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啓禀大将軍,趙州來人求見。”

“快請。”璟澤聞言,即刻起身回道。

只見來人穿着普通盔甲,低着頭,隐在燭火的陰影裏,向璟澤行了禮。

“參見大将軍。”

璟澤聞聲,便揮手讓方才通報的士官下去。聽到腳步聲已遠,又逡巡了一圈帳內帳外,确認無人後,才說道,

“季大人,快請起,何勞你親自前來,快請坐。”

原來趙州運送糧草而來的正是趙州太守季瑕年本人。此番季瑕年擅離職守,親自前來,必是有什麽要緊事。只見季太守白淨面皮,三绺髭須,約有三十多歲的光景,聞言便起來,随璟澤坐下。

“寧王殿下,事關重要,我不放心旁人前來。”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我前日收到此信,見有兩處火漆,便知事情緊急,故而自己跑一趟。”

璟澤接過信,只見這信上無甚署名,反面卻用兩處火漆封口。璟澤打開來信,信中只有寥寥幾行:铮已得信,查具案情,上為震怒,安不保夕。

璟澤看完後就着火燭就把信燒了,而後提筆寫了一份名錄,最後寫了一個“援”字,封了火漆交給季瑕年帶回去。“煩請季大人将此信寄回,他會明白的。”

“好。”

兩人這一來一去之間,很是神秘。

“還有餘下糧草寧王打算如何處置?”

“先放着吧。”

原來當日璟澤讓沈雲遞信給季瑕年,要他備了七十萬大軍一月半的糧草量,正是西南到京城來回加上重新配置糧草的時間,不過匡喏來的适時,他便換了個策略,叫季瑕年只運十日的糧草過來。

“若無他事,那臣就去和戚将軍核點糧草了。”

“恩,該如何對戚将軍說,季大人都明白吧。”

“寧王放心,微臣心裏有數,說起來便是我竭盡所能只囤到這些糧草。”

“恩,那就辛苦季大人了。”

“寧王哪裏的話,當日在京城若不是您的知遇之恩,我季瑕年仍是一介布衣。”原來,這季瑕年頗有文采,又懂時策,只可惜當年上京赴考之時,因着考場黑暗,他又不懂考場的潛規則,便落了榜。正巧,那場春闱璟澤奉命複審評卷,才從棄卷一摞裏找到季瑕年的文章,點了進士,後來又尋機會給他補了趙州的缺。

季瑕年自上任後,就成了璟澤在西南的一雙眼。因此,這幾年來,璟澤對西南的動态了如指掌都得益于季瑕年下的苦功。

“那臣告退了。”季瑕年将信鄭重地藏在中衣裏面,又行了一禮,就去了戚正的營帳。

璟澤看了看桌上燒成灰燼的信,嘴角勾出一個冷笑。信上簡簡單單的十六字,寫明大理寺少卿張铮取得皇帝信任,徹查西南糧草貪墨之事,皇帝震怒,安王失勢。從不被人動手腳的西南糧草,何以謹小慎微的安王敢下手,又在如此關鍵的時機。

五日後,戚正當場斬殺匡喏,并向衆位将士言明軍中糧草真相。衆将士聞言,一時憤慨無比。璟澤此刻站在點将臺上,接着戚正的話說道,“衆将士聽命,三日後我軍揮師進攻川江城。城內有苗蠻糧草營一座,正好可解我軍糧草之困。”

臺下衆人先前被戚正一番話激起了怒氣,再聽璟澤之言,頓時群情激昂。

“另,繳的兵器歸個人所有,每斬殺一人得一金,憑人頭論功行賞。我李璟澤在此發誓,與諸位将士同進退。若違此誓,如此斷劍。”

衆人只聽得“噌”的一聲響,一柄利劍在大将軍手裏被斷成兩半。這時,大家才反應過來,大聲呼“好”。只聽得下面兵器擊地聲,人聲混雜在一起,聲勢浩大。

年關之日,苗疆部落正在寨中慶賀新年之時,迎來了西南大軍,被打的措手不及,四處逃散。川江大捷,西南大軍奪下苗疆部落糧草營。苗疆部落再退一百裏。

戚正站在糧草營前,還心有餘悸。這場置之死地的戰役,最後迎來了勝利。這場戰役甚至沒有像他預料的折損很多人,人在絕望之中往往爆發出無限潛能。璟澤正如他所發的誓言,身先士卒,奔勞在前線。這番大将作為,帶的七十萬大軍鬥志高昂。如今也只剩最後一百裏的邊境防線就能完全收複失地。

苗疆部落原本在雲豐城折損過半,派出使者詐降,本意是想毒殺西南大軍的将領,卻不料派去的人在永勝城內全軍覆沒,一時間部落裏人心渙散,隐隐有四分五裂的趨勢。

因此,苗疆部落的大将那赤想守着川江休整一段時間,又及年關,想是北離軍也不會此時發動進攻。卻不料想西南大軍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年關進攻,且勢頭迅猛。

