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憑空出現這樣一封信, 白璇心裏不能不存疑。系統發布了命令之後便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白璇只得把那信從頭到尾反複又看了好幾遍, 似乎真的只有這麽點有價值的信息。
那人讓她自己去, 可是連白岚都中了她的招,自己又怎麽可能是對手呢?
白璇揣度片刻後,抹了把臉上的淚, 将信揣進懷裏, 警惕地環視四周,樹靜風止, 發現并無人暗中窺視後, 便急忙回到了屋中。
她把信拿出來交給了白溫景。
那落款的木樨已是明證,白溫景直到此刻才真真正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原來他曾經布下天羅地網想要找的人,真的還活着。
可是她為什麽又要讓白璇去見她呢?總不能是與他積怨已久, 想要用白璇來威脅他。
無論如何,此事兇多吉少,白溫景是斷然不願讓白璇前去冒險的。
白璇見白溫景拿了信便一直默不作聲, 神色焦急, 攥着他的胳膊道:“爹爹, 不管這是什麽人,我必須得去一趟!老郎中妙手回春, 如今都無計可施,我若是不去,只怕姐姐性命難保!”
白溫景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此刻屋子裏站滿了人, 卻安靜極了,除了衆人的呼吸聲, 便只有白岚時而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
“爹爹,你派幾個暗地裏跟着我就好,不會有事的,那人既然費盡周折,想必不是要傷我性命,我且去看看她要和我說什麽……”
白璇話還沒有說完,卻被白溫景打斷了。
“小姐累了,雪柳,帶小姐下去休息,再去姑蘇城裏找幾個有名的郎中過來!”
多年主仆情誼,雪柳心裏是向着白璇和白岚的,怎麽忍心看着白岚遭受這樣的痛苦,只是白溫景的命令更難以違抗,雪柳猶豫了多時,最後還是走到白璇面前,小聲道:“小姐,我們先去隔壁……”
白璇打開她的手,沒有理會白溫景的命令,徑直走到白岚的床邊。
白岚口中不斷發出細碎的聲響,念念有詞,只是白璇湊近了也還是沒能聽懂她在說些什麽。方才白璇看時白岚的臉色還是蒼白的,此刻卻不知為何,變得面色酡紅,如同醉酒一般,就連呼吸間也帶着幾分酒氣。
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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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璇恍然大悟,她回頭看向秦良,秦良輕輕地搖了下頭,便沒有多餘動作。
白溫景又給白岚探了幾次脈,脈象分明滞澀不通,再照這樣下去,還不知撐到幾時。他又怎麽會想讓白岚死,可一旦放白璇去樨娘那裏,更是沒有活路,即便這樣做能救回白岚,他就忍心讓白璇去冒這樣的險麽……
他看着白璇發紅的眼眶,還想勸她先回去休息,卻不知怎麽再開這個口。
只是他沒想到,就在他糾結如何開口時,白璇反而漸漸地冷靜下來了。她接過雪柳遞給她的手帕,擦幹了眼角的淚,對白溫景道:“爹爹,我方才太莽撞了,現在再想,好像确實不妥。我先去緩一緩,若是郎中來了,一定讓人去叫我。”
說罷,她将那信放在了白岚枕邊,沒有再動它了。
沈晏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知道此去兇險,卻沒有想到白璇就真的不去奪解藥了,他能明白那種懼怕之心,但還是不免覺得有些失望。
白璇和雪柳一起去了隔壁房間,白溫景心裏卻還是沒能放松,他隐約覺得白璇有什麽地方不對,卻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他正打算讓左樓過去看看,秦良忽然起身道:“莊主,我去看看璇小姐罷,她情緒似乎還是有些不穩定。”
秦良去也是一樣的,白溫景點點頭,道:“好,你過去看看,千萬看住她,別讓她一個人偷跑了。”
秦良應下,便轉身出去了。
屋裏悶熱,秦良剛打開門,迎面就是一陣涼風,令人神清氣爽。
白璇那邊的房門還開着,他看到白璇正坐在桌旁,用手撐着頭,似乎是很疲倦。
雪柳先看到了他,正要開口,卻被秦良擡手攔住了。
白璇一直沒有擡頭,直到秦良走到桌旁坐下,白璇才注意到是他來了,有些驚喜,又在意料之中。
白璇示意雪柳去關門,然後對秦良道:“師父,我得出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秦良讓她噤聲,然後拉她離開窗邊,低聲道:“莊主不會許你走的,等一會兒我引開西側門的守衛,你從那邊出去,出去之後徑直往東邊跑,看到的第一個茶攤前有我的馬,你騎上去。不用擔心,我會叫上沈晏,想辦法脫身出去尋你。”
這正是白璇所想,那人不許有人跟着她,可就憑她一個人,即便拿到了解藥,脫身也成問題,如果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走了,今夜做了別人刀下鬼又有何人知?當時衆人都在白岚房中,她也無法單獨告訴誰,不如直接告訴白溫景,然後再偷跑出來,萬一她出了事,總會有人去接應她的。
他們說這話時雪柳也聽到了,她已替白璇拿好了劍,等白璇打算往出走時便将劍遞給了她,“小姐路上小心!”
