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名林靜
“小意，你怎麽不見了呢。”夢裏，向尋到處找着那個模糊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那熟悉的真氣，好似近在眼前，卻又難以找尋。“小意，你在哪？”向尋在那黑乎乎的世界裏，走着，走着，慢慢的，她似乎看到了一些光亮。向尋呼吸一滞，是她，是小意！
“姐姐……太好了，你沒事……阿意這次來，是和姐姐說再見的……姐姐，能再見你一次，真是太好了……”光亮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光着身子，目光灼灼，飄在光源處，透明，而純美。
“再見？小意，你在說什麽？”向尋的胸口很悶，有些難以呼吸。她努力得想靠近那道身影，可那距離，好似不管她如何努力，都維持着，不變着。
“姐姐，我是她，她卻不是……姐姐，對不起，我……”司徒意忽然一驚，那本來就透明的身體晃了一晃，融入了那點光源處，帶着那還未說完的話，連着光源，消失了。
轟一下向尋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炸了開來，那濃濃的不甘捶打在胸，她沖了過去，可卻什麽都抓不住。“小意！小意！”黑暗中，她喊了許久，許久。久到嗓子幹涸，久到她有些忘了自己在幹什麽。忽然一道從胸口升起的血氣，直沖向尋的後腦，她眼前一黑。
“醒了？”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鑽入耳裏，向尋動了動眼珠子，終究是從那虛無的世界醒來，她不願起身更不願睜開眼，只是舉起左手捂住了半張臉，掩飾着那止不住的淚。她記起來了，小意的魂魄已經被那個叫淩念之的人吞了，再也回不來了。
“你不用傷心，司徒意本來就是淩念之的□□，她只是回去了而已。”
這熟悉的聲音，說着安慰的話，卻沒有一絲安慰的作用，反而激起了向尋一把無名火，她撐起身子，怒道，“小意就是小意，她不是任何人！更不是那……”
“更不是什麽？不是淩念之？”林靜坐在石椅上，靠着石桌，右臂撐着後腦勺，慵懶的看着眼前瞪着眼睛的人，那淚痕還未幹呢，就要對自己發脾氣了，真是大膽。
“你……”向尋心中打鼓，轉頭見蓮舟心在不遠處打坐，好似對眼前之人毫無關心之意。到底是做了好些年上位者，她略有些要強的對上了林靜那黑漆漆的眼眸，細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記憶中，華文書的眼是溫和的，笑是暖的，喜歡把一頭長發全系在腦後，一身黑衣。可眼前這人，還是把頭發系在腦後，卻松松垮垮，那散出來的發絲，拂過微翹的唇角，邪氣十足。這人身上還是那套黑衣，可那領口都快扯到了肩膀處，随意得很。
如果說，曾經的華文書是一塊暖玉，色澤溫潤，不顯眼，甚至帶着一絲壓抑。而眼前這華文書，也不是鋒芒畢露，卻像極了一把蘇醒了的刀刃，雖有刀鞘，卻危險至極。
被向尋毫不客氣的打量着，林靜也懶得計較，這向尋至少沒像蓮舟心一樣動手動腳，之後還來了一巴掌，到現在都沒和她說一句話。
“怎麽，還沒看夠？”見向尋沒有打住的意思，林靜的手指扣了扣石桌，那不緊不慢的響聲，透着一絲威脅。
向尋皺眉。這天下的真氣，在她的右眼裏，都有各種形狀。修真人的真氣大多藍色，越是強者，形狀越真切。蓮舟心的真氣是紫色混淆着金色，偶爾會結出梅花的形态。而華文書曾經的真氣，是天空的藍，是暖暖的雲。可如今，這人身上翻滾的都是黑乎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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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她只是昏迷了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向少主，過來吧。”向尋正疑惑，遠處蓮舟心喊了一句。
