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懲罰

“你不是狗,那你是什麽東西?”

佟因盤腿坐在主殿外的空地上,雙手舉着小白,仔細打量。

确實是兩個月大的奶狗模樣。

小白沖着她狗叫了幾聲,咧開一個柴犬式笑容,狂搖尾巴,向她證明它就是一條狗。

佟因一巴掌把它按回懷裏,“算了,反正樣子是狗就行。”

“因因,是這樣嗎!?”

趴在佟因前面的魑舉起用銅錢做的毽子,興奮得打了幾個滾,“這就是毽子!好看!”

“不是,一枚銅錢太輕了,要多串幾個,羽毛也歪了。”佟因把小白丢一邊,撿起堆放在一邊的羽毛,一邊做毽子一邊聊天。

這幾日過得很閑,正午時候李追玦不愛出來,她也無事可做,日日跟着魑和小白混,夫諸也沒怎麽見到。

“你這燙傷好了沒?要不把我用的傷藥給你塗一下?”佟因說完,又問,“李廟主是用火燙你嗎?”

魑雙手撐着下巴,悠閑道:“不是呀,我們做錯事就會被廟主罰吊在後面的佛像那裏,是佛像的聖光燙傷了我。”

“佛像?不是被拆掉做廚房了嗎?”佟因驚訝。

“那是山神像,不一樣,廟主最讨厭那個山神像。”

“為什麽?”

“因為他讨厭那個山神,很很很很讨厭。”魑笑嘻嘻地說。

佟因莫名地點點頭:“那為什麽之前不拆?”

“拆不了呀!那是道族的人很久很久前建在這裏的,想吃村民的供奉信仰,下了禁制我們靠近不了,你不同,你是人類,只要你有想拆它的念頭,即便只是一點點,那随侍就有機可乘,把它拆個稀巴爛!”

魑很興奮,“廟主讨厭的,我也讨厭,那山神像醜不拉幾的,早就看它不順眼了,拆了好,多虧了因因!”

佟因聽得雲裏雲霧,感覺神仙之間的關系也挺複雜,她一個凡人還是不摻合了。

“話說,這羽毛真的好漂亮,什麽雞的毛啊?仙雞嗎?”

她舉起一根,放在陽光下細看,上面的毛極細膩,微微閃着藍白色的光,稍稍側一下還會反光,十分漂亮。

“仙雞!哈哈哈哈……”魑莫名其妙狂笑,笑得止不住。

“魑!!”

一聲爆喝在魑的身後響起,炮仗似的炸耳朵。

佟因一擡眼,看見半個手臂血淋淋的夫諸,他一手捂着手臂,踉踉跄跄走過來,像喝醉了酒。

魑身子一滾,看着夫諸笑得嚣張:“仙雞!你怎麽現在才起來呀!看來我的拘魂術更進一步啦!”

佟因:“……”

仙、仙雞!?那些羽毛是夫諸的!?

“閉嘴!”夫諸看着滿地的羽毛赤紅了眼,狂怒:“我殺了你!”

“我怕你嗎?”魑笑嘻嘻地怼回去。

于是……真的就打起來了。

不是滾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腳,而是佟因沒見識過的大場面,太驚天動地,她手裏的毽子什麽時候掉的不知道,反正她看傻了。

兩個人從廟的東面打到西面,魑閃現,夫諸便舉着凝出來的水劍撲上去,一個逗貓似的閃,一個瘋了似的追,轟出來的技能五花八門,空地的地面被炸得寸寸斷裂。

兩個人一邊打一邊吵:

“佟因來了之後你是飄了,一日比一日放肆,規矩都喂狗去了!”

“你羨慕廟主讓我陪因因玩,眼睛要妒忌得滴血了!”

“滾!”

小白興奮地亂竄,唯恐天下不亂地四處噴火,又去招惹那群貓,惹得雞飛狗跳。

山神廟變得兵荒馬亂。

又是轟的一聲,其中一間廂房變成了廢墟。

結果就是雙雙被吊在後面的佛像前。

李追玦:“吵。”

兩人被倒着吊起,佟因看看魑又看看夫諸,兩個狼狽不堪的人不知道怎麽做到的,互相哼了一聲之後居然能控制繩子,把自己調轉,背對着對方。

魑忍不住疼,大呼小叫的,夫諸倒是隐忍,也滲了滿身汗,眉頭沒松開過。

佟因看着他們被不斷燙傷的皮膚,感覺像燙在她身上,視線碰到都覺得疼。

她內疚,要不是她告訴魑可以自己做毽子,魑也不會這麽興致勃勃去拔了夫諸的毛。

她把李追玦給的傷藥拿出來,給魑上藥,但于事無補,上了一處另一處繼續傷,“這聖光有點厲害,要不跟李廟主求求情?”

