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真的幼稚嗎

雖然有幸與皇帝陛下合作了一幅“驚天神作”,但孟美人并沒能走得更遠。

皇帝說,今天和孟美人合作完美,朕非常高興,現在,你可以滾蛋了。

一個“王八蛋”将孟美人炸得還沒回過神來,又吃了一個“滾蛋”,孟美人當場就哭了。

傷心是真的,還有個原因,她知道自己哭起來特別好看。

可她不知道,皇上眼瞎啊。

秦栩君一見美人哭了,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孟美人你哭什麽啊?”

孟月娥梨花帶雨、一雙哀怨的含情目望向皇帝:“皇上都不賞臣妾吃西瓜嗎?”

那楚楚動人的神情,那微微顫抖的聲音,真是我見猶憐,把站在一邊的何元菱都給看得心軟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西瓜全給她吃了。

但秦栩君還是眼瞎。

不僅眼瞎,還心硬。

“賞啊。這‘蛋’就賞你吃吧。”

“謝皇上!”孟月娥臉上還帶着眼淚,已是綻開笑顏,立即又坐了坐,姿勢更妖嬈了,等着和皇帝一起開吃。

秦栩君又眨了眨眼,視線落在那半個西瓜上:“朕不喜歡被陌生人看着吃,你帶着‘蛋’回宮吃吧。”

陌生人。

孟美人又一次被紮到。

她又想哭,卻見仁秀已經進來,低聲道:“孟美人,請回吧。”

孟月娥很拎得清,在皇宮裏的這些人,寧願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仁秀公公。故此她對着皇帝還敢撒嬌賣弄,仁秀出聲,她卻再也不敢作狀。

再委屈巴巴看一眼皇帝,發現皇帝靜靜地欣賞着他的傑作“王八”,完全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孟月娥無奈,只得起身告辭,當然還是抱走了她的“蛋”。

戲也看完了,人也都走了。何元菱瞧着屋子裏只剩了皇帝和自己,也該讓位給皇帝的貼身太監了。

何元菱走到皇帝跟前,行禮,向後退了兩步,正打算轉身離開,聽見皇帝發話了。

“朕讓你走了嗎?”

何元菱怔住,剛剛你不是說,不喜歡被陌生人看着吃?

要麽皇帝不覺得自己是陌生人?

嗯,也對,自己是宮女。宮女嘛,簡而言之,在皇宮裏頭,就是個工具,這昏君大概不拿自己當人。算了算了

,不跟昏君一般見識。

何元菱便又回過去,替皇帝布好勺子碟子,準備伺候他吃西瓜。

誰知皇帝卻起身,從圓桌邊離開,走到書桌旁,望着桌上一幅未完成的畫作,出了好久的神。

何元菱不知皇帝又在想什麽,凝神屏氣也不敢出聲,眼睛不由向那畫望去。

卻見畫的是一幅水墨的山水,與她上輩子在博物館、這輩子在興雲山莊見過的,好像也差不多。

沒辦法,何元菱在琴棋書畫上,實在談不上有啥過人的鑒賞力,畢竟是半道來的大靖。

誰知,皇帝卻開口了:“朕這幅畫怎麽樣?”

屋裏只有兩人,自然問的何元菱。她才不想跟孟美人似的,說些假大空的馬屁。

“畫得如何,奴婢不懂。就覺得那個合意亭的位置不行,再往上挪一點、或者往下挪一點,都會更舒服。”

皇帝突然就挑了眉,直直地望着何元菱。

何元菱吓了一跳,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多了。難道這個皇帝沒有傳說中那麽好脾氣?

皇帝盯了她半晌,才慢條斯理地道:“你說得對。”

何元菱這才松了口氣。心想,我說得當然對。你這個畫,畫得好不好我不懂,但本少女懂得什麽叫黃金分割點。

“技法固然重要,結構壞了,這畫便也壞了。”皇帝鄭重地将畫了一半的山水卷起來,扔到一邊,“結構壞了,便也沒必要補救,你說是不是?”

何元菱一垂腦袋:“皇上說了算。”

這小宮女,很狡猾啊。秦栩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識字?”

何元菱心想,喵了個咪的,你總算發現了,本宮女暗示你好幾回了。

要知道皇宮裏的太監宮女,絕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識,但凡能有識些字的,基本都能很快得到重用。更別說何元菱何止是識字,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個文化人了。

她還想憑着這個,引起皇帝的注意呢。

“皇上怎麽知道奴婢識字?奴婢的父母從小就教奴婢念書識字,是他們教的。”

秦栩君有些得意:“方才朕問你叫什麽,你說上元節的元,菱角的菱。剛剛朕讓你看畫,你一眼識出亭子上的字,叫合意亭。”

何元菱假意盛贊:“皇上英明,奴婢露了馬

腳都不自知,慚愧。”

“也不叫馬腳啦,識字挺好的。”

這句說得還挺英明,下一句,弘晖皇帝立刻就漏氣了:“朕身邊的那些宮人都不識字,無趣得很,以後你多來朕這裏玩啊。”

玩?

