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氏在別院門外讨了個沒趣,當夜在房裏就耍起橫,顧辛安心煩的不行,一改從前整晚哄愛妻入睡的習慣,一甩袖子,讓貼身小厮去書房整理卧榻,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留給高氏。

高氏氣急,連帶着沒給房裏的婢女好臉色。顧紹義怕自讨沒趣,瞧見自己房裏嬌滴滴的通房,回頭就把自己惹的事忘得幹淨,拉着通房洗洗刷刷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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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左相臉上神色依舊陰沉,只是那陰沉的目标已然從右都禦史轉向了護國公。百官紛紛猜測,難不成顧家這次是真惹到這位兇神了,又是兒子又是爹,左相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

新皇坐在龍椅之上,看着底下百官,清了清嗓子,同之前無數次上朝一樣,有事禀告無事退朝。百官你一言我一語将了朝野上下的一些事,小事禀告,大事則被告知需等商議。而後,從頭到尾一直沉默着的左相突然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老臣有一事禀告。”

右相扭頭瞧了他一眼,又下意識往顧辛安身上看了看,摸了摸胡須,若有所思。

他這個老友,脾氣犟得很,想他要給人好臉色,沒那麽個本事還真不容易。這幾天忙着府裏的事,也沒顧上跟他喝杯酒。嗯,記得上陽春的杏花酒該上市了,回頭拎上幾壺,去左相府坐一坐,蹭頓飯。

這麽想着,左相已經把話說出口了:“我的寶貝外孫女回來了,改日會開個祠堂讓她認祖歸宗,陛下要是有空就過來觀禮吧,就當時給我一個面子。”

他先前還自稱“老臣”,這會兒說話已經是一口一個“我”,新皇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這話一出,百官嘩然。

別說左相膝下只有四子一女,這個女兒自小精貴的很,就是這外孫女……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是說寧老五十幾年前和人私奔結果出了意外,沒了嗎?

不知道是誰,下意識地看了顧紹禮一眼,然後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顧紹禮依舊還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模樣,見新皇也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這才不慌不忙地上前作揖:“相爺的外孫女,下官确實認識,且還有一位與她也關系匪淺。”

這個“也”字別有深意。顧辛安心頭一顫,壓下不安。

“陛下可還記得當年鎮北将軍麾下的尉遲副将?”

宋大将軍出事時,新皇還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小皇子,但他和朝中百官一樣,自是對那個讓宋大将軍極其誇贊和信任的副将有着隐約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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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副将,乃是寧姑娘的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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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房翻來覆去一夜未眠的顧辛安,本來打算下朝的時候趁機和顧紹禮談談,左右不過是個妾,子譽既然喜歡,做兄長的讓出來也不是不可以。可這麽聽下來,別說子儀定然是不肯讓的,就是讓左相知道了,估計會當場暴怒,抄起棍棒就沖去戶部,将膽敢肖想外孫女的混小子痛打一頓。

顧辛安想想就後怕。

左相顯然沒想到顧紹禮會幫十七借勢,不過仔細回想起白氏昨夜在床頭說的那些話,很不給面子的冷哼了一說。想讨好他拐走十七,沒那麽容易!

“聽聞尉遲副将如今跟随宋小将軍去了?”

宋承淮不愧是鎮北将軍之子,和顧紹禮分別時還不過只是個小小的參将,如今卻已經爬到了副将之位,朝中百官客套一些地都拱手道一聲“小将軍”。

在他寄來的信上,顧紹禮也知道,宋家軍舊部當了十幾二十年的山賊,身上難免帶了痞性,要向重新融進軍營裏,會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但他沒想到那些平均年齡都已經三十來歲的漢子們忍下排擠,忍下難堪,成功在軍中站穩了位置,尉遲令更是從一個小兵重頭來過。

見顧紹禮點頭,新皇微微颔首:“這樣也好,到底是鎮北将軍的舊部,當年宋家軍的威名可是遠揚周邊諸國。”

當年先皇在宋大将軍一事上犯的錯誤實在太大,以至于新皇這些年重用宋承淮依舊覺得對不起他。看着底下神态各異的文武百官,年輕的皇帝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麽拉攏重臣,穩定朝綱的好辦法。

話題似乎扯遠了,左相也不在意,他本意不過是當堂說一說要開宗祠讓十七認祖歸宗的事,至于有沒有人将這話傳給真正在意的人,有沒有人覺得意外或者刺耳,壓根跟他沒關系。

于是下了朝,在百官目送下,一向板着臉的左相難得陽光明媚,神清氣爽地背着手走出大殿。

艾瑪,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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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宗祠上族牒,可不是什麽今天我上街買了一只雞一只鴨這麽簡單的小事。顧辛安心髒跳得厲害,回府之後顧不上大兒子還跟在身後,進門就直沖顧紹義的小院。院子裏熱鬧的不行,七八個通房和妾正圍攏在一塊踢毽子,見老爺子猛地沖進來問二公子去了哪,驚得愣了愣忙說去了老夫人房裏。