這場仗打的天時地利人和。

西南的冬日少雨幹旱,又總是陰沉沉的。這大捷之日卻是天朗氣清,暖陽高照。璟澤和沈雲肩并肩站在川江城的城牆上,看着這邊疆的大好風光。微風縷縷,白雲悠悠,雖是枯枝遍地,蕭索中卻透着舒暢。只是細看這城牆下,才發現處處廢墟。

這天并不太冷,可沈雲已經披上了厚重的披風。前幾日,戚正見他已經拿出了禦寒的厚披風,還忍不住關切的問了句,“子逸,你...你這樣不熱嗎?”沈雲只得幹笑着說,“我天生怕冷。” 其實那日回來後,沈雲發現身體變得極差,稍有受寒或者情緒不穩,便會高燒不退。也幸好他是一名大夫,總能及早為自己防治。

“如今最後一座永德城也只是時間問題了。”沈雲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氣,自我安慰的想着,其實還是挺冷的。“幾年前,我也來過這邊陲之地,那時候這裏的百姓尚且安居樂業。”沈雲摸了摸這古老的城牆,感慨的說道。

“國泰民安是每個帝王畢生所求。可又有幾個能做到呢。”璟澤似是有些譏笑地開口,目光看着很遠的地方。

沈雲看了眼身側的璟澤,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悠遠。那身銀色的盔甲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如穿着它的男人,器宇軒昂,大将雄風。他雖貴為親王,可是無所依的背景反倒讓這身份添了悲劇色彩。他無憑無靠,如此的步履維艱。可他有勇有謀,謀全局而後動,又身先士卒為表率。

這樣的人,為将是将才。若是為君...

“所以百姓需要一個好帝王。”沈雲接着說道,他把手突然覆在璟澤手上,“璟澤,若是将來...”縱然我無法陪着你,“你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璟澤看了看沈雲的手,反手握住,垂下眼睑,簡單的應了一聲“恩”。

川江大捷後的第三日晚上,璟澤換了一身夜行衣離開了西南大帳。他武功高強,這番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只見他縱着輕功幾個兔起鹘落就到了一處偏僻的房頂,那裏已有一人等候着。

“寧王殿下,久仰。”

“那黎王,久仰。那黎王的北離語說的不錯。”

原來這人正是苗疆王的親弟掌管十三部落之一的那黎,且是下任苗疆王的熱門人選。

“那黎王叫人遞我口信,約來此處,是想清楚了?”

“是,但我要聽寧王殿下親口承諾。”

“那黎王有何不放心的,想必這幾年我們之間的信件往來,你都留存的好好的。”

月色晦暗中,只聽得對方輕笑了一聲,“寧王的來信不知用的何法,過了一段時間墨跡就全然消失,變為白紙一張。城府之深,那黎佩服。”

“那黎王過獎,小王此乃不得已而為之。”

“那麽寧王是否可在此親口承諾我?”

“好,小王就在此承諾,助那黎王一臂之力登上苗疆王之位,希望那黎王也記得曾答應過小王之事。”

“這是自然,我送與寧王的信件,一字一筆都幹幹淨淨,誠意已明。”

璟澤聽到此話,并未見何羞愧,自然地接下去了,“據我消息得知,川江一役讓那赤在苗疆王面前顏面盡失,苗疆王已然年邁,為了兒子動氣傷身,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多謝寧王,本王明白。”

“我在苗疆王宮留的眼線,會盡快聯系那黎王。屆時,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好。”

“殿下,這裏有份書信給您。”此時,璟澤和幾位副将都在戚正營帳內商讨川江大捷的封賞之事。他接過信件,當場就拆開來,面露喜色。

戚正見狀,忍不住出聲問道,“什麽好事?”

“苗疆部落願意歸還剩餘一城,并向北離稱臣三十年。”

“無緣無故,如何有此等好事。”

“苗疆王前幾日過世,部落中推舉他的弟弟那黎為新一任苗疆王。他向來有意與北離修好。”

“會不會又是有詐?”郭琦疑道。

“不會,我已着人查探過了,苗疆十三部落已站成兩派,一派以那赤為首主戰,一派以那黎為首主和,那黎若是詐降,部落必定分裂。到時候幾個部落紛争不斷,徒增內戰,相信他也是無把握制住這樣的場面。此時稱臣,他是想借北齊之力穩固他新王的地位。”

“好,那太好了。”戚正大聲贊道。

“戚将軍也請看看信。”這封信是璟澤叫那黎另寫的一封,正是準備傳閱給旁人看的。

戚正接過信件,快速地覽閱,并向其餘衆人說道,“那黎信中說不日就退出永德城的駐兵,并派出使者進京面聖,商定和談降書。”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直接跳到包子出來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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