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陸長亭知道他聰明,又見他篤定,這才稍稍眉頭舒展。反觀阿辭,窩在雲染的懷裏,一絲一毫的擔憂都沒有,仿佛對雲染是全然的信任,不擔心會出任何的問題。
陸長亭也不由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安靜的等着。
等東西拿上來之後,雲染低頭在阿辭耳邊悄聲說:“待會兒要在指頭上劃一刀,怕嗎?”
阿辭挺直小身板,大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重重的搖頭,表示自己才不會怕呢。
雲染按下笑意,擡起眸,眼神不安觑了一眼那塊手掌大小擱置在案幾的托盤上,光澤圓潤的石頭,雙手掐在阿辭的手臂上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開始有些緊張。
陸夫人瞧見了,心裏得意的暗暗哼一聲,揚聲道:“可以開始驗了。”
“——等等。”雲染站起來,突然有些無所适從的提出意見,“其實,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拿水來驗就行了。自古以來都是……”
雲染驀然心虛的樣子讓陸夫人更有把握了,她務必今天要将這個女人給趕走,否則的話就是後患無窮。
她眼角微挑,睨着眼神閃爍的雲染,重重哂笑,“拿水驗?這個法子雖然傳的廣,卻并不周全,多有誤驗的。現在有驗血石,更能夠準确的分證清楚。你剛才答應的好好的,現在突然反悔,是沒想到我真的能拿出驗血石來吧?”
雲染靜靜的垂下眸,不發一語。
陸夫人眯着眼猛地一拍桌子,又接着咄咄逼人的道:“如果驗出阿辭真的不是長亭的兒子,你就立刻帶着你的野種滾出我們陸家莊!否則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聽她的話,好像已經完全的肯定了待會兒的結果。
“……真的,有這麽準?”雲染語氣幽幽緩緩的質疑。
陸夫人斬釘截鐵,“自然,這是我花重金買來的,絕不會有假!如果是血親,兩人的血便會交融浸入石頭內,反之不會。”
“好,我知道了。”
雲染一改剛才的緊張神情,臉色淡淡的讓陸長亭跟阿辭過去對着石頭滴血,他身子靠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眼睛朝着身側瞥了一眼示意。阿展俯下身,雲染手遮着唇悄聲對他說了兩句,阿展鄭重的點頭,目光朝着那邊不經意的掃了掃,又立馬若無其事的站直了身體,
雲染沒跟過去看,陸安,陸遙,陸夫人都圍過去。楊芷蘭雖然沒動,但也咬着唇坐在原處小小的張望,期待着心中的那個結果。
陸長亭跟阿辭二話沒說,直接在手指上都割了一道口子,将血滴在了那塊石頭上的同一處地方。
陸長亭弄完之後也沒看了,而是拿準備好的幹淨手巾給阿辭将手給擦了擦,“疼不疼?”
阿辭不當回事:“這點小傷算什麽。”說完回頭去看雲染,果然見他正笑眯眯的望着這邊,似有贊許之意,更加得意的晃晃腦袋。
而湊在驗血石那裏圍觀的那一家三口靜默了片刻後,突然爆發出陸夫人的一聲可以刺穿屋頂的驚喝:“——血根本沒有浸入!阿辭根本就不是長亭的兒子! 快,快!來人将這個女人還有這小野種都給我趕出去,趕出去!!!”
