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魅惑術（下）
“你們不吃嗎？”牢房裏，新進來的女犯一臉狐疑的盯着華文書和蓮舟心的飯碗，眼露“兇”光。她真的沒吃飽，每碗飯都只裝了一半，還滲了糠皮，吃一口，還能吃出幾顆小石子，簡直不把犯人當人。
“不吃了，你拿去吃吧。”華文書靠着幹草，盡力和懷裏的蓮舟心保持距離。
新來的女人就坐在她們不遠處，一聽華文書這句話，馬上爬起來一手抓住兩碗飯，像是怕極了華文書反悔。
可憐人啊。華文書見女人吃得快速又狼狽，只能慶幸她和蓮舟心都不可攝入凡間的食物，不用吃那些難以下咽的東西。只是女人吃相難看也罷，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嫌棄之下，華文書随手打了個結界，隔開了外面的一切。
今日是第三日了吧，華文書靠着牆壁，略略發呆。
兩日之前這牢房又進來了一個女人，和華文書現在這張臉的年紀相當，一進來就大吐苦水，說是被人冤枉。想來，應該是那捕頭寧殺錯不放過，滿鎮子抓人了。
這些天，那日的情緒和觸覺一直萦繞在華文書身體和腦海。她一直在想，為什麽會對蓮舟心産生那樣的欲望。如果說是那天蓮舟心的言行多少有些誘惑，但她之前不也喜歡把人往懷裏抱麽，兩世加起來，她抱過誰了，為什麽獨獨喜歡抱蓮舟心？
憐惜？沖動？
悄悄低頭打量正在她懷裏打坐修行的蓮舟心，自那天始，蓮舟心就和沒事發生一樣，自顧自的吸收鳳晶的能量，關于那個吻，她一句話也不曾提起。華文書咬唇，想到妖都是多情又無情的特點，內心就不好受。或許蓮舟心只是和她玩鬧一下，畢竟對于妖來講，七情六欲都不算什麽。
是啊，她對于蓮舟心，根本不算什麽。
“你已經兩天沒說話了，是打算悶死我，然後你好不用兌現自己的承諾嗎。”蓮舟心把妖氣運轉了五大周天後，終于是忍不住打破這個無語的僵局。
“我在想些事。”華文書理了理情緒，一本正經的回答。
“想什麽？”
“沒什麽，都是庸人自擾。”
“嗯，你确實是個庸人。”蓮舟心盯着華文書無所謂的表情看了幾秒，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小沒良心占了便宜還想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華文書又被嗆得失聲，過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應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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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我聽你的話？”說完腦裏就閃過當日蓮舟心略迷離的眼神，華文書紅臉一繃，側過頭去。
“你為什麽要吻我。”掂量着已經給了足夠時間眼前的人思考了，蓮舟心這只千年梅花妖決定直接奔向主題。
“你！”華文書被這問題驚得直直看住了蓮舟心，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就是一個吻麽！你們妖界随便都……”話沒說完，就被華文書硬生生吞進了肚子，咬着牙，心裏後悔，她怎麽可以語無倫次說這些傷人的話？
蓮舟心愣了一秒，繼而妖嬈一笑。
“确實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吻，我們妖随便都能交歡，野外的草地，樹上，屋裏，桌子上，床上，只要你想要，哪裏都行。”蓮舟心一臉無所謂，好像說的是怎麽吃飯那麽理所當然。“我是妖，我想吻就吻，想做就做。不管是你，還是你那些師弟師妹，哦，對了，還有那個天運之體淩念之，只要他們想要，我們妖都可以……”
“你不是的！”蓮舟心話還沒說完，華文書忽然抓住了蓮舟心的肩膀，語氣急切又帶着怒意和哽咽，“不是！”
“為什麽不是，妖都是這樣，況且重欲有什麽錯。”蓮舟心拍了拍華文書的臉，指尖滑過華文書的下唇，笑了笑。
