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人比賽還是采用九局五勝。

那個男人話并不算多,薛鴻因為是在玩游戲,也比較專心,沒有和他閑聊。

但他看着那男人的側臉,逐漸回憶起來了。

他只見過這個人一面。他高中入學的那天,就是這個人開車送他去的。他表哥也在車上,那是他和表哥最後一次見面。

是表哥的飯票?

他當時也沒在意過,只滿心歡喜,因為是第一次從小地方來到大城市,看什麽都新鮮,吃什麽都好吃。他的注意力很大程度都被車窗外的高樓和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所吸引。

他也沒有和這個男人說過話。他下車的時候,表哥探出車窗,輕輕在他頸間嗅了嗅,算是兩人告別。

那個男人在駕駛座位,當時是沖他笑了笑。

薛鴻也沒多留心,只牢牢記住表哥說的話,不要在學校內惹事,不然被退學會沒人管。

他當時身無分文,一個人進了學校,稀裏糊塗地報了到,找到自己的宿舍。

當天晚上,就跑到酒吧去了,下車的時候因為沒付錢還被罵了。他在酒吧,一眼就看中許川,湊得近了,直接說自己沒錢,求問對方可不可以包養自己。

許川帶他回家,一切都順理成章。

他有了錢,每周和許川見上幾面,周末都在許川那裏住,一直到被分手。

那個男人剛剛好像是說他和表哥都很無情?他和表哥分開了?

薛鴻有些走神了,輪到他的那三镖,都沒怎麽投好。

徐巍站在一旁,後悔極了,他真想用力搖晃自己大聲質問,為什麽要把薛鴻拉到這裏,為什麽要讓這麽多人注意到薛鴻,甚至還惹上青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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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青宇,是出了名的gay。他異常高調地公開出櫃,在當年鬧得滿城風雨。這家會所就是他的,很多傳聞都說他風流成性。

平常他是不會願意陪着他們這些小輩玩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湊巧了還是怎麽了,居然能意外的在這裏碰上他。

在這一群人當中最被關注的斐青宇,其實就真的只是心血來潮,聽說了一群小孩在這邊玩,他便随意過來看看,順便監督警告一下,怕他們玩得過火。

他在這家會所收藏了很多游戲機,有些都是老古董的街機了,常常有人慕名來玩。這些小孩基本上都是在他這接觸到這些東西的。為了讓家長們放心,保證各方的利益,他便時不時的上演一下好哥哥形象。

恰好,就碰到了薛鴻。

他也沒什麽別的意思,随意逗弄一下罷了。他還沒有變态到兄弟兩人都看上的程度,尤其是在另一個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情況下,他更是沒什麽心思多想。

幾局下來,還是薛鴻贏了。

斐青宇聳聳肩,笑道:“既然這樣,我技不如人,就免了大家今晚所有的單。你們好好玩吧。”

說完,他也沒太理會薛鴻,轉身離開。

屋內的年輕人都亢奮起來,徐巍卻是鐵青着臉。他拉着薛鴻,幾步就要離開。

薛鴻被他拽的手腕都疼。他鮮少見到徐巍這樣生氣,卻根本不知道為什麽。

因為他玩飛镖贏了?他也不敢問,只老老實實跟緊徐巍。

徐巍一語不發,不是因為對着薛鴻生氣,而是莫名一種焦躁席卷了全身。站在斐青宇面前,他忽然察覺到自己是多麽幼稚和天真,和薛鴻,如同過家家一般。他真的有辦法護着薛鴻不讓他受到一丁點傷害麽?

夜色下,晚風習習。

兩人在會館門口等車,薛鴻好半天才問出口:“你生氣了麽?下回咱們不來了。”

徐巍握緊了他的手,點點頭。

他的确再也不想帶薛鴻來這種地方了,是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你表哥……和青宇哥認識麽?”