陸夫人的激烈呼喝聲中,原本正在給阿辭吹手的陸長亭愕然的擡起頭來,他好像非常篤定阿辭就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剛才連看都沒看。
他将也有些發懵的阿辭給抱起來,正要說話,一道藍色身影鬼影般的迅速閃過,陸安,陸夫人,還有陸遙一下全部定住了。
“你幹什麽,幹什麽!!!啊!!”突然的變故讓楊芷蘭花容失色,尖叫的站起來不住後退。
阿展本來也想點她的穴的,見她只顧找地方躲,根本不過來,所以就這樣忽略他了。
然後他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從袖中滑落,鋒利的匕首出鞘,寒光閃過他烏黑的瞳眸。陸夫人滿臉驚恐的正要叫出來,卻因為被點了穴,動不得也叫不出,她鐵青着臉色求助般的望向陸長亭。
陸遙跟陸安更是從來沒遭遇這樣的事情,也都面色不太好,好在知道陸長亭在,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陸長亭錯愕過後是不解,不知道雲染是想幹什麽。
“放心,我不會将他們怎麽樣的。”雲染施施然走過來,對着阿展點點頭。阿展拿過陸長亭手裏的那塊手巾将驗血石上沒能浸入的血給擦幹淨,然後動作果斷又利落的捉住陸安跟陸遙的手,一人給了一刀,讓他們兩人的血滴在了驗血石上。
陸長亭這才明白過來雲染是在驗他爹跟弟弟,不由啞然。
陸夫人原本被點了穴之後是又驚又怒又怕,但是等阿展一連串動作之後,她悚然的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嘴唇劇烈抖動,表情裏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發慌。
等血在驗血石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雲染讓阿展解開他們一家三口的穴道。
陸安跟陸遙根本沒有去指責阿展剛才的行動,而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猛地湊近,去看那石頭上根本不浸入的血跡。
“——娘?這是怎麽回事?”陸遙一開始覺得很荒唐。但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倒是沒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他只是覺得是他娘故意在石頭上動了什麽手腳。
陸安指了指石頭,又指了指陸遙,一時怒的語塞。
陸夫人發顫的雙手相互死死按住,嘴皮子抽動兩下,眼神有些閃躲,也不複剛才那般的慷慨陳詞了,“這,這怎麽可能!一定是他們……對,一定是他,在匕首上做了手腳!”
“陸莊主,陸夫人懷疑我做了手腳。”雲染雖然笑着,但是眸光淩厲如刀,微微揚聲:“這可是事關家風啊,陸莊主不能大意。還是盡快的,你們自己準備一把刀或者匕首來,再來試一次吧?”
陸長亭抱着阿辭,看着雲染,嘴角動了動卻終究是斂眸沒說話。
陸夫人咬了咬牙強自鎮定的冷聲對雲染道:“換了又如何,你的這個侍衛手腳快得很,誰知道在什麽時候又會被他作假?”
“驗血石可以陸夫人你拿上來的,言之鑿鑿的說絕對準确,你說我作假?”雲染目光逼人,面容冷峭的呵笑道:“還是說,只有在驗阿辭跟長亭的時候是準确的,驗你兒子跟陸莊主的時候就是不準,就是我動了手腳?那既然動手腳可以讓結果不準确,我能不能懷疑,這塊石頭本來就有問題?!“
陸夫人完全回避他的質疑,死咬着他不放,怒道:“依我看你根本是不懷好心,騙了長亭不說,現在又妄圖來破壞我們一家三口的關系,就算阿辭是長亭的孩子又怎樣,你這樣歹毒心腸的人如果留在陸家莊,早晚會給我帶來禍害,我是絕容不得你!”
