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病
李追玦說不是,佟因便選擇相信他。
這點信任是基于這段日子以來,她與他的相處所感受到的細節。
得到李追玦的否認後,她一直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下,發燒導致的疲憊卷席而來,她徹底敗北。
到這她才意識到,原來一整天的煩悶和苦惱,不是因為沈藝兒,而是因為擔心沈藝兒死亡背後,所指向的問題——
李追玦可能是那個怪物。
這一病,比佟因想象得要厲害。
在現代感冒根本不算大病,吃顆藥睡一覺就好了,但在這,似乎成了能要人性命的重病。
她正式開始沉重的睡眠。
這一晚,睡過去前,她看見李追玦像昨晚一樣坐在她的床邊,總是垂着眼看她,神情太過複雜。
睡夢中隐約聽見他說了幾句話,都好似隔水傳音,怎麽也聽不清楚。
溫度時褪時升,退燒期間有力氣睜眼,但過不了多久,又燒得糊糊塗塗。
夜間退燒時,她似乎感覺到身邊躺了個人,有細微的動靜,距離她很近很近,她奇怪,用盡全力撐起眼皮去看,看不到有人。
閉上眼重新睡時,這種感覺又會回來。
她感覺身邊的确躺着個人,但她沒精力去探究。
她整整燒了好多日,一直沒好轉。
其實也跟她吃不下東西有關,李追玦給她在山下運上來許多食物,她偶爾清醒時一口也吃不下。
因為都是肉,沒有粥之類的流食,她咽不下,甚至沒力氣嚼。
這個時候,她就會瞥見李追玦擰着眉,聲音低下去:“吃一口?”
若不是她太虛,可能她會笑出來,笑他大驚小怪,像她不吃就會馬上餓死過去。
她實在吃不下,最後換成了湯,他給她一口口灌進去的。
後來,她就發現李追玦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若是有人告訴從前的她,将來的某天她會發燒燒死,那她一定嗤之以鼻。
現在,她真的快死了。
這具身體太弱了,自身的抵抗力在頑強地跟病毒奮鬥,一直沒有起色。
她有微弱清醒的時候,看見李追玦拽了幾個女子過來,讓她們想辦法,她們瑟瑟發抖,一臉驚惶。
可再害怕,沒辦法還是沒辦法,村子裏沒有大夫,村民的身體從來自生自滅,沒有看大夫的習慣,什麽都不懂。
最後幾個女子被李追玦讓人堵了嘴扔出去,不準靠近這個房間。
他嫌她們吵,打擾到這個房間的清淨。
佟因聽到魑伏在她床邊哭,夫諸把魑拽開,并且讓她閉了嘴。
“廟主,為什麽不給她用道族的靈藥?”夫諸問。
“她是普通人類,身體承受不住靈藥霸道的生命之氣。”
這句話像在她耳邊說,隐約的又聽到一聲低語:“為什麽這麽脆弱?不過一場雨……”
佟因也想知道為什麽,她真不想被一場雨給淋死了。
好在,不知道是她求生的欲望實在太強,還是這個身體的抵抗力足以戰勝病毒,她最終撐過這場發燒。
恢複精神的那一日,李追玦準備讓夫諸下山出村,去抓幾個道醫回來給她治病。
“廟主,出村可能會引起不小的動靜,更別說是抓道族的人。”
夫諸的聲音。
李追玦沒回應這個話題,只是吩咐:“多抓幾個,道醫裏不少平庸無能之輩。”
夫諸應下。
兩人就在房間門口說話,佟因聽得清楚,她咔地一聲拉開門,迎來兩人瞬間劈過來的目光。
靜了一瞬,佟因在他們微訝的視線中道:“我應該沒事了,不用找大夫,我現在很餓。”
她真的餓,餓得腿軟,李追玦撈她一把,她才站穩。
吃飽喝足後她才知道,她這一病居然病了整整一周。
恢複元氣又用了兩日,這兩日她發現廟裏的貓不見了,烏鴉的叫聲消失了,那幾個女人也沒在她面前晃過,整個山神廟被布上結界,嚴防死守一滴水落不下來。
魑說:“貓和女人都被廟主趕到後面偏僻的地方關着,那些烏鴉都趕走了,廟主怕吓到你。”
佟因笑了:“我沒那麽脆弱。”
“不,你太脆弱了,那些貓都比你結實,”魑哀怨地看着她,“你躺着的那幾日,靈魂都暗淡了,你自己看不見,我看得清清楚楚,将死的人靈魂才會那樣。”
佟因啞然,原來發燒時感受到的生命流逝,不是錯覺。
這倒讓她生起別的心思,她立馬去找李追玦。
“李廟主,你能不能教我修煉?”
其實這是她看見沈藝兒後,腦海裏一直浮現的想法,魑說得對,人類太脆弱,就算不被殺死,也很可能感冒病死。
更何況原書劇情裏,還有一個重要轉折,就是原女主被大反派的下屬抓走,又被周巫救回去。
她不想被反派抓走的時候毫無反抗力,她需要學習一些自保的技能。
李追玦垂眼:“為什麽?”
