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我肚子疼……”
蔣熙低聲說着，語氣也因為疼痛不自知地軟了下來。
電話那頭安靜一瞬，很快又響起聲音：“乖，再忍一下，我馬上過來。”秦嘉珞的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動作卻又是迅速的，蔣熙很快聽到關門的聲音。
他的聲音随後又傳了過來：“我在你家門口了，現在能起嗎？給我開個門。”
蔣熙毫無防備地過來開了門。
門外，秦嘉珞一臉着急地站着。他身上的T恤歪歪扭扭，顯然是急急套上的，一半肩膀都露了出來，露出一大片皮膚。再往下看，褲子與衣服不搭，他甚至踩着拖鞋就過來了。
蔣熙本該難受極了，可卻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裏微微動了一下。
秦嘉珞看到蔣熙時眉頭皺得更深了，蔣熙臉白得像鬼一樣，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極了。他走近了一步，低聲問：“肚子疼是不是？”
蔣熙說：“胃疼。”
“有沒有吃藥？”他又問。
蔣熙搖搖頭，胃內翻滾，她有些撐不住了，向衛生間跑去，猛地一下吐了出來。吐出後她并未覺得好受，只覺得五髒六腑仿佛絞在一起。
這天又熱，蔣熙折騰出一身汗，只覺得更難受了。
秦嘉珞看不下去了，等到蔣熙一臉虛弱從衛生間出來，他說道：“我送你去醫院。”
蔣熙猶豫了一下，大晚上的她并不是很想出門，她身體又确實難受。秦嘉珞難得啰嗦，“去看看吧，不麻煩的。”
她最終妥協，低聲說：“謝謝。”
秦嘉珞搖頭，身體稍低，打橫抱起了蔣熙。他穩穩地抱住，快速走了幾步，又想起來，“你家鑰匙在哪裏？”
“鞋櫃上。”蔣熙說。她的腦海有些懵，手僵着不知道放在哪裏。
秦嘉珞沒想太多，他拿了鑰匙，關了門，抱着蔣熙匆匆走進了電梯。
他的雙手沉穩而有力，臂膀寬厚而讓人信賴，蔣熙窩在他的懷裏，感受到他奔跑的速度，有風輕輕從兩側吹來。
秦嘉珞很快跑到停車場，他找到自己的車，抱着蔣熙坐進副駕駛，又體貼地給她系好安全帶。之後他才從另一側上了車。
一路上，他超車無數，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附近的醫院。
在醫院的過程兵荒馬亂，秦嘉珞顯然不常來醫院，好在深夜醫院并沒有什麽人，他的慌亂與無措并沒有耽誤什麽時間。
蔣熙被安排輸液，她靠牆坐着，腦海中又浮現之前的畫面。
他匆匆停好車，又是以公主抱的姿勢，抱着她往醫院跑去。蔣熙覺得他像超人一樣，不但穩當當地抱住她，還能跑得比她一百米爆發跑還要快。
正想着，身邊傳來了動靜。蔣熙睜開眼，看到秦嘉珞抱着一堆東西走了過來。
醫院有些涼，秦嘉珞将手上柔軟的毯子蓋在蔣熙的腿上，又遞給她一個保溫杯，叮囑道：“喝點熱水。”
怕蔣熙疑惑，他坦白說着：“毯子是我從車上拿的，保溫杯是剛剛買的，找護士要了點熱水。我還訂了一碗粥，多多少少吃一點，然後再吃藥。”
他沒什麽照顧病人的經驗，卻把她照顧得很好。
蔣熙覺得謝謝兩字有些無力，可她現在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于是又說了一遍：“謝謝。”
秦嘉珞嗯了一聲，低聲詢問：“有沒有好一點？”
蔣熙乖乖地點了點頭。
秦嘉珞焦急了半個晚上的心，終于放平了。
他不經常生病，平時也過得粗糙，剛剛手忙腳亂得連他自己都嫌棄。他拿着單子交完錢後就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蔣熙，經過一對小情侶時，秦嘉珞發現女生有毯子、小零食和熱水。
秦嘉珞當時轉身就往外跑了。
現在看到蔣熙什麽都有了，他心中滿意。又看到蔣熙捧着粥，小口小口吃着，像小倉鼠一樣可愛，他覺得這個畫面百看不厭。
一時也忘了白天的不愉快。
蔣熙喝着粥，完全無法忽略一旁熾熱的目光。她原先想裝作沒看到，結果那目光毫不掩飾，蔣熙被看得不自在，轉過頭來，無聲詢問。
秦嘉珞對蔣熙的目光對上，并未心虛，溫和笑着對他對視。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微妙看了幾眼，蔣熙認輸似地先開口說話：“你是不是餓了？”
秦嘉珞：“……”
他搖搖頭，深夜是個感性的時間，有些贊美不經過腦子便說了出來：“你喝粥的樣子很可愛。”
蔣熙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來。
秦嘉珞理智很快恢複，他有些慌亂解釋，“不好意思啊，我剛剛說話沒過腦子。”怎麽解釋都不對，秦嘉珞撓撓頭，又道：“好像唐突了你。”
蔣熙搖搖頭，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倒是秦嘉珞又說了聲抱歉，在蔣熙面露疑惑的時候，他不好意思地說道：“之前搶了你的快遞，還偷偷記下了你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他低下頭，好像一只充滿愧疚的大狗。