何元菱差點眼前一黑。我是奴婢啊,是宮女啊,你是皇帝啊,你叫我有空來串門?

“奴婢進宮是當差的。若被成公公知道奴婢找皇上玩,奴婢這腦袋只怕就要搬家了。”

秦栩君鳳目微睨,閃過一道利光,卻又轉瞬即逝。

“你們都很怕成汝培?”秦栩君走到何元菱跟前,突然低聲道,“擡起頭,看着朕的眼睛說話。”

這語氣,與往常慵懶的模樣完全不同,竟是有些迫人。

何元菱擡頭,無懼地迎上皇帝的目光,卻發現,那雙清澈的鳳目,這一刻卻有了無限內容。

他真的幼稚嗎?

何元菱的腦中,閃過疑問。

但皇帝緊盯着她,不容她多想。何元菱也低聲道:“成公公是內務總管,自是威嚴無比……”

“你是哪裏人?如何選進宮的?”秦栩君又問。

這個名叫何元菱的小宮女,一點兒不像她的長相那樣無辜,滿肚子鬼話。可就沖着她給過自己兩次“笑臉”,秦栩君對她的這些鬼話非常沒有生氣,反而對她的來歷生出了無限的好奇。

“奴婢江南省長州府陽湖縣人氏,今年六月選秀入宮。”

秦栩君看她回答得這麽迅速,确定這段不是鬼話。又問:“你生得比孟美人好看,怎麽沒選作嫔妃?”

這話問得也太直白了,換任何一個姑娘聽聞,都會臉紅心跳。

還好何元菱正望着他的眼睛,皇帝問得有多天真,她從皇帝的眼神裏全看出來了。

他說何元菱比孟美人好看,就好像說成公公比仁秀公公長得精神,一個意思。他問何元菱為什麽沒選作嫔妃,也就好像問仁秀公公為什麽不出宮去讨個媳婦,也是一個意思。

何元菱沒有生出一點點旖旎的想法,還是坦坦蕩蕩回答:“奴婢父親是犯官,宮選是一定選不上的。”

“哦。”皇帝的眼神裏帶着些許惋惜,“嫔妃的俸銀比宮女高好些,你可惜了。”

何元菱差點笑出來。皇帝大人的思路總是這

麽清奇,他竟然替自己惋惜工資太低,是這個意思不?

也就是說,在這位皇帝大人的眼裏,嫔妃和宮女的差別,也無非就是錢多錢少的差別。

剛剛還覺得他不太幼稚,現在,何元菱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何元菱跟先帝們彙報一天情況,靖世宗特別積極。

“群主,既然栩君酷愛筆墨丹青,你倒也要下一番功夫才好。”

何元菱頭大:“丹青之功底,絕非一朝一夕,我惡補也補不來啊,況且也沒老師。”

靖世宗就等着這句話呢:“朕還是有些研究的。”

靖太祖最是急脾氣,立刻道:“那你快教啊,叽叽歪歪說半天,耽誤群主休息。宮女工作還是很辛苦的。”

靖顯宗也心疼得要死:“對對,小菱菱現在每天上線都好晚,看來宮裏對宮女是太苛刻了,活兒也太重了,不把宮女當人看啊。”

靖神宗呵呵:“說得好像你把宮女當人看似的。”

頓時先帝們都不好意思地沉默了。畢竟當年誰也沒把宮女當人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靖世宗挑起的話題,也要由他來化解尴尬的局面。

“這樣吧,朕立刻着手整理,去繁就簡,擇其要點,明日發給群主,雖不能說立刻就将群主培養成大家,想來和栩君稍作對談,也能應付了。”

靖聖祖也有話說:“依朕看,不如從現實入手。群主将玉澤堂內張挂的字畫記下來,說于我們聽,再讓世宗整理出來,這樣群主更能有的放矢。”

此計甚妙,不愧是“千古第一帝”。

用何元菱上輩子的術語來講,靖世宗整理書畫賞析要點,這叫理論課;靖聖祖提議直接用現成的畫當成切入點,分析其精彩之處,這叫現場教學。

二者結合,事半功倍啊。

先帝們給何元菱出主意的時候,玉澤堂裏,弘晖皇帝正在發脾氣。

仁秀吓得大氣不敢出。皇帝雖然脾氣古怪,可很少發脾氣,對宮人更是熟視無睹,今天卻為了一個小宮女,生氣生到大半夜,這究竟是咋回事啊?

“皇帝,那何元菱到底怎麽了?要不,奴才這就命人打她五十大板,打到她動彈不得,給皇上消消氣?”

秦栩君手撐着腦袋,小嘴一扁:“她

竟敢說朕的畫結構不對。氣煞朕了。”

啊,仁秀大驚失色。這個何元菱居然敢批評皇帝的畫兒,這不是讨打,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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