華文書張開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她身體微微的顫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情緒，但是對那無關緊要四個字的憤怒，澎湃洶湧得讓她意外，難以控制不住。
見華文書不說話，蓮舟心拍開華文書的手，又是無所謂的表情，起身就要坐到別處。哪知被華文書一把拉入了懷裏，撞上那柔軟的酥胸。
還是這位置舒服，蓮舟心想。
“你不用激怒我，反正我只是無關緊要的人。”良久，華文書喃喃自語。
憤怒過後，是脫力的害怕，和濃濃的失落，華文書眼底升起了霧氣，她覺得自己又變得莫名其妙。
“你剛才說什麽來着，‘這不就是一個吻麽’，還記得吧。現在倒好，惡人先告狀了，不愧是道貌岸然的修士。”蓮舟心臉上嗤然一笑，起身就要掙紮。
“我那是……”華文書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心中一喜，又抓上了蓮舟心的肩膀，“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麽？”見華文書的情緒一陣又一陣的變着，蓮舟心就覺得解氣。
華文書咬着牙，臉色一陣紅又一陣白，支支吾吾了一番後終是承認了不想面對的內心，“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什麽？”蓮舟心看着華文書，那雙鳳眼微翹，像是早已把華文書看透。
“不能告訴你。”華文書低下了頭，耳朵因害羞泛起了紅，“既然你想我聽你的話，那我答應你便是。只是，傷害黑玄的事除外。”
“放心，不會傷害她們的。”蓮舟心凝視了華文書幾秒，見對方眼眸裏滿滿的情義和認真，愣了一愣。
笨女人，如果哪天你知道今天的喜歡，不過是惑術使然，你會殺了我麽？蓮舟心趴在華文書胸口，聽着她快速有力的心跳，若有所思。
她愛華文書嗎？不，她不愛她。愛是什麽，可以為了對方付出一切，甚至去死的，才叫愛。而她，才不會為了華文書犧牲什麽。但多日的相處，她又挺喜歡這笨女人，甚至，一時沖動用了惑術。
果然做妖太久了，性子都變了。也罷，當下最重要的是恢複妖力。反正像華文書這種練心境的修士，感情不過是過眼雲煙，随着修為的上漲，惑術的影響會越來越弱，最終，看破一切，修煉成仙。
她又何必愧疚？
想罷蓮舟心在華文書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見華文書耳朵依然通紅，不禁好笑。這人比她想象中還要純良。
“想不想聽個故事。”
“什麽故事？”華文書裝着正經。她臉上很熱，她的身體很敏感，被蓮舟心在胸前鑽來鑽去的，身體已經有感覺了。
“一個很長的故事……”
“你說。”
“曾經啊……”蓮舟心回憶起那幾千年前的事，有些模糊，卻又很清晰，苦笑一下，才把故事緩緩道來。
佛門有兩株梅花樹，修習佛法千年，終于在一個春季化形。一株是姐姐，一株是妹妹。
那年，佛魔大戰，妹妹被砍傷了根基，再也無法修煉。姐姐求佛主，佛主只道一切皆為緣法，讓姐姐順其自然。姐姐等啊等，只等到妹妹日日憔悴。最終用自己的元神，修複了妹妹的根基，而她自己，卻化回原形，一株沒有神識的梅花樹。
妹妹捧着姐姐落下的梅花，咬着牙問佛主，這就是所謂的緣法？佛主說，是。妹妹凄切一笑，散去佛力，抽去佛根，從此和佛界劃清界限，堕落成妖。
妖界千年，妹妹到處奔走，才得知鳳晶可重塑元神。妹妹不顧一切搶奪鳳晶，卻不想棋差一招，越不過那佛界結界，後害了一村性命，妖力盡失之下之下只能尋找上羽門虛空洞裏的凝神枝。
“你……還疼嗎？”
華文書久久無法平靜，毀去修為的痛苦，她還歷歷在目。何況是抽去佛根，那到底是多麽錐心刺骨的疼？她只道蓮舟心是佛界的梅花，後來去搶奪鳳晶，卻不想她還有一位姐姐，不想她是為了姐姐才把自身置于危險之中。
“是不是覺得我自甘堕落，好好的佛根不要了……”蓮舟心摸了摸眉心，那朵梅花印，便是她強行抽去佛根留下的印記，明明上千年過去了，想起來的時候，眉心還是會隐約作疼。
“不，你很好，是我誤解了你。”華文書按住蓮舟心在眉心的手，撫摸着蓮舟心的眉心，略微出神的端詳起蓮舟心，從她的眉目，到她的喉嚨，到她的小手丫，像是要把人镌刻進心裏。
是了……