“我呢？”林靜撐起頭，看向蓮舟心，卻收到蓮舟心一個警告的眼神，聳了聳肩，繼續趴在石桌上睡懶覺。
“抱歉，是我們太不小心，害了司徒意。”見向尋朝着自己走來，蓮舟心收起了真氣，待向尋坐下，認認真真的說了句對不起。
向尋坐下的動作頓了頓，她本以為，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屑于和她解釋那麽多。眼眶一熱，她看着眼前這雖疲憊但還是一如既往耀眼的女子，沉默良久，才搖了搖頭。“天意吧，如果小意真是那位淩念之姑娘的魂魄，她要回去也……”
良久，向尋咬緊了牙關，那雙手抓着衣袖，關節發白。“我知曉道理，我也不怪你們，可我，不甘心啊……”向尋低下了頭，她控制不住那眼淚，只能任那豆大的液體，一滴滴，滴在手邊。
蓮舟心沒有說話，只是一下又一下拍着向尋的背。向尋哭夠了，轉頭擦臉，卻剛好看到了趴着不動的華文書，內心的疑惑，突破了此時的悲傷，湧上心頭。她問道，“蓮姑娘，我有幾點疑惑，可否請蓮姑娘告知一二？”
“你問。”蓮舟心也随着向尋的眼神移動，只是看向華文書時，那眼裏的光暗了暗，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這裏是哪裏？”
“我只能肯定是修真界內。”
“修真界！”向尋略微驚訝的看着周圍，難怪，這裏到處都是靈氣，一草一木，連地上的石頭，都散發着淡淡的靈氣。她就這樣進來了？這個凡界想方設法都進不來的地方？
“嗯。”蓮舟心仿佛看出了向尋的心思，她無奈一笑，“這地方并沒有你們凡人想得那麽美好，還不如就在凡界，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有人的地方，哪裏都一樣。”向尋嘲諷一笑，凡界，不也是勾心鬥角弱肉強食，她的少主一位，不也是用盡了手段，才得以鞏固。她的司徒意，不也在凡界，沒了。
“也對。”蓮舟心先是一愣，再是發呆，最後是大笑了起來，她弓着身子，捂着嘴，那笑聲，歇斯底裏，分不清是開心還是難過，聲音之滲人，引得不遠處的華文書撐起了身子，疑惑的看了過來。
“蓮姑娘……”向尋不知為何，竟然讀懂了蓮舟心那苦澀的情緒，胸口一酸，眼眶又濕了。她抓緊了蓮舟心的左手，放在手心，一下又一下的拍着。
“蓮姑娘，是因為華姑娘？”見蓮舟心漸漸安靜了下來，向尋才問道。
“哼。”遠處，林靜不爽的哼了一聲，蓮舟心毀了一身妖修，能不崩潰？
蓮舟心到底是發洩完，平靜後輕輕一笑，略有些無力，她搖了搖頭，“向少主不必擔心，我無礙。我喚你過來，不過是想告訴你，那人已不是華文書，向少主莫認錯人了。”
“不是華姑娘？”向尋驚訝的轉頭，卻正好對上林靜略有些怒意的眼眸，她內心一跳，趕緊回過頭來，真是吓人。
林靜眯着眼，內心有些煩躁，她和心魔融合，自然不會是以前的華文書，可她有着華文書全部的記憶和情感。
心魔恐怕也不知，在她的記憶深處，竟藏着林靜小時候的事。
林靜的童年，過得不好。好賭的父親，見錢眼開的母親，來讨債的親戚和高利貸，一年幾次的搬家。她甚至記起來，她父親鬧上她的兼職場所，要預支兩個月工資。
那時，她被父親一巴掌甩在地上，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反抗，三個月後辭了兼職，再後來，她忘了這些事。原來，是被心魔吸收了。某方面來講，心魔還救了她。
