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們披上了夜色】
一周後, 國慶日來臨,持續至今的雙月祭奠狂歡進入高潮, 整座帝都被裝點得流光璀璨。
根據數百年流傳下來的傳統,雙月殿內會舉辦大型面具晚宴, 有資格受邀出席的賓客多達千人,皇帝和皇後也将親臨現場。等到零點的鐘聲敲響,教會的現任大主教宣布祭奠祝詞, 屆時受宇宙光源的折射影響,夜幕上的兩輪“滿月”将變為罕見的赤色,預示着當洛茵帝國的鐵騎踏遍星系, 被血染紅的領土神聖而不可進犯。
夜八點整,距晚宴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停靠在路邊的懸浮車內,蘇逝川點燃香煙, 眸光穿過前擋風玻璃, 輕飄飄地落在兩間店鋪中間的小巷子口。
這裏是帝都以北的偏僻小鎮, 并不繁華,節日氣氛寡淡。這個時間街上的商鋪陸陸續續關門, 只剩下零星幾間還亮着燈, 閑暇了一天的售貨員此時更是無精打采, 杵在櫃臺後慢吞吞地算賬理貨,好打發掉下班前最後的工作時間。
又過了十來分鐘, 巷口左右的商鋪照明熄滅,店員拉下防盜卷簾門,打着哈欠走了。
待店員的身影徹底消失, 那條空無一人的巷子裏終于有了動靜。
一只尖嘴猴腮的狐貍狗溜達出來,在牆角的幾個垃圾袋旁聞來聞去。它低着頭,看上去一副貪吃覓食的樣子,可兩只耳朵卻豎得老高,圓溜溜的黑眼珠四下亂瞟。在确定附近沒有行人經過後,狐貍狗扒拉着一只垃圾袋發出噪音,龇牙朝商品包裝盒低低嗚叫了兩聲。
與此同時,商鋪外牆的促銷廣告像是被什麽擾動了一般,在無風的夜晚撲啦啦地飄起,發出一陣細碎的響動。
蘇逝川注視着前來會合的兩名同伴,取下口中的香煙,在車載煙缸裏彈掉煙灰。等到再一擡頭,他看向後視鏡內憑空多出來的一雙眼睛,朝姍姍來遲的刺客先生笑了一下。
整個過程進行得無聲無息,借助夜色掩蓋行蹤是黑暗職業的必修課,但上車都沒能發出一丁點的響動……蘇逝川狀似無意地瞥了眼那扇關得好好的後車門,心裏不由得對蒼星隕的評價又擡高了一個檔次。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沒等蘇逝川開口,蒼星隕主動承認了錯誤。
“這倒沒什麽,反正我不是重要角色,沒人關注,不需要準時入場。”蘇逝川晃晃煙盒,問,“要不要來一根。”
蒼星隕道:“幹活以前不抽煙,免得留下标記性氣味。”
“你很嚴謹。”蘇逝川客觀評價。
“職業習慣而已。”蒼星隕從後視鏡裏盯着他的眼睛,“雖然我不夠清楚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但是從你的習慣能看出來,你本身跟我不一樣,你是活在太陽底下的人。”
蘇逝川笑了:“你說得對。”他把抽剩下的半截香煙按滅。
蒼星隕:“等你幹這種事的時間久了,心裏自然就會有一套完善的體系,明白什麽可以做,什麽不能做。你會活得越來越像夜間出沒的動物,多疑敏感,一步三回頭,而不再是個坦坦蕩蕩的人。”
“你就這麽評價自己?”蘇逝川道。
“這是在評價未來的你,”蒼星隕心不在焉地糾正,“我連動物都不如。”
說完,他低頭不再看蘇逝川,解下戰術腰帶,把最新收集到的幾樣投擲類冷兵器收納進去。離開了軍校,沒有過多的行動限制,蒼星隕這類人可以充分利用職業生涯中積累下來的一切資源,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完全不需要旁人費心。
要是再聽話一些就更好了,但是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蘇逝川不動聲色地想,眼看着蒼星隕裝配好腰帶,又往身上藏了十幾把飛刀和一卷精鋼細絲,最後撩起袖口,佩戴上一對暗設袖劍的戰術護腕。
他穿着蘇逝川提前準備好的赴宴禮服,帶有鲛人特性的銀白的長發被漂染成了淡金色,瞳孔覆蓋有深藍色的隐形眼鏡。當隐藏好那些昭示致命血統的痕跡後,這年輕男人身上仿佛了失了與生俱來的血腥味,只剩下最迷人的格調和氣質,顯得容貌英俊,氣度不凡。
蘇逝川打開副駕駛的儲物格,從裏面取了只半臉的金屬面具,朝後一遞。
“謝謝。”蒼星隕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伸手接過面具,直接扣在了臉上。
這時,狐貍狗從車窗蹿進副駕駛,十七沒化成人形,就這拟态的樣子蹲坐下來。
“有件事我只說一遍。”蘇逝川發動引擎,目光直視前方,沒看另外兩人,“未經允許絕對不能擅自行動,這是底線,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商量,明白了麽?”
