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是夜, 月朗星稀。
江臺閣一片靜寂，幾個守門小厮抱着刀倚在牆邊, 輪值的人還沒來, 此刻卻已有些睡眼惺忪。
一個身量略矮的小厮用手使勁揉了兩下臉，然後直起身打算伸個懶腰，眼角因困倦泛出些淚, 模糊了他的視線, 因此并沒有察覺到半空掠過的兩道幾乎融于夜色中的黑影。
“……”白璇擡手扇了扇四周的揚灰，然後盡量放輕了動作推開眼前半人高的那扇小門。
白天她從江臺閣出來時, 注意到有好幾個小厮時不時地往江臺閣西面跑, 便跟了去看，才發現原來這邊開了幾扇小門，門做的很隐蔽，擋在茂盛草叢之後, 又是最陰冷潮濕的一面，不留心很難注意到，應當是往江臺閣裏送暗貨的路徑。
她有心夜探江臺閣, 但正門輪班值守的小厮太多, 正好從此處一探究竟。她對于江臺閣有些印象, 只不過按照她原本的發展，單衡此刻應當已經被人暗害身亡了, 而如今的單衡卻是活得好好的。
人多打眼，故而只有她和白岚兩個人來了，到了這邊後門時，也有幾個打手在看着, 只好先把人用手刀劈暈，拖到了一旁草叢裏。她也不知這些人會暈多久, 擔心出來時撞到無法脫身，便趁着白岚不注意，在他們鼻前熏了兩下迷煙。
只是她也沒想到這麽狹小的一道門裏，曲折往複，竟分了許多條岔路，每條路兩側壁上都點着長明燭，鑿了無數或大或小的暗格。
待到眼前終于一片開闊時，白璇長呼了一口氣，終于能直起身來。
這是一間堆滿了檀木箱的庫房，帶着長久不見天日的陰冷。進來時帶了風，數百支蠟燭顫顫巍巍地晃着，在牆壁上投下一道道嶙峋的影子。
白岚随手端起一個燭臺遞給白璇，兩人便繼續往前走。
白璇借着手中燭火低頭細看那些檀木箱封條上寫着的字樣，珊瑚、瑪瑙、冰種翡翠，甚至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箱子，上面寫着血玉。
白岚從她身後探出頭看了一眼，湊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或許是單衡的私庫。”
白璇點點頭，這确是私庫，如果和她記憶中相同的話，庫房外面就是單衡的房間。
只是兩人一起将庫房查看了一遍，卻當真沒有看到羊脂玉的影子。
“臨走前那孩子跟我說，他的玉是有人給他的，就在江臺閣門前。”白璇疑惑道，“門前有人把守，若是誰在那裏給了寶兒羊脂玉，必然會被發現。可寶兒卻說那晚只看到了給他玉的人，守衛一概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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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岚道：“或許也是像我們一樣先将守衛打暈了？”
白璇搖頭不語，正門并非只有那麽幾個守衛，且不說有輪值的，街上也有人在巡視。怎麽可能把這些人都打暈呢？再者這江jsg臺閣想進來容易，拿了東西全身而退卻難。但凡從江臺閣随意拿出一樣東西，都夠普通人家一年生計，單衡不會那麽不謹慎。
想到這兒，白璇心裏忽然有個猜測，她正想和白岚說，卻聽到有人聲透過牆壁隐隐傳來。
“孤王酒醉桃花宮，韓素梅生來有貌容……”哼小曲兒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電光火石間，白璇反應過來那是單衡！
白岚也聽出來了，她反手拉了白璇便要往外跑，卻被白璇攔住了，“先等等，他似乎沒有過來的意思……”
“可萬一他一時興起走過來，我們會暴露行蹤……”
白璇沒法多做解釋，她先讓白岚松開自己，然後往裏走到這間庫房的正門口，透過門縫，她看到了燈火輝煌的一間屋子，看陳設好像是單衡的書房。
單衡正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晃着腳，半點沒有白日裏的驚恐慌張。最讓白璇注意的，就是他手中擺弄着的一個羊脂玉環。
江臺閣确有羊脂玉，但這說明不了任何，只有找到那個給寶兒喂羊脂玉的人，才能明了這事到底和江臺閣有無關系。
想看的東西看到了，白璇正打算跟白岚一起出去，卻聽到外面沒了單衡哼曲的聲音，便又湊過去看了一眼。
單衡走到了書房門口，他将門打開，畢恭畢敬地迎進來了那個站在書房門前的人。
“單掌櫃別來無恙，近日生意做的如何？”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白璇愣了一下，定睛一看，竟是多日不見的褚遂安！
他來這裏做什麽？白璇心下思忖。她蹙着眉細聽兩人談話，可那天褚遂安和她說過的話卻漸漸浮上心頭，臨安玉人街，街口第一家玉石鋪……
單衡一臉殷勤地給褚遂安遞了茶，還請褚遂安坐在了主位，兩人似乎一直在談生意的事。
白岚有些擔心她們被單衡發現，卻見白璇不知為何愣在了那裏，只顧目不轉睛地盯着外面，便輕輕推了她一下，問道：“怎麽了？誰來了？”
白璇回過頭，她沒回答白岚的話，而是小聲問她：“姐姐，你有沒有去過臨安玉人街？”
白岚搖了搖頭，她到山莊以後便幾乎沒有再去過臨安了。不過白璇提了這個名字，她卻覺得有幾分熟悉，似乎近日來在哪裏見過。
“畫樓朱戶玉人家……”白璇小聲喃喃道。
“這幾日金陵城裏的玉石鋪盡數受到排查，生意也大不如前……”單衡徐徐道來，語氣裏多少帶了幾分煩亂。
褚遂安倒是輕笑一聲，抿了口茶，道：“單掌櫃放寬心，這事也不會再耽擱多少時日了。”
“如此說來，殿下您已有了法子？”
褚遂安不欲與他多言，但笑不語。
殿下兩個字像一陣驚雷，在白璇的腦海中炸開了，她的猜測果然不錯，褚遂安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若不是她現在還在別人家的庫房裏躲着，只怕要笑出聲了。褚遂安的名字雖與她原本寫的并不同，可這幾次相遇，卻足以讓她辨認出他的身份。
白岚一點搞不清狀況，也不知白璇為何憋笑，她那一記手刀只能把人劈暈一時半刻，再不走就被人甕中捉鼈了，只好硬把白璇拉了起來。
褚遂安也已起身告辭，白璇便跟着白岚走了。
回去的一路上，白璇都是要笑不笑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白岚怎麽問她，她也不肯說，最後白岚急了，躍身上了她的馬，一邊摟着她的腰，威脅要把她摔下去，一邊笑問道：“你看見什麽了，樂成這樣？”
白璇笑着去推白岚的手，她怎麽能告訴白岚呢，她總算是找到這本書的男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