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溫景擦幹了嘴角溢出的血, 還想用手撐着床榻坐起來,卻只堪堪直起了一點身子, 又頹然往後仰倒倚在了床頭。

左樓接了一盆清水放在白溫景手邊, 白溫景勉強擦了擦手,正想擡頭說些什麽,忽聞屋外有人急報, 說秦良有要事禀報。

秦良難得深夜至此, 想必是真出了什麽大事,白溫景便讓左樓把面前擺放着的銅盆之類盡數撤走, 然後命人叫了秦良進來。

秦良步履匆忙, 氣息也有些不穩,像是匆忙至此,一路都未曾有過停息,不像他尋常作風。

進屋時, 白溫景還未開口,秦良便急道:“莊主,方才有歹人混進了山莊, 兩位小姐都被邪風所傷, 已然昏迷了!”

白溫景聽到他前半句話, 心裏便驟然一緊,料到大事不好, 卻沒想到不光是白璇,連白岚也未能幸免。白岚也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既能不驚動任何人的進入山莊,又能傷得到她, 想必不是尋常人所為。

白溫景連忙起身下床,卻因動作太急, 站起來時暈了一下,眼前重重黑影掠過。他不欲讓秦良知道自己中毒一事,便強撐着沒讓左樓扶他,自己緩了片刻,等到能站穩時便披上衣服大步走出去了。

左樓審視地看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白溫景身後的秦良,也随之跟了過去。

白溫景走到白璇她們住的地方時,白璇兩人已經被送回屋裏了,白岚已有醒轉的跡象,只是身體依然很疲軟,眼睛也有些睜不開,只能聽到雪柳在一旁和她說話,卻無法做出更多的回應。

白溫景坐到床邊給兩人都把了把脈,所幸并無大事,只是那風有迷魂作用罷了,再過一時半會藥效一退便能恢複如初。

他摸了摸白璇微微汗濕的手心,便站起了身,讓雪柳照顧好她們,自己出去找秦良問方才的情況。

秦良便告訴了他自己是如何在小花園閑逛,覺得風向有異,尋着蹤跡過去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璇兩人。

“當時璇小姐臉色太過于蒼白,我心下急切,這才急忙去尋了莊主。”

白溫景點點頭,以示自己已經清楚了。郎中已經被叫了過來,正在裏面為白璇兩人診脈。白溫景便叫了秦良和他去院中石凳上坐。

院中月色明朗,白溫景剛剛吐了幾口血,臉色看起來并不比白璇好多少,甚至還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青色。秦良本是沒有注意的,奈何他所在的那個角度将白溫景的臉照得十分清晰,連帶着眼底的疲态也是一覽無餘,便忍不住開口多問了一句:“莊主近日來是否少休息?臉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白溫景頗有些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你也知如今世景荒涼,山莊裏諸多雜務纏身,一年年過來都是這樣,只等璇兒大了,或許能幫我分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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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景荒涼,秦良聽了這幾個字,倒是心中真情實意地動了一下,也不免得想起多年之前自己背井離鄉,在外潦倒的經歷。而今想來,那段日子還當真是他平生最煎熬的,只是在記憶中并不覺得有多可怖,最不過有幾分寂寥罷了。

白溫景倒也真是于他有恩,唯有這一點讓他有時想起,還會覺得有幾分為難,還會覺得是自己心中計較太過,計謀太俗陋。

……

白璇整個人的意識都是混沌的,她似乎看到了秦良最後離開的那個身影,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察覺,她倒在地上,卻依然能感覺到腳底的一片虛浮,掌心濕熱,心髒不安地鼓動着,那跳動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一下又一下,騷亂着她的意識。

她聽到雪柳的聲音,也聽到了白溫景輕聲喚她名字的聲音,可是依然醒不過來,只覺得自己仿佛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茫然不知所措地走着。

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聲沉悶地、似乎是什麽東西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像是兩塊木頭,抵着磕到一起。

白璇便擡起了頭,遠遠地,她看到了那條漆黑的小巷,有一個松挽着發髻的女人,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那裏,那個背影十分單薄,幾乎是瘦骨嶙峋。

白璇微微張了張嘴,什麽也沒叫出來,那女人卻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自己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即使相隔甚遠,白璇都能看到那眼神裏意味深長的笑意,讓冷汗順着她的脊梁往下淌。

她看到那女人手裏提着的兩條纖細的木腿,一下一下地碰在一起,慢慢地磕着,聲音沉重,如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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