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緣,妙不可言。

程平跟李柏奚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兩個人內心都一片空白。

幾個隔間之外,那激烈的動靜還在持續。

李柏奚終于回過神來,用目光示意:先撤。

程平恍恍惚惚地點點頭。

倆人正要戰術撤離,那頭卻已經進入了尾聲。

洗手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程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幾秒後,呂影帝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剛才好像聽見了什麽聲兒。”

李柏奚和程平屏息凝神。

他們終于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你太緊張了。”

李柏奚猛然間反應過來,瞪着程平,指了指他的雙腳。程平也意識到自己會暴露,一下子慌了。

呂影帝:“這洗手間的鎖不太牢靠的樣子,這要是被人看見了……”

程平狗急跳牆,要往李柏奚坐的馬桶蓋上躲。小小一只馬桶蓋哪裏坐得下兩個人?千鈞一發之際,李柏奚放下雙腿,一把攬住程平,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兩個人都努力翹起腳。

那另一道聲音似乎頓了頓,才說道:“放心吧,沒人。”

此時李柏奚和程平的姿勢已經扭曲到了一定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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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平雙腿懸在空中,為了保持平衡而背靠着李柏奚,艱難地伸出一只腳,一點點地撥動小隔間的門,将它虛虛地掩上了。

他剛剛做完這事,最裏間的人就走了出來。

李柏奚和程平從門縫裏看着呂影帝走到洗手臺前,對着鏡子整理衣服。

他身後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儀表不凡,通身上位者的氣勢。單看外表,令人很難相信他會如此不講究,跑這兒來打野戰。

男人從背後親了親呂影帝的耳朵:“你衣服留印兒了。”

呂影帝低頭一看,哀嘆一聲:“這叫我等下怎麽解釋……”一邊認命地開始沖洗。

那倆人檢查儀容之際,程平一直雙腿懸空,肌肉開始酸痛。

他尚能堅持,李柏奚卻是一邊懸空一邊還要承受他的體重,額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

程平從兜裏摸出手機,大爆手速打了一行字,反手亮給李柏奚看。

“現在怎麽辦?”

李柏奚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接過手機,環過程平的腰,單手打字,盡量言簡意赅:“你進來時,門鎖?”

程平:“重新帶上了。”

李柏奚:“發信息給導演,說我不太舒服,你送我一趟,等下再回。”

程平來不及分析他的意思,本能地照辦了。

程平:“然後?”

李柏奚:“祈禱。”

程平:“……”

程平:“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李柏奚:“說來話長。你?”

程平:“說來話長。你先說。”

李柏奚一句話就概括了:“以為他在潛你,想救。”

程平:“你就是這麽救的?聽牆角?”

李柏奚:“你呢?癖好?”

程平:“我他X也想救你!”他居然連打字都自我消音,顯然是打比賽時為防屏蔽留下的習慣。

李柏奚:“……”

緣,妙不可言。

這回他們倒是不用追問對方為什麽不直接過去踹門了。他們知道彼此腦回路都一樣:因為另一個人剛才沒出聲,不能确定是誰。

程平的理智緩緩回籠,終于認知到了兩個人此刻的狀态。

李柏奚的胸腔就貼着他的背脊,疾速的心跳直接傳導過來,與他自己的心跳疊成一片,淩亂不堪。脖頸上的發絲被對方的呼吸不斷撥弄,留下細微的刺癢。

他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基佬,平生卻還從未體驗過這個姿勢。

李柏奚感覺到程平突然僵硬了一下,耳朵肉眼可見地燒紅了。

然而他顧不上這個。他快要撐不下去了,冷汗涔涔而下。

李柏奚雙腿打顫,終于放下去點了一下地,又咬牙擡了起來。

外頭的呂影帝恰在這時開口:“老總,幫我看看還有沒有印子。”

老總?

李柏奚:“原來他是被潛的。”他需要打字轉移一下注意力。

程平恰好也需要轉移注意力:“人家就不能是真愛嗎?”

真愛需要跑劇組來偷偷摸摸打野炮?李柏奚心道程平還是太年輕:“被潛。”

程平:“真愛。”

外頭的男人:“沒了。”

呂影帝抽了張紙,盡量吸了吸衣服上的水,語帶埋怨:“你忒會挑時間了。”

男人:“呸,開機之後我還見得着你?又是幾個月不着家,跟劇組一堆小年輕厮混。”

呂影帝慫了:“哪有。”

程平:“真愛。”

李柏奚:“潛。”

呂影帝擦完衣服,跟男人朝門口走去。

他倆路過虛掩着門的隔間時,呂影帝的目光不經意地投向門縫,裏頭的兩個人瞬間都凝固成了雕塑。

那男人卻巧合地側了側身,擋住了他的視線:“下個月回一趟家行不行?你不想着我,總得想着兒子吧?”