“不要,求情只會吊更久。”魑痛得把身子扭成了麻花。

佟因又轉過去給夫諸上藥,他哼了一聲撇開臉:“蛇鼠一窩。”

夫諸有雙眼尾微微吊起來的眼睛,仿佛永遠掙不開,很嚴肅,永遠一張兇巴巴的臉,像從來沒笑過。

她嘆口氣,其實她知道夫諸不太喜歡她,很有敵意,偶爾說話還陰陽怪氣的,這事的确因她而起,害夫諸無故被拔毛。

便哄着他,給他掉毛的傷口上藥:“上了藥會沒那麽痛。”

她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他。

夫諸別扭動了動,被她按住:“忍住點,燙傷止不住,拔掉毛的傷口應該可以。”

“沒用,人類的藥對我沒用,我從來自己舔傷口,慢慢就能好。”

“等自己痊愈得痛很久啊,這是治外傷的藥,再沒用也有點用的,我前幾天試過,效果很好,最起碼能止痛。”

“天真……”夫諸嘟囔着撇開視線,雖不适應,也沒制止。

“對他這麽好幹什麽!以前他欺負我的事情我還沒跟他算,我拔幾根毛就在這跳!借着廟主耀武揚威,一天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蠢獸!”

“你——!”

“別吵別吵!我的錯。”佟因連忙制止吊着也想打起來的兩個人。

她一手按一個腦袋,筋疲力盡:“您倆老別折騰了!還想再炸掉這裏嗎?”

兩人異口同聲——

“炸就炸!”

“把她打死,我自願再吊十日!”

佟因:“……”

這兩只到底是怎麽一直相處到現在的?這互相讨厭的勁,應該早有一個被打死了才對。

佟因帶着小白去正殿找李追玦,外殿喊了兩聲沒人,她打算進內殿,誰知小白到了帳幔那裏不肯再進。

她只好自己進去,這個內殿極深,怎麽走都到不了盡頭,越走越暗、越冷,到最後她只能跟盲人一樣伸着兩只手摸索,進度極慢。

不知道走了多深,直到哐地一下踢到了柱子,她才疼得停下來。

“方向錯了。”

李追玦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佟因現在睜眼瞎,只能靠聽力去尋他的方向:“李廟主?”

爾後,她感覺自己伸出去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引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邊。”

“哦,”她跟着一步步往前,“這裏怎麽這麽黑?不點蠟燭嗎?”

“沒蠟燭。”

佟因奇怪:“那天晚上不是還點着嗎?”

她被他背回來的晚上,外殿明明點了蠟燭。

“只有那一根,點完了。”

“整個山神廟只有一根蠟燭?”她覺得不可思議。

“你住進來之前,廟裏沒有人需要蠟燭。”他聲音很輕,但內殿很空曠,以至于他的聲音變得飄忽。

佟因訝然地被他領着,片刻後到了地方,她被按坐在一個石臺上,冷得她坐不定。

“找我有事?”

他整個人融在黑暗裏,佟因看不見他。

她笑:“沒,就是找你聊天!”

“是替他們求情?”他一口拆穿她的小心思。

佟因抿嘴,也沒有太尴尬,“他們打起來也是因為我。”

佟因很誠懇,內心實在不安,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現在關在一起,真有可能其中一個弄死另一個。

“聖光要不了他們的命,只是懲罰。”

明顯,李追玦并沒有放過兩個家夥的打算。

“可你不是讓魑陪我玩嗎?現在她被吊起來,陪不了我玩,我實在無聊,要不李廟主赦免一下他們的罪過,也不是說不罰,就是罰的時間短一點?他們肯定知錯的。”

李追玦的呼吸輕得近乎沒有,她一句話說完,仿佛這偌大的空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像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好久沒有回複,就在佟因懷疑他是不是偷偷出去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無聊?”

佟因:“啊?”

她說了這麽多,他就聽到無聊兩個字?

她想了想,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對啊,魑性格開朗,我跟她玩很開心,她被罰就沒人陪我玩了,要不李廟主……”

“我陪你玩。”

他開口一句,把佟因的下半句求情的話生生按回嗓子眼。

“山神廟沒什麽娛樂,祭祀日将到,要狩獵祭祀的牲畜,往年是随侍準備好,既然你覺得待得無趣,等太陽下山後,我帶你在山間狩獵。”

佟因:“……”

這是什麽發展?

可想到狩獵,她腦海裏立馬浮現彎弓射大雕,縱馬打麋鹿的畫面,霎時興奮得熱血沸騰。

“真的嗎?這座山居然還有野獸!?”

她高興問完,忽然反應過來——她好像是來幫魑那兩個人求情的吧!

佟因,就這麽被引誘得找不着北,也太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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