白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安心,你照顧好姐姐,有事就告訴沈晏,讓他去長短亭找我。”
秦良此時已替她将守衛引開,白璇便趁機溜出了山莊。
可謂是jsg神不知鬼不覺,秦良這一番動作,竟沒有一個人知曉。他沒有回屋,一直在西側門等着,直到估計着白璇已經拿到了馬,這才擺了擺袖子,施施然回去了。
他倒是沒有想到,白璇竟然真的能辨認出那毒||藥,七醉之毒勝在無形,中毒之初看不明顯,只待人死時才能發現端倪。明明是中毒身亡,死狀卻像是酗酒過度,且在死後一個時辰內肉身會迅速潰爛,徒留白骨。
不過毒發之前尚有七天的餘地轉圜,只看樨娘願不願意就這樣放過白璇了。
至于沈晏……秦良微垂眼睫,還是要告訴他,只是不在這一時半刻,還得等白璇見到了樨娘再說。
白璇去到小茶攤前時果然看到了秦良的馬,她翻身上馬,正要出城卻又遇上了麻煩。此時城門已經盡數關閉,她想要出城怕是沒有那麽容易。
只是白璇現在也顧不上那許多,只得先到了城門口再想辦法。
夜色迷蒙的夜晚,青石街上只有陣陣馬蹄聲。不遠處城門口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閃爍着迷離的微光。
白璇一路縱馬向前,到了城門口時,她正想下馬找個說辭讓城門兵放自己出去,卻見城門已在自己靠近時訇然打開了。
白璇在城門打開的一瞬間攥緊了缰繩,幾番猶豫之下她還是沒有勒馬,朝着空無一人的城門飛奔過去,果然不出所料,在她出城的下一刻,城門又已同樣的方式關得嚴絲合縫。
事出蹊跷,白璇已知自己落入了陷阱,只是如今白岚性命垂危,七醉毒發至多只有七天時間,即便前方是龍潭虎穴,她也只能去闖一闖。
也不知師父有沒有去告訴沈晏……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打了個轉,便被白璇抛到了腦後,不管沈晏他們能不能來接應,現在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不多時便出城到了五裏外。
白璇記得自己來時曾路過這個地方,路邊溪水湍流處有一座挂着破舊牌匾的木亭,依稀記得就是長短亭,她便策馬循着記憶裏的方向過去。
只是沒走幾步便有一片密林,在這樣月色昏沉的夜晚,白璇不敢輕舉妄動,她屏着呼吸往前走,耳邊仔細聽着樹叢草木間所有細微的動靜。
也或許是她多慮了,直到她看到長短亭布滿灰塵的牌匾,都沒有遇到什麽情況。
十裏五裏,長亭短亭。這長短亭是本朝最早一位被派任姑蘇的郡守修建的,至今已有幾百年,因許久不曾有人打理,這周圍又草木茂盛,亭中已經是荒草叢生,頂上也結了層層疊疊的蛛網,落魄凄涼。
白璇将馬拴在了一旁的樹上,自己往亭中走了幾步。看天色現在已是三更,可那人蹤影全無,這讓白璇心裏不免多了幾分忐忑。
就在她要從長短亭上下來時,兩旁樹叢忽然間都開始悉索作響,白璇慢慢握緊了劍柄,緩步往前走。
咻咻咻——
幾枚飛镖出其不意地朝着白璇面門射來,白璇舉劍幾下擋開飛镖,腳下運功借着亭中梁柱的支撐飛身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上。
“什麽人?別鬼鬼祟祟躲在暗處!”
四周一片靜谧,并沒有人回答。
白璇正在疑惑間,背後傳來一陣風聲,白璇蹬步躍起,回身時只見身後有一一身素白紗衣的女子運起掌風朝自己襲來,寸寸緊逼。
烏雲漸漸退散,一輪皎月自雲間露出,白璇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女子袖口處的木樨花。
兩人幾番打鬥,白璇身體尚未恢複完全,有些體力不支,再看那女子倒是信步游走在樹木枝桠間,如履平地,心知自己不是對手,便持劍擋開對方攻勢,趁此時機,道:“你要我來此處,就是想與我打鬥?”
那女子聽了她這問話,手下一頓,白璇躲過一擊,迅速落地到了馬邊。
“嗤——”那女子笑了一聲,帶着許多輕蔑,道:“我還以為白溫景養出來的丫頭有多大的本事,原來就是個繡花枕頭。你還不如白天那兩個,至少有幾分糊弄人的本事。”
白璇也知自己不善武功,不欲與她争辯這些。只是解藥即便在她身上,直接問恐怕她是不會給的,還是得另想它法。
正思索間,那女子忽然往她身上丢了塊小石頭,白璇往後退了一步,擡眸看向她。
“你想要白岚活,就跟我在這兒待七天。你要是有本事活過這七天,什麽解藥我都給你。你不用跟我耍什麽鬼心思,這天底下我樨娘下的毒,除我之外無人能解,與其多想那些,你還是先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