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來自皇室的邀請】

半個多小時後, 兩人步行至位于雙月殿皇庭東北面的皇儲行宮。受早些時候的暗殺行動影響,這裏的守衛非常嚴格, 除常規駐守的皇室禁軍外,軍部還特別調派了兩支陸戰小隊過來确保皇儲殿下的安全。

這回即使西法在場, 蘇逝川還是被行宮外的第一道守衛攔了下來。

上前檢查的是個身穿陸軍制服的男人,肩章顯示的軍銜不低,位及中校。他走過來先朝西法行軍禮, 然後才看向蘇逝川,詢問拜訪皇儲行宮的原因。蘇逝川出示了身份證明,闡明來意。那位中校仔細核對過蘇逝川的軍官證件, 并沒有立刻放行,而是請兩人稍作等待,自己則快速返回守衛室, 跟行宮裏的負責人确定是否有相應的約見。

西法在意蘇逝川的肩傷, 對此頗為不滿, 眉心淺蹙,道:“這群人真沒眼力見, 我帶個人來二哥的行宮, 竟然還要再向裏面的人确認?”

“他也是替人做事, 走流程而已。”蘇逝川說,“自大殿下遇刺以來, 軍部對相關的恐怖行動一直非常敏感,有一位皇儲遇害就已經是諱莫如深的皇室醜聞了,要是再來一位, 恐怕整個高層都得徹底換一次血。”

他話音沒落,西法側目斜睨了蘇逝川一眼,意味深長道:“走流程也得分人啊,難不成我還能謀害二哥?”

“敏感時期,這話可不能亂說。”蘇逝川低聲提醒,靜了有一會兒,倏而又漫不經心地問,“西法,當年大殿下無端遇刺,你身為被他疼愛的皇弟,就沒有過什麽想法?”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西法意味不明地揚了揚嘴角,“但是這種事有想法是沒用的,甚至連有證據都是沒用的。洛茵帝國在我們這一代只有三位皇子,大殿下已死,三殿下無能,剩下的那個就算真做過什麽,父皇又能怎麽樣?總不能讓帝國改名換姓吧?”

蘇逝川聞言頓時笑了:“你對三殿下的定位就不能換一個?”

“怎麽換?”西法眸底的笑意加深,探身過來在蘇逝川耳側,“你就不怕我換了以後,皇子遇刺的醜聞會再多一個?”

蘇逝川瞬間怔住,心底登時了然,原來他心裏是清楚的!

短短數秒之間,西法已經重新站直身子,雙手負在身後,垂眸看向地面的某處,淡淡道:“之前跟你說我想過那個位置,那是因為我離它太近了,一步之遙,就在眼前,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想歸想,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本去坐。”

蘇逝川側頭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很認真地問:“假如有了呢?”西法聽聞非常訝異地迎上他的視線,蘇逝川神色巋然不變,繼續道,“我們都知道積累這種資本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還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老師很想知道,假如真有那麽一天,你會坐麽?”

西法不置可否,沒有回答。蘇逝川的眸底漫起笑意,他的态度變得古怪起來,方才的一番話似乎是個不經意的玩笑,又似乎是真實的。

“或許那個問題太快了,我們換一個。”蘇逝川改口,聲音透着股明顯的深意,“你會為了得到那個位置,去付出相應的代價麽?比如,當年想要得到那個位置的人,對大殿下做過的事?”

