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病

佟因感覺李追玦的視線定定看了她許久,她快撐不住了,他才挪開:“我不吃。”

口吻聽不出來生氣,倒有些強調的意味。

她觀察他,見他不像是生悶氣,才松了口氣,“炸雞很好吃的。”

“不用。”他搖了搖頭,不太感興趣的模樣。

既然他不吃,她也不能總餓着,便自顧自開始吃了。

為了不冷場,她一邊咬着雞腿一邊跟他絮叨一些小事:“剛剛我做飯的時候發現,小白居然會噴火,它難道也是神獸嗎?”

要是被她憑空撿了只神獸,真的賺大發,說不定會跟修仙小說裏面一樣,把神獸一步步養大養強,借着小白狐假虎威走上人生巅峰。

雖然她是普通人,但她養的狗是神獸啊!

想想就賊興奮。

“小白?”他意味不明地垂眼。

佟因理解,他這樣的神仙大概不會在意小狗這種底層的小動物,便一把将吃得哼哧哼哧的小白一把撈起來,道:

“小白就是它,我剛取的名字,它不僅會噴火,體溫還特別高,比一般的狗高,我晚上要是抱着它睡覺,肯定不會冷。”

李追玦看着小白,視線頗有種不清不楚的意味,片刻後笑了:“的确是一只特別的……狗。”

口吻十分溫和,溫和得有點……不太對勁。

“嗷嗚……”小白渾身瑟縮着,把臉埋進佟因的懷裏,恨不得縮成一團。

佟因拍拍小白的狗頭:“怕什麽,李廟主又不會吃了你。”

誰知道懷裏的小狗像是聽懂了似的,竟抖得更厲害了,恨不得往她懷裏鑽得更深。

“狗借我玩玩。”他忽然起身,往內殿走去。

佟因懷裏的小白便被披風男提着後頸肉一把拽走,小白十分可憐地叫喚,跟差點被魑吃掉時候不同,那個時候它還敢嚎着扭,現在只敢縮着發抖,嗚咽都不敢大點聲。

她回頭再回頭,直到帳幔落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朦胧之中。

小白怎麽叫得這麽慘?

她下意識又啃了一口雞腿,罷了,李廟主應該不會對它怎麽樣。

門口忽然探出一個腦袋,魑飛快環顧一周,沒看到那個人後才鬼鬼祟祟低聲叫:“因因,因因!”

佟因看過去,魑正對她招手,她指了指炸雞道:“還有很多炸雞,他們不吃,別浪費了,過來一起吃。”

誰知道魑搖頭搖得極快:“不!我不進去!”

情緒轉瞬即逝,下一秒她又興奮地笑:“因因,出來,陪我玩!”

佟因想了想,一個人吃還是無聊,便把炸雞都帶了出去,跟魑一起吃。

還沒跨出門檻,便聽見內殿傳來小白驚恐的嗷嗚聲,她想回頭,被魑一把鉗了肩膀拽了出去。

“別管廟主的事,他會生氣,他生氣很吓人,走,陪我玩!”

佟因不太放心多問了一句:“李廟主說借小白玩玩,我看他不像是喜歡小動物的,他會怎麽對小白?”

魑笑得高興,繞着佟因走了一圈,沒怎麽思考便脫口而出:“可能會把小白刨開來研究研究。”

佟因:“……”

她幹笑了聲:“你開玩笑的吧?”

魑拍掌大笑,模棱兩可地說了句:“你真有趣。”

佟因實在琢磨不透這是什麽意思,但李追玦是在她身處困境中,唯一一個對她伸出援手的人。

他性子溫和清冷,怎麽會做這麽血腥的事情,也不好把他往壞裏猜,便把小白的事情放到腦後。

李廟主是個好人,她堅信。

內殿與外殿不同,無盡的黑暗充滿了這片空間,沒有燭光,沒有窗戶,半絲光線透不進來,純粹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從帳幔之後開始,越往裏溫度越低,到了盡頭便如冰窟。

小白在絕對的黑暗中瑟瑟發抖,一只蒼白冰涼的手撫上它的脖子,順着它的毛一路往下,落到心口處稍作停頓。

“體溫,心跳……”

那人浸在黑暗裏,輕描淡寫一句:“雕蟲小技。”

李追玦沒什麽人性地把它随手一丢,他如一潭死水,所有的生機都被這裏的陰暗掩埋:“刨開來看看本體是什麽。”

黑暗屬于他的領地,在這裏他的溫柔半點不剩。

披風男夫諸剛剛接過小白,便聽見殿外有人喊:“因因,因因!”

夫諸:“是魑在喊。”

說着把小白丢到石桌上走了出去,一眼便看見魑滿廟亂竄,在東邊剛剛聚成人形又化開出現在西邊,上上下下地亂飄。

“你能不能安靜點。”夫諸很嫌棄。

“因因不見了。”魑忽地一下在夫諸面前聚成人形,着急得不行,還把夫諸的披風拽起來看看他身後。

夫諸擰眉,不耐煩喝了一句:“魑!”

魑正要喊回去,忽然看見夫諸身後,渾身一縮,噗通跪倒在地,臉埋下去。

她身後跟着的幾個随侍也猛地一跪,整齊劃一的動作。

李追玦出現在夫諸身後。

魑匍匐來到李追玦的跟前,小心翼翼地擡頭:“廟主,因因不見了,我領着幾個随侍帶她出了廟,我回來了,她就不見了。”

夫諸冷笑:“她在廟外不見了,你回廟裏找?”