她實話實說:“一則擔心那個怪物會傷害我,必要時候可以自保,二則強身健體不會病死。”
也是之前聽魑說,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是可以修煉的,而非簡單的驚悚世界。
氣氛有些許凝固。
他側過臉:“你想殺他?”
佟因覺得這話有點意思,忍不住笑:“我哪有本事殺他。”
難道在李追玦眼裏她是天才?一修煉就能殺掉大反派?
就算打得過,她也沒有那個打BOSS的想法,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沒吭聲。
佟因懷疑是不是她說錯話,“修煉很……貴嗎?”
難道是跟現代一個家庭供出來一個研究生一樣的程度?需要耗費大量精力財力?若是這樣,她這個請求的确有些不知好歹。
就在她準備讓他忘掉這件事的時候,他才極慢地開口:
“我不希望你與道族扯上關系。”
佟因:“道族跟廟主……”
“仇人。”
他言簡意赅。
她問:“修煉之後就是道族?”
“不是,人類只能修煉道族的功法,但想成為道族,還需要一個特別的能力。”
“什麽?”佟因下意識問。
他看着她,那個目光深得複雜,最終他撇開視線,不清不楚地說了一句:“你不要接觸。”
佟因想得入神,忽然聽見他開口問:“在想什麽?”
“啊?”她搖頭,忽然想到一件事,“廟主能活很久?”
他無聲點頭。
“那我的生命不過是你生命中極小的一部分。”
她說這句話時只是随口一句,并沒別的意思,但李追究聽了之後目光微沉,突然問一句:
“你……人類能活多久?”
似乎從來沒探究過這個問題,他顯得嚴肅。
佟因看出來他認真了。
便也認真地估摸一下,現代人能活□□十歲沒什麽問題,但古代條件沒那麽好,命短許多:
“能活六十歲吧,我已經過了三分之一,快死了。”
這一句說出來,她自己先傷心,沒想到二十歲就過了生命的三分之一,她剩下的日子居然這麽短!
“而且活到六十歲是順利的,不順利的話會有癌症、中風偏癱、突發腦溢血等等的疾病……哦,古代女人還要加一個難産而死的病,随時會死。”
一個接一個蹦出來的陌生病名成功讓李追究眼睛眯起,他瞥着她久久沒挪開,凝滞感撲面而來。
半響吐出兩個字,清冷的嗓音跟着變得晦澀:“修吧。”
“啊?”她一時沒聽懂。
“修煉,我教你。”
佟因:“……”
她發誓,真的不是故意激他讓他教她修煉,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但不可否認,她很高興能修煉,那她是不是也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修煉不是仙俠小說中那樣,主角冥想一下就能引氣入體之類的。
她居然要背書!
靠,畢業這麽多年,她從沒想過會再次踏入背書學習的行列。
而且內容晦澀難懂,明明兩個字都明白,湊一起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什麽道不道的,她抓瞎又崩潰。
李追玦說:“這只是開始,口訣是一切的基礎。”
“法術呢?飛天遁地呢?控火控水呢?”佟因急問。
他奇怪地瞥她:“五十年可成。”
似乎在奇怪,她為什麽把修煉想得這樣容易。
佟因:“……”
抓着書,欲哭無淚。
她被打擊了,修煉便有些懈怠,他卻像拿着皮鞭的督促者,皺眉警醒她:“再不修煉,會死。”
像是比她更擔心她是個短命鬼。
佟因苦悶地繼續埋在書海裏,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嘴裏低聲背誦,他閉着眼坐在榻上無聲無息。
腹中有異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探手去摸身後,摸到一手的血。
這才記起來,她穿過來之後一直沒來月經,她一開始也憂心這個問題,但過了這麽久一直沒來,也就忘了。
現在大姨媽突然造訪,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身體是不是虛得月經不調?居然這麽久才來一次?而且第一天量就這麽大?
榻上的人察覺到不對勁,忽而睜眼。
佟因想藏起手上的血已經來不及,被他目光逮了個正着。
“……”
這種事情,太尴尬了。
佟因咬咬牙,唰地站起身想回房間處理,誰知他一步步走來,目光定在她手上。
她想擦掉,被他一把抓住了指尖,不讓動。
他搞什麽?這可是姨媽血啊!
她尴尬得臉紅耳赤。
他卻面色越發凝重地看了半響,擡眼低聲問她:“這次是什麽病?可是你口中所說的病?”
佟因呆若木雞。
他看她如此,視線帶上逃不脫的宿命感:“別擔心,我去替你抓幾個道醫來,治好後,往後修煉時間必須延長。”
佟因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笑出聲來。
她十分懷疑,之前一股腦倒出來的那些病名,是不是吓到他了。
讓他以為她真的脆弱得像玻璃,碰不得,淋不得。
不知道為什麽,她竟覺得他有些可愛。
“你笑什麽?”他目光鎖着她。
佟因笑容僵在臉上:“……”
這該怎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