“明白。”十七道,“主人放心吧。”
蘇逝川“嗯”了一聲,擡眸從後視鏡中跟蒼星隕對視:“你呢?”
“我知道了。”蒼星隕說。
往後三人不再交流,蘇逝川專心開車,十七着手入侵雙月殿的監視系統,一面查找尤納斯的位置,一面悄無聲息地拿下控制權,蒼星隕則低頭調整袖劍的狀态,以确保彈出時不會被機關卡住。
夜九點零七分,懸浮車抵達雙月殿南正門。
今夜訪客衆多,代步車輛嚴謹入內,蘇逝川聽從守衛指揮将車停進統一區域,獨自推門下車。
蒼星隕早就不見了,十七化形銀釘被蘇逝川戴在了耳垂上。前來接應的守衛檢查了車子,确定沒有可疑物品,然後引着蘇逝川到崗亭登記姓名,查閱請柬,這才把人放了進去。
入口連接着一條寬闊筆挺的甬道,直通雙月殿的标志性建築翎鹫廣場,鋪滿廣場的熒光礦石亮起,将整座大門映照得亮如白晝。
蘇逝川在廣場正中駐足,擡頭朝遙遠的夜空看去。
連續幾日的降雪被人工催停,此時夜幕之上雙月并天,星辰燦爛而耀眼,與鑲嵌在地表的雪白廣場遙相輝映,仿佛在不遺餘力地炫耀着洛茵帝國光輝璀璨的當下,而這番奇景落在蘇逝川眼底,卻盡是那日殘垣斷壁的模樣。
——放心,我沒有忘記你。
他在心裏告知那個安息于此的人,停留片刻,便頭也不回地朝皇庭的更深處走去。
眼下已經超過了晚宴開始的時間,皇庭內人跡罕至。
蘇逝川走進一處噴泉花園的造景後,取下耳釘。十七會意,跳下來化成人形,還自覺在面部多拟态出了一副半臉面具。兩人沒有任何交流,蘇逝川應允似的一颔首,十七欠了欠身,轉身率先拐過假山。
蘇逝川戴上無線耳麥,擡腕點開通訊器,光屏即刻喚醒,屏幕右上角顯示有一條西法發來的未讀信息。
他暫時沒去查看,在新建立的三人組群裏發到:【帶耳麥,第二頻道,連通後給我個反應。】
文字消息躍上屏幕,他伸手探入鬓發,在耳麥上敲了敲。
不消片刻,有敲擊聲回應,十七說:“信號良好,我已經進入宴會廳,正在查找博士。”
“收到。”蘇逝川說,對照通訊器查看時間。
兩分鐘後,敲擊聲再響,蒼星隕道:“信號良好,我剛進入皇庭。”
“還順利麽?”蘇逝川問。
蒼星隕:“打昏了一個守衛,借他的僞裝混進來的,人藏好了,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
“做得好。”蘇逝川淡淡道,“對表,現在是帝都時間,晚,九點二十三分。”
另外兩人同聲:“完畢。”
蘇逝川又道:“發現博士第一時間彙報,等人齊在動手,四名保镖就地解決,博士必須毫發無傷。”
“明白。”十七說。
“我還有個疑問。”蒼星隕說,“等下行動,我和你的狗即使暴露身份也沒關系,但你不行。通訊器交流,我們稱呼你什麽?”