除了這副樣貌，以及她知道的小說內容，事實上，她和蓮舟心的相處時間還太少，她根本不了解蓮舟心，也沒有認真主動的關心過對方。所以憑什麽說喜歡她？又憑什麽要求蓮舟心在乎她？
或許，可以從了解開始？
只要她們在一起，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華文書想罷，釋然一笑。
“你在笑什麽？”蓮舟心一直留意着華文書的情緒，見她忽然溫文一笑，那笑容，竟感染得她也開心了些。
“我在笑我笨，好好的事，想了這麽久才想明白，委屈你在這裏呆着三天。”華文書擡頭看着周遭，決心要帶蓮舟心出去。
此刻華文書一改喪氣模樣，變得精神又開朗起來。這變化讓蓮舟心暗暗稱奇，果然女人都是善變的，她想。“你……”蓮舟心剛想說什麽，就被一陣低沉的鎖鏈聲打斷了。
只見一個獄卒別着一把大刀，拉扯着身後被鎖鏈綁住的女人。到了牢門前，他掏了老久，才把鞋底的鑰匙掏出來，锵锵幾下開了門，便粗魯的把女人一推，剛好推往華文書和蓮舟心這邊。女人哭得快要斷氣一般，這下脫開了鎖鏈，身體無力，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往兩人身上倒去。
華文書趕緊撤了結界，一手抱住蓮舟心，往旁邊挪了一丈，女人噗通一下五體投地倒在兩人之前坐的稻草上。
“你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蓮舟心環着華文書的脖子，見女人臉着地趴在稻草上，忍不住揶揄了華文書一句。
“你希望我對着別的女人憐香惜玉？”華文書抱着蓮舟心站了起來，一臉認真的問。
……
蓮舟心瞪大了眼睛，怎麽都想不到對方可以一本正經的說出這麽不害臊的話。幾秒後才驚覺自己失神了，卻又錯過了反駁的機會。
女流氓！蓮舟心暗罵。
“冤枉啊！我冤枉啊！”這時，女人搖晃了一下，猛然撲倒關閉的牢門上，伸着手拉着門外的獄卒，“我真不是殺人犯！我真的沒有殺人！”
“呸！”獄卒嫌棄的甩開了女人的手，指着牢裏的每一個人，“這裏的殺人犯從來不說自己殺了人”，說罷提了提褲子，大搖大擺的走了。
女人抓着牢門，見獄卒越走越遠，最後看不見了，才脫力的跪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你……你也是因為那個……那個妖女被抓的？”躲在角落裏的女人爬了起來，蹲在哭泣的女人身邊，小心的問道。結果換來了女人更響亮的哭聲。
“嗚……我就是去員外家後門看了一眼……嗚……”
“你怎麽看這事？”
“你問我？”華文書眨了眨眼。
“我不問你我問誰。”蓮舟心覺得好笑，這人時而精明，時而糊塗，都不知該怎麽說她好。
“我只是修士，不懂辦案。”華文書聳肩，“我倒也想把犯人抓住，我們就不必被抓入這種鬼地方。”
“你果然靠不住，我不管，我要出去。”蓮舟心這些天已經受夠了這等髒亂差的環境，若不是要給時間華文書思考和回神，她早就要出去了。
“行，等夜黑風高，我們偷偷溜走。”華文書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這些人可憐，幫一把？”蓮舟心疑惑的看着華文書，這人竟然見死不救？
“我也要幫得了才行。”華文書看了兩個女人幾眼，“況且等我們逃出去了，她們可能就安全了，反而是我們要應付滿天的通緝令。”
“什麽！你們要逃！”一句刺耳的叫聲惹得華文書皺起了眉頭，她怎麽忘了，結界已經撤去了，她們剛才的對話，怕是被聽見了。
“我們……”
“來人啊！把她們都壓去見大人！還想逃？簡直膽大包天！”
能不能讓人好好說話了！華文書一臉郁悶，蓮舟心打斷她就算了，現在連蝦兵小将也可以打斷她的話了嗎！好沒面子！
這些人怎麽每次出現的時機都是剛剛好？真煩。蓮舟心不屑的白了眼氣勢沖沖走過來的幾個大胖子獄卒，轉眼見華文書咬着牙想揍人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有這人在，日子倒也……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嗯。。十月放個國慶七天，回來就連續上班十四天。一直到這個星期五。
好久沒有睡懶覺了。。作者君表示沒懶覺睡連靈感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