“應該是吧,好像是他幫我辦的入學手續,弄了好久,麻煩死了。”

徐巍沒想到,竟然是斐青宇給辦的手續,那便說的通了到底薛鴻是怎麽進的這所學校。這樣看來,表兄弟之間也不是關系不好。

但斐青宇并沒有囑咐過人給薛鴻任何一點的庇護,是因為沒有把薛鴻的表哥當回事麽?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徐巍腦海中紛紛亂亂,他在同時想很多事情,卻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們站的角落此刻沒什麽人。月光下,薛鴻的眉眼看上去和白日裏不太一樣,柔和了不少。

徐巍盯着看,如同着了魔一般,輕輕湊近了,在薛鴻的唇上吻了吻。

原本只是一個淺吻,兩人唇瓣相碰,誰也沒有退開。

薛鴻卻突然張開了嘴,用舌尖舔了舔徐巍,這一下,便一發不可收拾。

徐巍捧着他的臉,不斷加深這個吻。一直到有車經過,車燈晃破夜色,徐巍才驚覺過來,一下松開薛鴻。

“對不起。”

這個吻是徐巍沖動之下做出的,他沒有計劃這麽早就和薛鴻确定關系。

“為什麽要道歉?我們回去做吧?”薛鴻舔了舔嘴唇,還在回味剛剛那個吻。實在是太舒服了,全身如同過電一般,酥酥麻麻,他還想繼續。

徐巍忽然惱怒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

薛鴻不解,這有什麽可生氣的麽?

“是誰教你的玩飛镖?”

薛鴻不敢看徐巍,更不敢撒謊。“是……許川。”

那明顯是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徐巍一早就知道薛鴻是gay,薛鴻那時候還總說想要找人包養。

徐巍深吸一口氣,他早該察覺到,薛鴻不是對感情一無所知的一張白紙,甚至對更親密的事情也都熟練得很,剛剛那個吻什麽都告訴他了。

他心髒鈍鈍得痛,如同被絞爛。他從來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竟然會是這麽痛。他視為珍寶,小心翼翼不敢觸碰的人,卻早已經和別人有了故事,做了所有該做的事,甚至有可能更糟。

“……他教你的接吻麽?”徐巍自我折磨一般地問道。

薛鴻終于明白了,徐巍為什麽這麽異樣。他能感受到徐巍身上那種壓抑的憤怒,讓他連直視徐巍都無法做到。

他低着頭,小聲回道:“是。”

“你是被他包養過麽?”

“……是。”

徐巍沒再說話,他一路都沉默着,把薛鴻送回家,卻沒跟着薛鴻一起上樓。

林奕青開門的時候,看到薛鴻臉上滿是淚水,而徐巍不在。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兩人一定是吵架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薛鴻哭得這麽傷心,這樣沒有哭喊的流淚。

他想安慰薛鴻,但薛鴻錯開他,徑直地進到自己的那間卧室,并沒有向他尋求任何安慰的意思。

林奕青站在原地,身體有些僵硬,好半天,才坐回到客廳的長桌附近。

他住進這間出租屋已經有快三個月,他一直努力把這裏當做是家,把薛鴻和徐巍當做是自己的家人,卻終究要學會适應這種冰冷、安靜的時候。

徐巍三天沒有上課,林奕青也聯系不到他,打的電話都被挂斷,短信也不回。

薛鴻的狀況也不好,第一天沒精打采地上了一天的課,訓練也沒參加,後兩天幹脆的只躺在家裏,連飯都不想吃。

林奕青把薛鴻愛吃的東西一樣樣端到他面前,薛鴻只搖搖頭,什麽都不說,躺在被窩裏,蜷縮着身體。

他不知道那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人和他說,沒有人願意和他說。徐巍失聯,薛鴻不開口。他待在這個家裏,幾次躊躇,不知道要待在哪個角落才會顯得沒那麽突兀。林奕青終于麻木地想到,原來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他總是這麽多餘。

這天下午,薛鴻躺在床上,聽到門鎖開動的聲音。他一下子坐起身,他聽出來了,那是徐巍的腳步聲。

他慌忙下床,在客廳見到了徐巍。

徐巍的臉色不好,看到他,面若寒霜。

“你回來了。”

“林奕青呢?”