通訊頻道話音未落,靜谧的庭院內忽而響起撲啦啦的聲響。蘇逝川尋聲回過頭,正看見一只黑鳥落在嶙峋的鐵藝長廊頂端,正埋頭梳理翅膀下的羽毛。
“烏鴉……”他若有所思地說。
“烏鴉?”蒼星隕不确定地重複了一遍,“好奇怪的代號。”
蘇逝川一瞬不瞬地盯着不遠處的黑鳥,心念電轉間,他恍然産生了一種如芒在背的緊迫感——雙月殿的皇庭怎麽可能會有除人以外的活物?那保護在外的球形粒子防護罩,難不成……失效了?
察覺到對方沒有回應,十七試探着問了句:“主人?”
“我在。”蘇逝川回過神,不再管那只不期而遇的鳥,快步離開小花園,“随便叫什麽都行,趕快把博士給我找出來。”話閉,他頓了頓,半晌後忽然問,“星隕,你人在哪裏?”
“剛進宴會廳。”蒼星隕回答。
蘇逝川:“報位置,我去找你。”
聞言,蒼星隕靜了幾秒,說:“在鎏金大廳的南入口,第三根羅馬柱下。”
“好,我馬上到。”說完,蘇逝川暫時中斷通訊,抽空點開了西法那條信息。
他問:【老師怎麽還沒來?我有事找你。】
蘇逝川擔心會耽誤正事,暫時不想跟西法碰上,所以猶豫片刻後直接關了通訊器,沒給他回複。
鎏金大廳是雙月殿用于舉辦大型晚宴的千人宴會廳之一,位于皇庭的東南角,是一座三層的十字形建築。其外形延續了雙月殿統一的複古風格,尖頂高直,牆體以套疊山花做裝飾,立面雕刻有衆神群像,盡顯帝國皇室的窮奢極欲。
這座大廳被終年恒溫的薔薇園環抱,即使是在雙月祭奠所在的深冬,這裏也依然花香馥郁,景色四季如春。晚宴開始後,有不少賓客嫌大廳內的氣氛太過熱烈,所以更喜歡來花園裏讨個清淨,蘇逝川走近後不得不放慢腳步,盡可能避開三五群聚聊天的高官顯貴們,目标明确地朝南門走去。
進入宴會廳前還要再通過一道檢查,蘇逝川出示的請柬,士兵展開後微微怔住,繼而擡頭看向蘇逝川,笑道:“蘇少将總算來了,三殿下來問了好幾次,吩咐幾個入口的守衛,說如果看見您了,就帶您過去找他。”
蘇逝川心裏一沉,沒想到西法這麽執着,表面上不好表現出來,故作訝異道:“三殿下找我有事?”