“簡直垃圾。”林靜嘆息，她不屑于以前的懦弱，難怪心魔一直嚷嚷着要力量，為難她跟着自己憋屈了如此之久。
“嗯。她不是華文書。”蓮舟心并沒有多言，失去妖核的身體十分脆弱，她無心再陪華文書玩失憶又變身的游戲。
“華文書是我。”林靜不再偷聽，她緩緩走到蓮舟心跟前，盤腿坐下，盯着蓮舟心的雙眼，有些不耐煩，“我說了，我是她，你能不能別鬧。”
“不管你是誰，我累了。”蓮舟心閉起眼，靠在菩提樹上，汲取着菩提樹散發的真氣，不理會跟前的人。
“你！”林靜被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華姑娘，你如果想在這裏，麻煩你收起你的氣息，蓮姑娘受不住魔氣。”臨走前，向尋囑咐道。在她右眼裏，蓮舟心的佛息本身就弱，還被華文書那兇狠的魔氣籠罩着，簡直是想要蓮舟心的命。
林靜一愣，才發現，在她坐下來的短短時間，蓮舟心臉色已經發白，只是倔強的咬着牙忍着，不肯在她面前表露半分。
這女人……
林靜默默把一身魔氣收好，低頭不語。她還沒找到和蓮舟心相處的方式。
“你知道華文書和心魔融合前說什麽嗎？她說，如果她失敗了，希望心魔幫她照顧好你。”想了老半天，林靜決定好聲好氣的哄哄。她勾了勾手指，把不遠處的白狼皮抓了過來，蓋在蓮舟心身上。
“确實華文書的行為很沒品。她應該和你商量，而不是懦弱的在你沒醒之前匆匆忙忙答應心魔，又自以為是的叫心魔照顧你。”林靜見蓮舟心沒有排斥她的親近，有些開心，又把蓮舟心那淩亂的發絲撫順。
“我代她道歉，你別生氣好嗎。”
“我沒有生氣。”
蓮舟心的心只有疲憊，疲憊到她只想好好修行，不再管什麽情情愛愛。狐貍姐姐說得沒錯，情愛傷心。她現在只想林靜滾遠點，別折騰她。
“你現在是不是想我滾遠點？”
回應林靜的，是蓮舟心的毫不搭理。
“我就不走，今天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
蓮舟心還是默不作聲，仿佛眼前人說千百句，也幹擾不了她打坐修行。
“就說說我們倆吧。”
“華文書喜歡你，我不否認。因為你很美，很吸引人。”
“可蓮舟心，你問問你自己，你喜歡華文書，為何？”
“你什麽意思。”蓮舟心不悅的睜開了雙眼。
“華文書好像沒什麽優點，她不強大，也不聰明，你怎麽會喜歡她。”林靜毫無顧慮的說着，仿佛華文書不是她自己一樣。
“你的魅惑術，有沒有影響到你自己。”
蓮舟心再次閉上了眼，懶得去理會林靜。可她忍不住回想和華文書相處的點點滴滴。剛見面時的玩弄，下凡後兩人關系極速轉變，她難道真被魅惑術影響，可狐貍姐姐……蓮舟心猛然驚醒，她是在幹什麽，她竟被林靜說得有些懷疑她自己？
“你說你是文書，可你現在，是在否認我和文書的感情。”蓮舟心拍開了林靜的手，甚是憤怒的站起來，靠在菩提樹上，那白狼皮順着胳膊，滑落在地。
“不，我們歷經磨難，那些感情，我比誰都清楚。”林靜也跟着站起來，她指了指自己的心，“我确定，我愛你，但我不敢确定你。”林靜靠近蓮舟心，略有些咄咄逼人之勢，“我很矛盾，你愛華文書，我開心我又不爽，你不愛華文書，我不開心但是又很爽。”
“你有病！”
“你有藥？”
“你走開！”
蓮舟心此刻臉色蒼白，林靜和華文書差別太多，華文書那種被她一調笑就臉紅的小白兔，何曾有過如此強大的壓迫之勢。
林靜勾嘴一笑，其實她也不大在乎那個答案，對于往日的自己，她沒那麽多執着。笑罷在蓮舟心額頭落下一吻，輕的像羽毛落地。
“我曾是華文書，也曾是心魔。如今，我名為林靜，舟兒，日後多多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
啊。。萬年不更的我回來更新一章先。
淚流滿面，終于寫到林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