“他去上課了。”

“這樣啊……正好。”

徐巍手上拿着一個牛皮紙袋,把房門反鎖。他一步步走向薛鴻,把牛皮紙袋打開,将裏面的東西倒散在桌上。

薛鴻走得近了,看到一些照片,都是有關許川的。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勉強看出是他們兩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一個整容醫生?”徐巍冷笑,“我說呢,吵吵嚷嚷要割什麽雙眼皮,哭哭啼啼的,都是為了他啊。”

“我沒有。”薛鴻想解釋,可是徐巍看上去太陌生了,他想到那天晚上聽到徐巍低聲咒罵的字眼,只有兩個字,卻讓他渾身冰冷。

“你還記得他給了你多少錢麽?”

薛鴻搖頭,他從來不會記賬,他對錢沒有概念,只會用手機支付,還是許川教他的。

“前前後後不到五十萬。”徐巍從桌上翻出一列賬單,又說:“你過生日,他還不忘了給你包一個大紅包。真是大方。”

“你拿他的錢,上他的床,合情合理。但是薛鴻,你不該把他的錢給我啊?你拿你賣身的錢給我?!二十多萬,你是想讓我知道你到底值多少錢麽?!“徐巍突然暴怒起來,把桌上的東西一把抓起揚到薛鴻臉上。

薛鴻哭得眼前模糊,看不清徐巍的臉。每一件事都是他做過的,可每一件事又不是那樣的。他不知道徐巍為什麽這麽說,徐巍為什麽這麽生氣,明明當時都很高興的樣子。

徐巍累極了,這些天他真的太累了,一天也沒有睡過,一直在等人查到的消息。那些照片,監控記錄,彙款記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一樣一樣刺痛他的心。

他拿薛鴻當初戀,當不谙世事天真到白癡的離家出走的小少爺。

薛鴻幹的事情卻沒有一樣是天真的。高一,不到17歲就在酒吧找人包養,隐藏得可真好,虛虛實實的讓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陪着他玩過家家,讓他一點點淪陷,不就是為了他的錢麽?他有些自嘲地想,要是薛鴻知道自己只帶了五十萬就為了和他在一起,薛鴻會不會氣到立刻換下一個人?

他對着薛鴻,一字一句命令道:“現在就給那個人打電話,叫他出來,當着他的面,把所有錢還給他。”

薛鴻沒有遲疑,立刻給許川打了電話。只要是能讓徐巍不再生氣,他做什麽都可以。

許川接到電話後很快就察覺到了薛鴻的異樣,他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麽迫切地需要見到他。他沒有太多猶豫,安排了手上的工作,就開車前往薛鴻要求的地點。

那是一家茶餐廳,他還去過,知道這裏的包間消費不低,私密性很好。他到了以後給薛鴻打電話,找到了薛鴻所在的包間。

一進去,許川就注意到了徐巍的存在。

徐巍眼神裏的敵意毫不遮掩,恨不得一刀刀将許川淩遲了。

許川目光一掃,又看到薛鴻。

薛鴻接挨着徐巍坐着,滿是不安。

許川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他坐在那兩人對面,冷漠地向薛鴻問道:“什麽事?”

徐巍嗤笑一聲,“還真是随叫随到啊。”

薛鴻咬着嘴唇,看向許川。“我要把錢,都還給你。”許川面無表情,他已經猜到徐巍和薛鴻之間的關系了。這正是他所期望的,薛鴻去找一個同齡人談談戀愛,過正常的十七歲生活。但顯然薛鴻沒處理好,還是被人發現了他們之間的包養關系。

他不動聲色,不想表現出和薛鴻之間的親密。

“好。”

一張支票被徐巍扔到許川的面前。那張紙輕飄飄的,許川撿起來,沒怎麽看,就收到口袋裏。

“不确認一下金額麽?”徐巍問道,語帶嘲諷。

許川低頭,拿出那張支票,看到上面一百萬的數字,內心是有些驚訝的。他知道,他沒給過薛鴻那麽多。但他還是收好那張支票,小心翼翼,不想激怒徐巍。

這個時候多說多錯,不如保持沉默。許川這麽想着,也打算這麽做。

他拎起外套,沒看薛鴻一眼,想要起身離開。

就在他即将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

“這可能是你這輩子賺到的最後一筆錢了,誘奸未成年,我會讓你身敗名裂!”

許川轉身,回頭對着徐巍冷笑,“你可以試試看。”

他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他所有的歉意和包容只會對着薛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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