“聽着好像是有急事。”士兵把請柬還給蘇逝川,擡手做“請”,“您跟我來。”
蘇逝川推辭不得,眸光快速掃了眼臨近入口的一排羅馬柱。宴會廳人頭攢動,而且按傳統人人都佩戴了裝飾面具,一眼看去很難判斷出真實身份,更別說是那位本身就要隐匿行蹤的刺客了。
“好。”蘇逝川朝小士兵莞爾一笑,“麻煩你了。”
“應該的。”小士兵的态度很客氣,引着蘇逝川進了條人少的走廊,沿樓梯上到三層。然後示意蘇逝川稍等,自己則快步進去請人。
蘇逝川緩步來到欄杆前,俯瞰燈火璀璨的鎏金大廳中庭。
從這個角度可以直接看清大廳盡頭的主臺,此時時間未到,那裏屬于皇帝、皇後和大主教的位置都是空的。蘇逝川握緊護欄的手不覺扣緊,另一只手探進鬓發,思索着要不要跟另外兩人說一聲。
同一時間,鎏金大廳一層。
穿梭于人群中的十七轉過拐角,在一排單間所在獨立走廊前停下。他擡腕查看通訊器搭在的微型光腦,場地監控顯示有個背影疑似尤納斯的人于半小時前進了這條走廊左數第三個房間,跟他一起進去的還有一位看背影同樣年老的人。
這裏是宴會廳附帶的休息區,因為晚宴将持續到零點以後,全程堅持對于某些客人來說太過辛苦,所以會安排有需要的人進來休息。
像尤納斯這種資深學院派本身就不喜歡社交應酬,十七估摸着他多半是跟科學院的同事過來這裏喝茶聊天,也好圖個安靜。他小心翼翼地隐藏在牆壁一側的陰影內,探頭查看走廊內的情形。
眼下走廊裏站了六名保镖,或許是受雙月殿本身的嚴格安保影響,那些保镖并不是十分專注,站姿随意,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抽着煙低聲交流。考慮到軍部給科學院學者的四人标配,這麽一來很可能有兩人在單間裏近身陪護。
有點難辦……
十七退回陰影,起手按住耳麥,輕聲道:“我找到博士了……”
他快速彙報完現場情況和主觀推測,将具體位置發送到三人組群,然後等待主人吩咐。
另一邊,蘇逝川一字不漏地将十七提供的信息聽進了心裏。
屋內屋外,八名保镖,兩位非戰人員——那條走廊遠離賓客衆多的中庭,方便下手,不容易引發混亂。如果順利,還能在大規模騷動出現前讓他們倆全身而退,倒确實是運氣不錯。
快速分析完信息涉及的內容,蘇逝川沒有急于開口,而是習慣性設想可能會遇見的問題。就在這時,他聽見蒼星隕的聲音在通訊頻道內響起,他說:“烏鴉,我一直在等你,你人在哪裏?”
蘇逝川一怔,繼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聲“烏鴉”是在叫他。
“我遇到了點麻煩,不能去找你了。”蘇逝川沒有糾正稱呼,快速部署,“西法找我有急事,我被守門士兵帶上了三層,現在不方便脫身。星隕,你去找十七,看情況動手,盡量也別傷了博士身邊的人。”
“明白。”蒼星隕道。
十七說:“主人,你自己小心。”
蘇逝川:“知道了。”
話音沒落,身後開門聲響。
蘇逝川松開耳麥,順勢轉身。
那名帶路的士兵對蘇逝川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快步下樓。不遠處的那間休息室房門打開,一名穿大紅色禮服短裙的年輕女人走出來站在門側,或許是聽見了動靜,她有意無意地朝蘇逝川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向出來的兩人彎下腰。
蘇逝川沒想到那間屋裏還有別人,更沒想到的是,這一世,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西塞·特蘭澤。
身為洛茵帝國的二皇子,西塞年長了西法八歲,是白皇後所生的次子,原皇儲萊蒙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盡管這位皇子的年紀不大,但言行舉止都極有涵養,作風穩重,在外人看來就是已經有了新帝的風範。
垂在身側地五指用力扣緊,捏得骨節搓響,蘇逝川深深緩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終于是明白西法所謂的“急事”是指什麽了。他看着緩步過來,然後左臂負後,右手按左肩,朝西塞行帝國軍禮,低聲道:“皇儲、三殿下。”
“蘇少将多禮了。”西塞的嗓音溫雅醇厚,帶這種彬彬有禮的謙和感。他走到近前,伸手扶住蘇逝川的手臂,親自将他扶起來,“這次軍校放假,西法回來向我提過你很多次,所以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對于你這個人,我已經很熟悉了。”
聞言,蘇逝川擡眸看向他旁邊的西法。西法随意慣了,也不在乎有誰在場,朝蘇逝川十分親昵地一眨左眼。蘇逝川在心底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禮貌回道:“看來是三殿下過譽了。”
“過不過譽我們晚些再聊,父皇和母後該來了,我得去迎接他們。”西塞說完,那名紅裙女保镖上前替他披上大氅,又雙手奉上金屬面具。西塞自己把大氅系好,接過面具扣在臉上,最後朝蘇逝川莞爾一笑,快步走了。
十點臨近,洛茵帝國的主人即将親至晚宴現場。
鎏金大廳的中庭安靜下來,人群朝兩側讓開,一身華服的西塞·特蘭澤從中走過,直徑走向大廳盡頭的主臺。
蘇逝川雙手撐着三層走廊的護欄,不錯目地盯着他的背影,沉默許久,繼而輕聲開口:“你想借皇儲的手,将我調離情報部?”