西法霍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逝川。

這時,不久前離開的中校去而複返,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西塞身邊的那名女保镖。

“非常抱歉,讓三殿下和蘇少将久等了。”中校欠了欠身,然後自覺退了下去。

女保镖朝兩人行禮,站直後恭敬道:“這麽晚了沒想到三殿下也會過來,不然一定提前通知這裏的守衛,有怠慢的地方,還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封塵上将需要提審逮捕的暗殺者,我正好有空,就送老師過來了。”西法道。

“原來是這樣。”女保镖笑了笑,側身擡起左臂,說,“三殿下,蘇少将,請跟我來。”

說完,三人一前兩後進了行宮的庭院。

這裏比西法的住處要大了不少,穿過前庭一條長長的甬道,女保镖将二人引入正廳,吩咐下人準備茶水和點心,這才對西法,十分歉意地笑道:“皇儲殿下是單獨面見蘇少将,還請三殿下在這裏休息等候。”

西法平平“嗯”了一聲,接過蘇逝川遞來的外套,轉身跟随另一個前來引路的女傭朝側廳走去。

女保镖則帶領蘇逝川上到行宮二層,在右側走廊盡頭的一扇雙開大門前停下,她起手做“請”,示意蘇逝川進門,然後不再多說,欠身後便快步離開了這條走廊。

蘇逝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有一會兒,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後,他才重新站正,起手扣響面前的房門。

不消片刻,裏面傳來一聲“請進”,蘇逝川緩了口氣,握住門把輕輕一轉,推門走了進去。

這間書房足有上百平米,沒有窗口,四面牆壁只空出了大門的位置,其餘地方則擺滿了保存完好的紙質書籍,這在大宇宙時代是非常難得一見的。西塞坐在書房一角的寬大沙發上,長腿交疊,坐姿随意卻非常優雅,他身上的晚宴禮服被換下,只穿着最普通的絲綢襯衣、深色長褲和制式軍靴,完全沒有正式召見的嚴肅感,反而在翻看書籍打發等待的時間。

聽見有人進門,西塞合書放在不礙事的地方,擡頭看向蘇逝川,溫聲道:“這裏沒有外人,不用拘束,随意些就好。”他擡手指了指旁邊的一組沙發,“逝川,過來坐。”

蘇逝川緩步走到沙發旁邊,朝西塞欠身行禮,然後落座。

西塞推了推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眼鏡,水晶鏡片後的藍眼睛漫起笑意,以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看着蘇逝川,沒着急開口。

有傳言,在洛茵帝國的三位皇子中,二殿下與皇帝年輕時的容貌氣質最為相近。西塞确實長了張俊逸非常的臉,他的五官深刻硬朗,眉眼間透着股英氣,眼神清澈睿智,對視時會給人一種他能洞悉一切的直觀感受,那是雙典型的、聰明人的眼睛。

然而蘇逝川跟這雙眼睛産生過的視線交集太多了,更何況現在的西塞年紀尚輕,遠沒有幾十年後那麽老謀深算,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還在磨爪子的小狐貍。蘇逝川此前陪着他從皇儲走到了君臨帝國,西塞的每一面他都見過,而且都足夠熟悉了。

“聽說你受傷了,不要緊吧?”終于,西塞開口了。

蘇逝川淡淡道:“多謝殿下關心,只是普通的皮外傷,養幾天就能好。”

“那也是為了保護我受傷的,應該關心。”西塞笑得一臉溫和,“今晚的安排是軍部機密,除了直接參與圍剿的空戰A隊之外,對其他組部都是完全保密的,所以盡管我們能夠掌握暗殺者的動向是多虧了你,然而按照規定也不能将行動計劃提前告知。”

蘇逝川心裏清楚那句“多虧”是指什麽,但這時候必須假裝不知道阿寧就是皇儲的人,于是他故作茫然地微微擰眉,不解道:“殿下的意思是……?”

西塞:“三個月前,你為整個特殊戰術的新生安排的一場加試,那裏面有個成績不錯的新人,名叫極月,不知道逝川還有沒有印象?”