蔣熙剛剛就在想，秦嘉珞怎麽會有她的電話號碼。
原來是這樣。
她點點頭，溫聲說：“沒關系。而且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送我到醫院，我肯定只能自己忍着。”
“不用說謝謝。”她的話聽起來客氣又疏離，秦嘉珞的聲音悶悶的，“這事，我樂意。”
蔣熙：“……”
天又被聊死了。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能露出疲憊的神情，靠着牆假寐着。
打點滴是一件漫長又無聊的事情，蔣熙只是微微閉了會兒眼，便覺得些許困意湧上來。她又吃了藥，腦袋迷迷糊糊的，最後撐不住，靠着牆睡過去了。
她很少在外面睡得如此安心，她的意識仿佛飄在海洋中，沉沉浮浮，好幾次想要掙紮醒來，可潛意識又知道有人會守着她，最終她沉溺于這份安逸中。
再醒來時，蔣熙聽到一陣低語。
“你輕一點，她怕疼。”一道低沉的男聲。
之後是陌生的女聲：“好，你幫她按住棉球，多按一會，止血。”
……
蔣熙愣了一下，才發現是護士幫她拔掉了針管。
她緩慢睜開了眼睛，同時也發現自己竟然枕在秦嘉珞的肩膀上。他的衣服被她無意識蹭得有些歪，她側臉的一部分直接貼着他的皮膚，感受到比她略高一點的體溫。
之後蔣熙才感受到肩膀的寬厚，靠起來格外踏實。她下意識眯了眯眼，竟覺得有些舒服。意識在三秒後回籠，她像是被燙着一樣，猛然起身。
“哎，小心。”
秦嘉珞出聲，雙手抓住她的右手，“才剛拔完針，別亂動。”
蔣熙一愣，聽他繼續說：“啊，流血了。”
她全身僵住，腦海中浮現出血液流動的畫面，緊接着又浮現出一滴滴血湧出身體的畫面。
她受不了這種畫面，感覺右手使不上勁。
不多時，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秦嘉珞嘴角微翹：“逗你的啦，沒流血。”
蔣熙這才低頭看，秦嘉珞力度輕柔地按着棉球，輕輕壓在針眼處。因為怕她掙紮，他的雙手同時握住了她的右手。兩人的手搭在一起，對比愈發明顯。
蔣熙的手白皙細膩，手指修長，骨架小，指甲透出粉色。而秦嘉珞的手掌比她大多了，手背是健康的小麥色，握住蔣熙時，像是能包住她的手掌一般。
蔣熙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繭，磨着她的手背，帶起一陣細微的酥麻。
她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可秦嘉珞用力握住，她竟抽不出來。
蔣熙有些急了，低聲道：“你放開呀。”
女生語氣嬌軟，還帶着點不好意思。秦嘉珞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松開了蔣熙的手。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蔣熙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擡頭看着秦嘉珞，能看見他眼中泛起的紅血絲。如今已是深夜，他卻因為她熬着夜，還一直守着她。
蔣熙越想越內疚，她忽略剛剛的異樣，起身說：“我們走吧。”
和秦嘉珞走出醫院的時候，蔣熙看到了深夜的街景。
黑色的夜空并沒有星星點綴，路邊兩側亮着的路燈，在此刻透着幽冷。整座城市陷入了沉睡，街道沒有車輛駛過。
蔣熙和秦嘉珞并肩走在無人的街道，有風從前方吹來，秦嘉珞轉過頭來：“要用毛毯披一下嗎？”
蔣熙搖搖頭，秦嘉珞沒再問。
他們很快走到停車的地方，各自從一側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後，蔣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車是誰的啊？”
“我的。”秦嘉珞認真地看着前方的路況，側臉一半隐在黑暗中。
這個回答也證實了蔣熙之前的猜想，秦嘉珞的家境真的不錯。
她安靜下來，秦嘉珞倒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怎麽不說話了？”
“說什麽？”
“說什麽都可以，也可以繼續問我問題。”
蔣熙并不想探究別人的隐私，不過這會兒她想到一個問題：“晚上的醫藥費多少？我轉錢給你。”
秦嘉珞：“……”
“你真的很會破壞氣氛。”秦嘉珞幽幽感嘆道。
“我生病，哪有你出錢的道理。”蔣熙拿出手機，耿直問：“多少錢呀？”
秦嘉珞無法反駁，心中梗了一下。很快遇到紅燈，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打開微信，點開自己的二維碼：“加個好友吧。”
他坦然說道：“不加就不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