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修仙之人窮盡畢生之力不過為了二字——成仙。

可是誰又想過成仙之後的事情,天上的日子未必有人間那樣豐富有趣,終究也不過是一日又一日的挨日子罷了。

丹爐老人掌管着天上丹藥的煉制,說白了就是個人間的郎中,可是卻還比不上人家的郎中過的有趣,天上都是些仙人,各個術法精通,大病小病人家通通沒有,小傷不需要你治,大傷你多半也治不好。

神仙的日子說起來自在,無拘無束卻也是無聊透頂,丹爐老人的丹霞宮一共就兩個人,他和一個剛剛成仙不久的小弟子,實際要他說,就他那個宮殿,根本一個人都不需要,幾百年連只蒼蠅都沒飛進去過。

隐隐白雲間,縱然得了長生,成了長生的仙者,仙者在想着法來打發光陰,想來實在是有些可笑。

丹爐老人今天和南海真君下了一盤棋,直到弄了個一敗塗地這才不情不願的回了他的丹霞宮。

宮殿精美缥缈,可是卻毫無用處,不過是因為天上總有那麽多的閑人,所以才有了這些閑工夫。

丹霞宮向來無事,丹爐老人和往常一樣踏進了宮殿,準備去看看自己的仙草,這一天就算是過去了。可是那小童卻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師父,今天來了個奇怪的人。”

“如何奇怪?”丹爐老人問道。

小童想了想,說道,“看着面生,也不像是天上的仙君,我問他是誰,他也不說,只進來拿了點東西就走了,實在是古怪至極。”

“那人容貌如何?”

“穿了一襲白衣,是個容貌俊美的男子,看着十分冷淡,從頭到尾也沒說過一句話,不過他對師父您的藥房好像很熟悉。”

丹爐老人想了想,實在是想不出這會是哪號人物,何況這丹霞宮的藥品除了那些十分要緊的外,這些仙者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若是那人只是拿了些尋常丹藥,倒也沒什麽要緊的。

“他拿了些什麽?”丹爐老人問道。

小童想了想,指着水邊的一棵白色仙草說道,“他就取了水邊那顆草上的果實。”

丹爐老人的臉色突然變了,他看着水邊的那顆白色仙草,白色的葉片接近于透明,那草上的果實早已消失,那草便像失了生氣,已經開始慢慢透明枯萎了。

“以後若再見此人,勿要冒犯他。”過了良久,丹爐老人才神色複雜的說出這句話。

小童看着丹爐老人的臉色,不由得好奇問道,“這個人是很厲害嗎?”

“自然。”

“有多厲害,比天帝還厲害嗎?”

“他呀,可是連天帝都要讓他三分。”

心芷仙草,你當年托我保管的時候,怎麽也不會想到你那樣清冷的人有一天會真的用上它。

心芷入藥,心如止水。

是誰讓你動了心?

你卻又為何執意要心如止水?

程君一回到院子的時候,花佚已經走了,桌子上只留了一封信,說是感謝他這些日子的照顧,他向來不喜離別所以便不當面道別了等等。

程君一看着這空空的院子,手裏握緊了那張紙,可是手裏握的越緊心裏卻顯得越空。

花佚出了谷陽城,也沒個目的地,就這麽随心所欲的走着,走哪兒算哪兒,要是缺了銀子,便看看哪兒是否有些妖邪作祟,進去替人家安宅驅邪,讨點盤纏繼續閑逛。

這天他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鎮,正好是下午,他進了茶棚便聽見有人說書,周圍的人聽的津津有味,花佚也湊熱鬧要了一碗茶,聽着這說書人瞎扯。

說書人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看着精瘦精瘦的,眼睛帶着狡黠的光,繪聲繪色的在那兒掰扯着。

“這鴻蒙之初,生于太荒,天地初始,陰陽未分,故有二神應運而生,兄者以陽,弟者以陰,遂陰陽有序,天地初行。後天地荒蕪,神女孕育萬物,應陰陽之道,和五行之法,這天地輪廓粗具。後又有衆神應萬物而生,管四時,調風雨,人畜得以生息,這天地始成。”

“我今天就給各位說一說,這管風雨的神仙龍津公的故事。”

花佚聽得新鮮,要了一疊茴香豆聽他慢慢說着,突然這時來了一夥人呢,叫了聲上茶,這說書人趕忙住了嘴,笑着迎了上去。

花佚也不着急,喝了口茶吃了幾顆茴香豆慢慢等着。

這茶棚雖然簡陋,可是人卻不少,加上這地段不錯,處于必經之道,卻又偏僻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生意也是不錯。這茶棚一共有兩個人打理,看起來應該是一對夫妻,這男人沒事的時候就說點書招攬生意,這女人招呼客人,要是人多這男人便也來幫忙。

剛剛來了一夥人,這店家也就顧不上說書了,相當熱絡的給那波人招呼茶水座位。

花佚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這新來的人有十來個,穿着統一的弟子衣服,估摸着應該是某個修仙門派。帶頭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熊一樣,表情也有些兇狠,對這個店挑挑揀揀的,看着實在是讓人厭煩。

一時人多這店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那頭的客人催着他快點去說書,這頭的人又在說來了半天怎生還不上茶。那店家對這頭笑着賠罪,那頭趕忙就拿了大茶壺去倒茶,那女人忙着給那波人上茶碗和随嘴的茶點。

兩頭都在催,這店家一時着急拿了茶壺便走了過去,結果沒成想一時錯手這水便潑到了那領頭的大漢的身上。那大漢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嘭的一聲便站了起來,瞪着那戰戰兢兢的店家厲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不成?你這什麽東西也敢往我身上潑?”