“記得。”蘇逝川道,“當時她因為某些原因沒能通過加試考核,後來去了機甲陸戰隊。”

“嗯,是她。”西塞緩慢點了點頭,笑容裏多了幾分不言而喻的意思。

蘇逝川靜了幾秒,複又主動開口:“那個新人的能力确實不錯,但是屬下和應屆的助理教官都覺得她的優秀和出身不配比,所以才留心了一下這人背景。不過當時屬下只是安排了助教去查,後續沒有跟進,沒想到會引發今晚的行動,是我失職了。”

“你太謙虛了,逝川。”西塞毫不吝惜言語間的欣賞之意,“你才這麽年輕,卻能敏銳地關注到一個接觸不足半天的人身上的疑點,并且提醒手下去調查她的背景,這種警覺性是非常難得的。如果換做別人,恐怕還會為自己專業裏多了個天才而興奮不已呢吧?這才是軍部返校執教的新人所固有的思維模式,而你不一樣。”

蘇逝川莞爾一笑,道:“殿下謬贊了。”

“謬贊不謬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警覺救了我一命。”西塞說。

蘇逝川微微怔住,腦中心念電轉,這句話說得太有分量了,帶着股抛磚引玉的味道,預示着開場的客套和試探即将結束,下面恐怕就該是這次召見的正題了。

果不其然,西塞向後倚靠上沙發背,擡眸看向蘇逝川,他聲音裏含着的笑意退去,變得尤為正色:“你應該知道,自從皇兄過世,我接任皇儲的位置也有将近三年了。按照慣例,歷任皇導師都應該由洛茵帝國的第一騎士來擔任,只可惜雷克斯已經叛國,第一騎士的位置空缺至今都沒能找到合适的人選補上。”

話說至此,蘇逝川已經聽懂了對方的意思,眸色不禁動容,心下感慨原本的時間軸果然是因為自己的一個舉動而大肆提前了。

西塞捕捉到了他眸底一閃而逝的訝異,只當蘇逝川是受寵若驚,旋即安撫性地笑了笑,繼續道:“大概一年前,父皇向我提起了認命皇導師的事宜,他推選的都是軍部現任上将級別以上的軍官,但是被我拒絕了。”

蘇逝川深谙談話技巧,适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現在沒有外人,我們關起門來說話。”西塞說,“那些軍官确實有足夠和資歷和威信,但是因為年紀相差過大,我跟他們在很多問題上無法達成共識,而皇導師的職責是前期引導,後期輔佐,我需要的不是一個會在未來對我的決策指手畫腳的前輩,我更希望他能跟我有相近的眼光”

“當然,這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都是父皇那個時代的舊部,手中掌握有調動戰隊的大權,然而活到現在已經沒有了長進的空間,反而愈發剛愎自用。他們尊敬和效忠的對象不是我,雖然表面尊稱我一聲‘皇儲殿下’,心裏卻未必真的願意尊我為帝。”

“逝川,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帝位更疊向來少不了一次換血。只有讓那些由我一手扶持起來的人坐上他們的位置,接管他們掌握的軍權,洛茵帝國才會真正落在我的手裏。”

相近的內容隔世再聽,這一回蘇逝川不再是那個二十來歲的軍部新人,不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言語拉攏和蒙蔽的毛頭小子,他所具備的經驗和閱歷可以讓他聽出從前沒能察覺到的細節,他是真的被西塞震驚了!

這番話一出來,西塞的野心不可謂不大。

盡管每一位新帝都會渴望創建屬于自己的王朝,然而西塞的可怕之處在于“換血”,在于徹底推翻以後再重新建立。蘇逝川驚訝于西塞的謹慎和多疑,他聽出了他的計劃——那些跟随老皇帝打下整個星系、為洛茵帝國奠基的舊部他統統不要,他要架空他們的位置,褫奪他們的軍權,然後替換上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狗,讓帝國上下再也不會發出一聲質疑。

西塞想要的不是皇導師,而是一個出身漂亮,能力優秀,又絕對聽話的屬下。

聯想上一世,蘇逝川空有軍銜,卻處處遭受非議,他在流言蜚語中摸爬滾打了好幾年,是西塞力排衆議把年紀還要小自己兩歲的蘇逝川扶上了皇導師的位置。有了這份知遇之恩,在往後的幾十年裏,他确确實實是盡心盡力的為西塞做事,為他鏟除那些不夠聽話的異端。