“……”魑茫然,“不是嗎?她會回來啊。”

魑感覺廟主垂眼看了她,那一眼明明十分随意,卻如看不見底的深淵,把她心底裏的驚恐徹底激發出來,她身子越伏越低,惶惶不安:“廟主……”

他視線輕斜,落到那幾個随侍身上,似乎本能感受到危險,那些随侍幾乎失控脫離控制。

李追玦寡淡地眯起眼,他們本就沒多少的生氣霎時消失殆盡,死氣沉沉地軟在地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腐爛。

他下令:“埋了。”

魑更驚恐得不敢擡頭。

“去領罰。”

冷冰冰的三個字砸得魑把哀求的話咽回去,她很熟悉廟主,他是真生氣了,再求只會罰得更狠。

李追玦冷漠地擡頭看了看天色。

太陽即将埋下山,天色将暗,下山前的陽光卻特別耀眼……

“因因!”

佟因被死死抓住手腕,抵在樹幹上,冷硬的樹皮把她的背硌得有些疼,但她掙脫不了。

“你沒死!?”

周巫情緒激動,說不出是生氣還是高興。

佟因一臉生無可戀,她怎麽也沒想到出廟找山雞會遇到周巫,若是她事先知道,一定任憑魑怎麽哀求,也不去找山雞拿雞毛做毽子了。

原本她是跟魑一起找的,誰知道那個魑說風就是雨,出來就找了一圈,忽然說知道哪裏有雞毛,忽地一下就閃現走了。

那幾個随侍得不到魑的命令,自己搖搖晃晃回了廟裏,就這麽把她留了下來。

然後,她便看見周巫鬼鬼祟祟地出現,時而爬樹張望,時而偷窺山神廟的門縫,她沒來得及躲,被他發現。

“大哥,能別動手動腳的麽?”她扯了一下,抽不出來,反而惹得他越發用力了。

“你為什麽在山上?你這段時間都住在廟裏?”

他陰沉着臉,克制地壓低了聲音。

“跟你有關系?”佟因也生氣了,一而再再而三被這樣對待,佛都有火,何況她一個凡人。

周巫看看山神廟又看看佟因,有些緊繃,額頭上滲出了汗珠,眼裏的紅血絲越發的紅,眼底的烏青也越發濃:

“我養你十數年,你說有沒有關系!?”

他似乎本來也沒打算讓佟因回答,便自問自答:“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佟因:“……”

腦子有病!

“讨厭你就是愛上他?那我愛上的人可多了,養了十幾年就能綁架嗎?就能囚禁,就能任打任罵?你是人不是?上過學沒有?有沒有受過教育,看過幾本書嗎?知不知道你這行為叫虐待?”

她氣急了嗆他。

一連九個問句徹底惹怒了周巫,他對着她咆哮:“跟我走!愚蠢,你別被他的表面欺騙了,才幾天就被他教成這樣,佟因,你沒救了!”

拽着便要把她帶走。

佟因打死都不願意被他帶回去關棺材裏,她立馬大喊:“李廟主?”

就這麽三個字,似乎有魔力,周巫渾身一顫,頓時如芒在背,手心霎時冒了汗,他唰地一下回頭,什麽都沒看見的時候才意識到佟因騙了他。

再回頭的時候,佟因已經跳下了她身後極陡峭斜下去的山坡,咕嚕滾了幾聲,便被山上的濃霧掩蓋了身影,烏鴉嘎嘎狂叫,幹擾了周巫的判斷。

“因因!”他跟着跳下去。

佟因滾了幾下便拽住一根樹幹,感覺到周巫也跳了下來,連忙找地方藏身。

她找到一個不大的洞,縮進去捂了嘴壓下喘氣聲,恨不得連心跳也壓下去。

濃霧一直在飄,給她藏身的洞作掩護。

“因因!你在哪?有沒有受傷?”

周巫的聲音在山間回蕩,腳步紊亂,明顯急切。

佟因咬牙縮着,一聲不吭,全當他狗叫。

“你別犯傻了,你以為他是什麽好貨,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你從那些随侍口裏聽到然後告訴我的,只要我們合作,就能摸清楚這個村子的規則,完好無損地離開!”

他腳步聲漸近,似乎害怕動靜太大驚擾到山神廟,所以語氣越發急。

佟因:信他個鬼!

“我們想辦法殺掉李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發現了什麽,掉頭驚慌而逃。

她沉住氣,确定他不在才探出頭來,四處看看,霧太濃,她根本分不清楚方向,也不知摔出多遠,往上坡度太陡,泥土濕軟,徒手難爬。

于是她轉而往山下走去,企圖回到墓地然後再上山。

她越走,天色越黑,月亮被厚雲遮蓋,怎麽也透不出來。

她摸索着下山,跌了好幾次,最後跌得膝蓋都快爛了,才看見之前見過的村口高門。

到墓地附近了!

佟因高興得險些哭出來,連忙打算進墓地裏,可腳剛擡起來便硬生生停住了,她緩緩扭頭看着那扇高門。

村口就在眼前,只要她跨過這扇高門離開這個村子,這輩子就不會再遇到周巫,不會發生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想……出去。

“你只要邁出去一步,就會立馬被憤怒撕碎。”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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