身後的弟子随着這一身怒吼,紛紛拔劍,氣勢洶洶的看着店家。

那店家吓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說道,“小人一時不開眼,爺大人有大量,求您高擡貴手饒了我吧。”

那女人也被眼前的陣仗吓壞了,也不知道說什麽,只是跟着男人一起跪下磕頭求情。

那漢子一行十來個,看着各個氣勢逼人,一看便是一個不好惹的主兒,這漢子更是一臉兇神惡煞,實在是讓人心生恐懼。店家兩口子一時吓壞了,這男人還能說幾句求情,這女人沒見過這架勢,不知道說什麽,只是跟着磕頭求情。

茶棚裏的其他人也都噤了聲,雖然對這個店家心存憐憫,可是誰也不敢上去為他們說句公道話,都只能戰戰兢兢的坐在原地,生怕惹禍上身。

那店家仍舊在求饒,領頭的大漢一把将他抓了起來,惡狠狠地問道,“知道我是誰嗎?你這等下作的東西竟敢往我身上潑,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店家一時吓得不敢說話,臉色煞白。

那大漢身後的弟子臉上都帶着輕蔑嘲諷的笑意,頗為得意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花佚将茶碗放在了桌上,看着眼前這一幕,突然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這等下作的東西,如果不是潑在了你的衣服上,本來是該喝進你嘴裏的。”

這聲音帶着幾分散漫,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讓人聽得分明,一時間茶棚裏突然靜了下來。

那漢子送了手裏的店家,惡狠狠地看了花佚一眼,獰笑着問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熊歸面前逞英雄。”

身後的弟子紛紛拔刀戒備的看着花佚,花佚擡起頭看了他們一樣,桃花眼微微上挑,嘴唇揚起一個勾人的弧度,熊歸見了眼前一幕突然內心一動,想起來修仙大比上的那一幕,一時脫口而出。

“昳陽派弟子花佚。”

話音剛落,一把寒光凜凜的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後的一個小弟子這才發現自己手裏的劍被人拿去了,一時臉色大變。

這個茶棚裏的人都驚訝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個穿紅衣的男子便将刀架到了熊歸的脖子上,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熊歸感覺到他脖子上的劍貼着他的肉的冰冷,這劍只要在向前一寸,他必死無疑。

“花佚,我乃臨渙派的掌門熊歸,你如此作為,怎麽向同道中人交代?”

花佚聽了,非但沒有将劍放下的意思,反倒是将劍更近一步,在熊歸的脖子上開了個口子,流出來殷紅熱騰的血。

“這年頭,真是阿貓阿狗都能當掌門。之前那個松岚派也是,和你一樣沒用不說,行徑還都一樣的下作惡心。”

熊歸聽了臉色大變,“松岚派的武進真,他果真是你昳陽派殺的?”

花佚聽了,笑着輕聲說道,“不是昳陽派,是我殺的。我将他們送下了萬仞崖,死的幹幹淨淨,屍骨無存。”

熊歸聽了後背發寒,可是還是強裝鎮定,“此等惡行,我一定會讓各位道友向你昳陽派讨個公道!”

花佚頗為可惜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熊歸臉色煞白,一時情急突然說道,“昳陽派近來有大禍将至,你放我一條生路,我便給你指一條明路。”

“你先說來聽聽,我看它值不值得你一條命。”

眼看着刀子又要再近一步,熊歸突然開口說道,“武進真他上昳陽山之前曾經跟我們通過書信,現在松岚派的人消失了這麽久,我們各大修真門派已經聯合起來,準備上昳陽山讨個說法,我臨渙派現在就是去彙合的。”

“讨說法,我看是準備分贓吧。”花佚說完,直接一劍揮過,将熊歸的人頭割了下來,其他弟子見此臉色大變,紛紛拿劍自衛,可是又沒人敢上前來。

“我沒興趣幫他收拾喽啰,滾吧。”花佚說完,其餘弟子紛紛逃命。

花佚頗為憐憫的踢了踢地上熊歸的屍體,輕聲感嘆,“真是可憐,連個願意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

茶棚中的人見此場景都紛紛遠離了,那店家想和花佚道謝,可是又沒膽子上前,那女人更是臉色煞白的躲在男人身後,一言不發。

花佚将茶錢往桌上一放,笑着說道,“那故事講得不錯,甚是新鮮,從哪裏看來的。”

“是我祖輩給我講的,小時候記下了。”

花佚聽了,點點頭說道,“行,下次再來聽你講故事。”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一襲紅衣漸漸消失在了店家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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