他名為皇導師,卻逐步淪為了西塞手裏的那把劍。劍鋒所指,是一條通向權利之巅的路,祭獻着活人的血和死人的骨。

而在那條路的盡頭……

蘇逝川猝然回過神來,這才驚覺交叉的十指已經被攥得冰涼麻木了。他重新看向對坐的西塞·特蘭澤,深深緩了口氣,道:“殿下的意思逝川明白,只不過我的資歷太淺了,出任您的皇導師一職恐怕還不夠資格。”

“我說過你太謙虛了。”西塞笑道,“你是開國統帥的獨子,身份獨一無二,就連父皇都期待着你可以接任你父親的職位,成為洛茵帝國未來的最高統帥。資歷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你所欠缺的只是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時間,而并不是能力。”

蘇逝川回憶着自己當年的反應,盯着西塞,沒有說話。

西塞毫不懷疑自己可以說服蘇逝川,他讀懂了他的眼神,像所有才華橫溢卻又缺乏機會的人一樣,他渴望證明自己。西塞好整以暇地莞爾一笑,端起面前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朝蘇逝川舉杯致敬。

“你是統帥獨子,帝國最年輕的少将,三皇子的直屬教官,皇導師一職不會有人比你更合适。”西塞的聲音仿佛蠱惑,“我會親自向父皇舉薦,給你最隆重地冊封儀式。在此以前,軍校的相關執教事宜可以完全交給助教來完成,你就留在我身邊,開始替我做事。”

“逝川,你覺得怎麽樣?”

眼睫擡起,蘇逝川面色鎮定,眸底卻含着最真實的惶恐和期待。他将西塞渴望見到的一面展示出來,鄭重起身,行帝國軍禮,畢恭畢敬地說:“是,皇儲殿下。”

他想,國慶日一晚,烏鴉誕生,無名者錯成,他又提前成為了西塞的皇導師……從這一刻開始,歷史合轍的部分已經結束,五十年前的蝴蝶振翅,注定會為未來掀起一場海嘯。

從書房離開的時候已經将近淩晨三點,蘇逝川向西塞告退,轉身時發現他又拿起了那本紙質書籍,并沒有休息的打算。

女保镖候在書房門外,見蘇逝川出來朝他深意一笑,道:“恭喜蘇少将,我送您出去。”

蘇逝川回手關門,轉身又跟着那個女人穿過走廊。

時至深夜,行宮內的照明熄滅了大半,整條走廊只餘下窗口透進的血色月光。

蘇逝川垂眸注視着女人的背影,忽然停下來,低聲道:“阿寧。”

走在前面的女人腳下一頓,半晌後緩緩回過頭。她臉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疑惑神色,雙眼一瞬不瞬地看向蘇逝川,再開口,他嗓音恢複成了清亮的男聲:“您怎麽看出來的?”

“是你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身的習慣。”蘇逝川沒提奧斯汀的名字,也沒有把答案直說出來,而是擡起左手,狀似無意地整理了一番那顆扣得規規矩矩的袖口。

阿寧盯着他手上的動作,短短遲疑幾秒,緊接着恍然大悟。

蘇逝川上前兩步伸手拍上阿寧肩膀,輕輕握了握,叮囑道:“之前三個月的教學總結,記得寫好了發給我。”

阿寧:“……”

原本萬分懊悔暴露了身份的阿寧登時哭笑不得,誰來解釋一下,為什麽在遠離軍校的皇儲行宮還是能體會到被總教支配的恐懼?!

“哦,”阿寧乖乖地說,“再開學您還回校麽?”

蘇逝川搖頭,淡淡道:“殿下讓我留下替他做事,軍校的訓練和專業課程主要交給你負責,不過日訊總結還是得定期發給我看,重要考試我會飛過去監督的。”

阿寧莫名松了口氣,心想至少不會經常性被練了,笑道:“沒問題。”

蘇逝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你平時跟在殿下身邊都是這套僞裝?”