倆人漸行漸遠,呂影帝的聲音晃出了洗手間:“都想的都想的……”

室內。

程平:“真愛。”

李柏奚:“別真愛了,快起來。”

程平連忙跳起:“沒事吧?”

李柏奚也站起來,抖了抖腿:“還行。”

“看不出你還有這體力。”程平說完覺得哪裏不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趕緊走吧,萬一呂影帝發現我倆不在,又找回來……”

李柏奚鎮定道:“晚了。”

程平:“?”

腳步聲漸近。洗手間大門被再度推開,來人絲毫不帶猶豫,徑直走到他們的隔間前,一腳踹開了門。

剛才跟着呂影帝的那男人面若冰霜,望着他倆:“你們搞什麽?”

程平:“這……我們……”

李柏奚忽然暧昧地摟住了程平的腰,大鳥依人地依偎在他身前。

程平抖了一下。

李柏奚長發半遮着臉,嬌羞道:“我們森麽也沒看見惹。所以你也森麽都沒看見,好啵?”

那男人:“……”這又是哪路妖怪?

李柏奚單看對方的氣勢就知道這不是易與之輩,與其蒼白地保證守口如瓶,不如自己也送個把柄給他作為交換,讓他安心。

果然對方沒再說什麽,只交代了一句:“呂閑臉皮薄,不要告訴他。”

程平求之不得,立即道:“我們保證。”

男人點點頭,走了。

李柏奚松開程平。

程平瞳孔地震。

李柏奚:“走吧,既然跟導演那麽說了,你還是真的送我回去比較好,否則前後對不上,更說不清。”

程平夢游般跟上。

李柏奚剛才這麽一演,他才意識到李柏奚對着自己都多久沒演過了。

而他居然一直沒發現自己是被特殊對待的。

餐廳距離劇組的酒店很近,倆人步行過去。

程平開始覺得自己對李柏奚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李柏奚對他的過往一清二楚,他卻連李柏奚畫畫為什麽那麽厲害都不知道。

程平:“你以前是學畫的嗎?”

李柏奚:“是學過那麽十八九年吧。怎麽突然

問這個?”

程平:“……你為什麽要當化妝師?”

來了,這個問題。

李柏奚對程平到底說了實話:“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想畫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我太俗了吧。”

程平皺起眉:“那不能這麽說。沒東西想畫當然要取材了,等你有了靈感再回去畫呗。”

李柏奚第一次聽人從這個角度解讀,笑了:“有道理。”

程平這時想起了一個心結。也許是今晚的氣氛多少有那麽點共患難的意思,也許是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無法排遣,他忍了又忍,還是沖動地問了出來:“你師弟那天說你們一直這樣鬥來鬥去,是真的嗎?”

提起師弟,空氣一下子有些涼。

李柏奚就事論事地說:“我們有些理論分歧。他的自我一直淩駕于模特之上,比如那天那藍孔雀妝,如果換一個女星,他還是會化得一模一樣。無論對方是老是少、是方是圓,他只顧着表達他自己。”

李柏奚猶豫了一下,默默把話頭轉向了自己希望的方向:“又比如那天你的眼妝,後來是他補的吧。風格太強烈了。”

程平訝然:“這都能看出來?我都沒發現他補的有區別。”

就這一句。

有這一句就夠了:程平不是在報複什麽。

李柏奚一下子通體舒泰。

此時再翻舊帳沒任何意義,他便也不提後來發生的事情了,只說:“他處理的眉毛,還有眼妝的高飽和用色,并不适合所有人。放在你臉上,就不如我的原版。”

程平覺得空氣裏有一股醋味兒。

可是他卻奇異地不介意。

李柏奚還在繼續:“就說那眉毛吧,其實不貼你的臉型,正面看還好,換一個角度就會顯得額頭寬……”

李柏奚說到專業問題,一時剎不住車。

程平聽不太懂,只是漸漸覺得他字裏行間都在跟師弟別苗頭,卻并沒有自己什麽事兒。

耳邊響起了師弟那句:“把旁人牽扯進來,我們也很過意不去……”

不知何處飄來的醋味越來越濃了。

“……有些演員的顏值忽上忽下,跟化妝師合不合适有很大關系。由我來說可能不太好,但是你找我師弟……”

程平突然發火:“我沒找他,他找的我!”

李柏奚:“啊?不是,我不是特指那次……”

程平:“就那麽個小人,也配被你念念叨叨,你是不是瞎?”

李柏奚懵了兩秒,愣是沒聽懂程平的意思。

他本能地想緩和一下氣氛,開玩笑道:“你吃醋啊?”

晴天霹靂。

程平瞬間啞火,當場死機,瞪眼看着李柏奚。

程平心想:我吃醋了?

李柏奚見他半天不動,臉色也微變。

李柏奚心想:他吃醋了?

時間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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