顧紹禮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顧辛安沖進高氏房間的時候,他就站在門外賞花賞風景。不多會,就聽到顧紹義殺豬一樣的嚎叫聲。

看來這回,顧辛安是真痛下狠心,狠狠揍了他一頓。

饒是屋裏頭高氏吵得有多兇,噼裏啪啦地摔了多少東西,顧辛安揍人的聲音愣是沒有停過。顧紹禮不動如山,嘴角卻漸漸上揚,心情愉快得很,忍不住就想,這時候如果十七在身邊多好,那丫頭估計會趁亂再跑去落井下石幾句。

等到顧辛安喘着粗氣從屋裏出來,顧紹禮微微挑眉。顧辛安揍顧紹義有多用力,高氏揍他就有多狠,看着狼狽不堪的父親,顧紹禮很給面子低笑出聲。

顧辛安有些尴尬:“你二弟生性頑劣,只怕因為先前的事多有得罪寧姑娘。子儀,你和寧姑娘親近,幫忙解釋解釋,別讓兩家生了間隙。”

顧紹禮不語。顧辛安有些心驚,生怕他心裏不高興,忙解釋道:“你母親想與右相府結親,你二弟是渾了點,但也沒傷到人……若是左相把這事說出去,護國公府和右相府的這門親事可能就成不了了……”

說到底,還是為了顧紹義。顧紹禮皺着眉頭,心生不悅 。

十七被顧二設計當街打劫的事,早就一傳十十傳百傳開了去,顧辛安讓他幫着跟左相解釋,分明是要堵住那些人的嘴,怕高氏給顧紹義找的親事黃了。

“父親,”他有些不耐煩,毫不客氣地直接打斷顧辛安的話,眼神冰冷,“先皇在位時,外戚權傾朝野,把持朝政,更與朝臣聯姻,致使一家獨大。父親以為,陛下還會容許護國公府和右相府聯姻嗎?”

護國公府再怎麽沒落,到底還有爵位在身,加之顧紹義如今在戶部,憑着關系很快就能上升。

“父親以為,陛下為何會仿照先皇設立左右相?實乃為了平衡朝中勢利,不至于出現當年的情形。”

左右相相交數十年,雖是敵我,卻更像是摯友,确切的說,是政見相左的摯友,誰也不會主動去打破這些年來的平衡。除非是新皇親自出手。高氏現如今還沒促成這門親事,倘若消息傳出去,勢必會引起新皇的警惕。

顧辛安輸不起,如今的護國公府更是沒那個本錢去輸,一時間,他退縮了。

顧紹禮見得了想要的成果,心情大好,臉色也漸漸緩和了不少:“父親,你若想要護國公的爵位能夠一直傳承下去,便仔細看好了子譽,兒子可以不與他争,卻也并非只有兒子,才能從他手裏奪走這個爵位。”

想到上朝時左相那冷冰冰陰沉沉的眼神,再想到新皇初登基時鐵血無情的手段,顧辛安心有餘悸,這時候就算高氏再在耳邊吹上幾天幾夜的枕頭風,他也不敢再由着她去高攀右相府的這門富貴親事。

至于想左相府的那位孫小姐,更是沒哪個膽量去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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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紹禮心滿意足地從護國公府出來,剛回別院,就見杜氏急匆匆迎面走來。

“娘這是怎麽了?”

“十七……兒子,你同娘老實說,你是一早就知道十七的身世,所以才同她親近的嗎?”

杜氏緊緊抓着他的手,表情緊張,好像如果他下一句老實承認了,哪怕只有一個“是”字,她就會氣得要打他一頓。

在外頭學什麽不好,偏生學了一肚子的算計,這讓她怎麽有臉在循兒面前說話。

“娘,”顧紹禮哭笑不得,他自然是曉得杜氏在擔心什麽,別說她在擔心這個,想來十七那邊也正有人吊着心呢,“就連她自己都是剛知道身世不久,娘多慮了。”

他其實想說,兒子和她頭一回碰面可是在浴佛節上,兒子那時候就一窮書生,靠給人畫扇面題詞糊口,可轉念一想,這話說出口,杜氏即便不擔心他另有目的,也會心疼這些年他的境遇。

聽到兒子的解釋,杜氏果然心安不少,撫了撫心口,嘆道:“你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姑娘,又帶來給娘看了,娘原還擔心你父親那邊會瞧不上十七,可現在一夜之間,十七要認祖歸宗了,你們的身份差距……一時間調了個頭,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舊文《春草碧》完結了,還是希望大家能去多多支持。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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