阿寧低頭看了眼半露的飽滿假胸,再一擡頭,兩人對視,他忽然覺得有點尴尬,把低胸禮服往上拉了拉,“您知道就算了,對外一定要保密,也是為了替殿下辦事方便。”

在所有的易容方法裏,只要手法夠高明,變性僞裝是最不容易暴露身份的,西塞留這麽個阿寧在身邊,派遣他出去做的事能有什麽根本就不言而喻。蘇逝川心知肚明,沒多說什麽。

阿寧假扮女保镖的時候比較淡定,被認出身份以後再看蘇逝川總有點發憷,見他不說話了,忍不住又問:“還有別的吩咐麽?”

“沒有,”蘇逝川道,“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

“我送您。”阿寧說。

蘇逝川把人攔下來:“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就行。”說完,他繞過阿寧,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寧也是累了一個晚上,本來等兩人談完就能休息,結果在軍校被蘇逝川練的慫勁上來,再加上身份曝光,整個人都是慌慌的,一想不開就回房間寫報告去了。

行宮一層大廳,西法挽着外套站在一處室內噴泉旁,蘇逝川下樓時注意到他在盯着水池看,走進才發現那池子裏竟然養了一條非常小的幼體鲛人。那小家夥生着标志性的紅色瞳孔和幾乎跟魚尾一樣長的銀白長發,看上去十分膽小,正躲在一座假山後面,怯生生地看過來。

“我記得蒼藍星的鲛人離不開那裏的海水,更換壞境很容易身體潰爛而死,這一條怎麽會在這裏?”蘇逝川在水池邊蹲下身,手指探入水中,朝小家夥招了招手。

“二哥就喜歡那些奇奇怪怪的物種,別人投其所好,送給他玩兒的。”西法把外套披在蘇逝川肩上,見小鲛人蠢蠢欲動地想要過來,便低聲提醒,“你小心一點,這東西小時候沒有人性,看着無害,但血液含有劇毒,上個月它還咬死了這裏的一個女傭呢。”

小鲛人對蘇逝川很有好感,搖着尾巴游到池邊,蘇逝川摸了摸他的頭,腦子裏卻想起家裏那只不聽話的,不由得彎起嘴角,輕描淡寫道:“沒關系,老師的手比它的嘴快,它要是敢咬,我就直接折斷了它的脖子。”

西法看他逗鲛人覺得奇怪,不解道:“它怎麽就不攻擊你?”

蘇逝川覺得應該是因為不久前自己跟蒼星隕有過接觸,身上留下了對方的氣味,被這池子裏的小家夥誤當成了同類。但這理由不能說,于是只随口說了句:“不知道。”

西法站在蘇逝川身邊就會變成護食的小狼狗,對一切接近的人形生物都充滿敵意,當然,只有一半人形的鲛人也不行。他盯着那條舒服得搖尾巴的鲛人越看越不爽,終于沒忍住彎腰撩了把水花。

小家夥直接吓得鱗片豎起,刺溜一下鑽進水池深處,沒影了。

蘇逝川差點被氣笑了,站直身子看向西法。西法甩掉手指上的海水,幫他把外套的兩只袖子套好,一顆一顆系上紐扣:“等下送你回統帥府,我能不能留下啊?”

“我說不能你也得聽啊。”蘇逝川笑道。

“假期還有一周,”三殿下繼續賣乖,“我能不能多住兩天?”

“兩天不夠吧,”蘇逝川替他把話說出來,“住到回校怎麽樣?”

“可以?”

“可以。”

西法瞬間怔住,簡直不敢相信蘇逝川就這麽松口了!

然而興奮的時間極其短暫,少将大人的下一句話是:“我答應了出任你二哥的皇導師一職,所以雙月祭奠結束以後暫時不會回軍校了,怕你寂寞,所以——”這話沒說完,蘇逝川十分狡黠地笑了。

西法:“……”

三殿下不開心地想,剛才還說要看我長大,怎麽一轉眼又拔diao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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