“誰告訴你說我要留在陸家莊了?”雲染興味索然的撩了撩垂落肩側的發絲,漂亮妩媚的眼睛瞥向她,笑意裏夾雜着一股陰沉的冷冽,“我這次回來,只是想告訴你們,陸長亭以後,是我的人了。他的夫人是我,也只會有我。所以那些懷有別樣心思的人,別想再打他的主意,趁早死了這條心。否則的話……我這麽歹毒心腸的人,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說最後一句話時,似有似無的瞟了眼已經躲到角落裏整個人都瑟瑟縮縮的楊芷蘭。
楊芷蘭被他這一眼望過去,身子都寒了半截,攥着帕子大氣都不敢吭一下。原本一直看着雲染的陸長亭撲棱撲棱眨了兩下眼睛,抿了抿唇心跳有些加速。
雲染實在猖狂霸道的不可一世,陸夫人還從未見過這種女人,她一股氣直沖腦頂,胸口起伏又要呵斥他,雲染踱着步子漫不經心的剛好走到她身邊。
“陸夫人。”紅唇一開一合,雲染極為緩聲且帶着深意的說了一句:“這有句話啊,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有一句話呢,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雲染五年多前在陸家莊打探的期間內,最意外的收獲就是知道了一個關于陸夫人的秘密。原來陸遙并不是陸安的親子,而是陸夫人在陸莊主外出游歷的時候跟人偷情才有的,後來偷偷瞞了月份,導致陸遙是“早産”。陸夫人上下都打點好了,陸安是個粗心大意的,根本就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對。
有一天夜裏雲染心情不好在外游蕩,剛好碰見了想來看兒子的情夫跟陸夫人壓低着聲音在争吵,雲染從頭聽到尾,真相了解的是清清楚楚。
不過他只當個趣聞聽了,根本沒興趣去揭穿。
今天陸夫人拿驗血石出來,雲染就料到肯定會出問題,所以他剛才才那樣做。一直胸有成竹的陸夫人大概也沒料到會被他會反殺一擊,再加上陸瑤的确不是陸莊主的親子,她心虛害怕之下,又聽到他的暗示之語,哪裏還不知道把柄別捏在了人家手的裏,她還有不老實的份兒嗎?
果然如雲染所料,陸夫人身子僵住,心裏一陣驚疑不定。
她一開始以為雲染的那番作為是懷疑她在驗血石上做了假,所以故意拉着陸安跟陸遙進來,以證明驗血石有問題。
可是現在……這人好像是真的知道什麽才這樣警告她嗎?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這些年根本就沒再見過那個男人,不可能被看到,也不可能被拆穿。
可……陸夫人徹底的慌了,要是她真的知道怎麽辦?如果被她揭穿的話,她這輩子就完了!
她失神的看了眼身側的丈夫跟兒子,雙腿倏地一軟。
陸遙連忙扶住她,“娘,你到底怎麽了?”他看了神色自若的雲染一下,又壓低點嗓音:“娘,你這塊石頭……是不是假的?我跟我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是親父子嘛?”
雲染也笑盈盈的接話:“是啊,陸夫人,您再想想,是不是被人騙了?這石頭買到假貨了?”
“我……”陸夫人搭着兒子的手才堪堪站住,臉色灰敗,“興、興許吧。”
“啊呀。”雲染遺憾的道:“那可多劃不來。花了重金居然買到了假貨,也沒能證明阿辭的身份。這可如何是好?”雲染一揮手,“阿展。”
阿展身形迅速的閃過來。
雲染吩咐道:“去,即刻拿着銀票去黑市看看,切記尋一塊真的驗血石回來。我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雲染說着又望着陸夫人露出一抹可以說純真燦爛的笑,“沒辦法,要是今日這個身世問題不掰扯清楚,我們母子二人今晚可是要被通通趕出去沒地方住了。”
“既然……可能是我買到了假貨。”陸夫人讀懂了他笑意裏的警示,內心太過惶然導致眼神都有些木木的了,說話的尾音也有些發顫,“這是我的地不對,那這事兒就暫且這樣算了吧。”
雲染語意不明的揚起語調:“暫且算了?”
陸夫人忙道:“是我多事了,既然長亭都認了阿辭,我再沒什麽好說的。也折騰了一會兒了,來、來人啊,帶他們下去休息。”
陸夫人狼狽敗下陣來,雲染總算是收回銳利的目光,繼而對着站在身側一齊盯着他看的陸長亭跟阿辭俏皮的擠了擠眼,翹起紅唇展顏一笑。
陸長亭也沖着他抿唇笑了笑,斂眸若有所思,阿辭眸子黑晶晶的朝着他伸出雙臂,他非常順手的就從陸長亭手裏将他接過來抱住了,剛抱穩呢,阿辭就将粉嫩的小嘴嘟得高高的,在他臉上重重的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