“我是有這個打算,所以向二哥提了你。”西法站在他旁邊,并不關心中庭的情況,一心一意地看着蘇逝川,“不過聽二哥的意思,他應該早就注意到你了,原本也是想找個機會面談,結果沒想到會被我先提了,索性就定在了晚宴結束以後。”
蘇逝川側頭迎上他的眼睛,沒有說話,心想,這個意外是真的太意外了。
因為西法的介入,西塞對他的召見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三年,而這意味着什麽根本不言而喻——他會被提前納入西塞的陣營,替他做事,最終成為西塞鞏固皇權最為重要的一枚棋子。
沒想到會這麽早接觸到帝國皇室,蘇逝川深感不安,同時又隐隐興奮,不知道這個時間上的躍進究竟是好是壞。
見對方沉默不語,西法登時有些無措,試探着問道:“老師,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向二哥提的,你不會不高興了吧?”
“沒有。”蘇逝川說,“老師就是好奇,看你跟皇儲殿下感情不錯,想知道你是怎麽看待他的。”
“二哥呀……”西法想了想,“我二哥就是個假正經,有點像你,年紀不大,說話總跟個老頭子似的。要說起來還是大哥比較疼我,二哥心裏全是正事,一般想不起來還有我這個弟弟。不過近兩年倒是好多了,這次我回雙月殿,還是他主動問起了軍校的情況,不然我也沒機會跟他聊起你。”
“這樣啊。”蘇逝川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即刻否定了方才的一番定論。
召見提前并不是由于西法介入,引起西塞注意的恐怕另有其事。
夜十點整,洛茵帝國的皇帝攜白王後親臨現場,大主教查爾斯作陪,西塞畢恭畢敬地迎上前去,整個中庭的千人來賓單膝跪下。
而蘇逝川和西法則如同被世人遺忘了一般,他們仍留在鎏金大廳的最頂層,居高臨下,靜靜旁觀着舊王朝的一場跪拜。
終于,蘇逝川轉身面向西法,聲音輕緩,不緊不慢地說:“老師有個疑問,內容大逆不道,但确實好奇。”
西法聞言頓時笑了:“在我面前,你只管随便說。”
“好。”蘇逝川偏頭斜睨向主臺正中央的王座,幾秒後再看向西法,直言不諱道,“那中間的位置,三殿下有沒有想過?”
“老師一定想聽實話。”西法雙手撐着護欄,嘴角緩緩勾起笑意,只是這笑意沒能抵達眸底,他的眼神是冷的,“你看這下面的人,我敢打賭,他們或多或少都想過那個位置。而且自身的地位越高,權利越大,想得就越深。”
“當年大哥意外身亡,二哥繼任皇儲,我是帝國的三皇子,是眼下真正意義上離王座最近的人。我說沒想過,你信麽?”
蘇逝川不由得微微睜大眼睛。
耳畔的話音沒落,同一時間,公共頻道。
十七說:“我跟鲛碰頭了,時機不錯,主人,動不動手?”
蘇逝川沒有回答,借助整理面具的姿勢,指尖輕敲了兩下耳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