我記得幾年前沈叔父還去過一次北漠,沒有查到些什麽嗎?”
沈晏嘆道:“我爹去北漠那次就別提了,我都不知他是去做什麽的,出去一趟帶了一身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傷,事情是一點進展也沒有,且連那毒究竟是何毒,解藥如何,都是一概不知。”
如果單單是中毒還好說,可中毒之後背後生出人面瘡,這就不僅僅是仇殺或怎樣,且屢次有同樣的事件發生,就只能說明這件事背後的人,不光是想殺幾個人罷了,只怕是還有其他隐藏在暗處的東西在裏面,只是現在他們還看不出。
秦良總不會白來,大約也會和白溫景一同去看,白璇現在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他的消息,或許能發現些別人所不知道的。
沈晏喝完了茶,坐着看她們收拾了一會兒東西,又忍不住說話,神神秘秘地道:“你們可知姑蘇城內近日發生的事?”
白璇問道:“何事?鬼怪之事就給我咽回肚子裏去,要麽你看到了沒?外面院子裏就是一口井,你對着那井說便好了,我才不聽。”
沈晏道:“自然不是了,子不語怪力亂神,我近日都收斂了那麽多,本來沒想說的,現在你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
白璇把一個鎮紙拿起來撇過去,“愛說不說。”
沈晏擡手接了,拿在手裏把玩,道:“我聽說這姑蘇郡守接二連三死了好幾人了,朝廷每派來一個,不過半月就會忽然暴斃,在任最長的便是現在的這位郡守名叫李深,可就算是他,也在差不多一個月前,在家中遭人刺殺,只是有人及時将他救下了,才得以保全性命。”
白璇道:“朝廷最近那般不太平,有人想刺殺朝廷命官,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沈晏又道:“他被刺殺是不稀罕,可救他的那個人卻是稀罕,你可知那次是你們山莊裏的人救了他?”
這白璇倒是真不知道,而且越劍山莊和朝廷的關系那麽僵,就算有一日這江山要拱手他人,白溫景怕是都不會為此皺一下眉頭,自然更不會讓自己手下的人去救一個官了。
白岚卻忽然問道:“那個救了李深的人是誰?”
沈晏搖頭不語,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道:“等晚上你們就見到了。”
只是他話音剛落,院外就有人走了進來,竟是不用等到晚上了。
久別重逢,再加上之前患難與共的經歷,白璇對他是不覺得陌生的,便直接走了出去,站在門前笑着招手:“兀述!好久不見。”
兀述愣了一下,他剛才見過白溫景之後便被告知當年他遇見的那個姑娘也要來這裏,可腦海裏還是她原來的樣子,時隔多年,再見竟是有些認不出了。
“璇小姐。”兀述行禮道。
白璇請他進了屋,讓他先坐下。
沈晏看到他後,兩人對視了一眼,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雖然過了這麽多年,也已經冰釋前嫌,可到底還是互相都有些不服氣,現在這樣也算是好的了。
只是白岚不知為何,倒像是對兀述有幾分敵意,徑自坐在那裏默默喝茶,兀述給她行禮,她也只是擡眼看了一下。
白璇想起沈晏方才的話,如果兀述真的是那個擅自救了李深的人的話,山莊裏的人恐怕都不會再給他什麽好臉色了,白溫景那邊定然也已經聽說此事,便有些擔心,想了想還是直接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子救了這裏的那個郡守?”
兀述原本是最性情倔強,也不會看人眼色的,可現在寄人籬下為人辦事多年,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他了,再看到白璇目光澄澈,問他時也沒有他意,便懂了她的意思,答道:“莊主吩咐我不要讓山莊在此地陷入動亂,李深其人,狂妄自大,除了一些狡詐伎倆也無太大本事,留他比除他要有用,我已經和莊主傳信解釋過了。”
既然如此,白璇便安了心,之後就問了一些他來這兒以後的瑣事,還有姑蘇的風土人情,倒是只字未提白溫景所查之事,畢竟白溫景對兀述的信任應當還不足以把這樣的事情也過多的透露給他,自己也就無須去問。
兀述話還是少,白璇也不算健談,不過有沈晏時不時插一句話,氣氛也還算融洽。
兀述是有問必答,将姑蘇城裏好玩的地方都說與了白璇聽,聽起來相談甚歡,可白岚從兀述進來後就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她從前就不喜歡兀述,現在更是沒來由的不喜歡,只是看着,就覺得心裏一陣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