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琦又一次來到這個心理咨詢工作室的門前,與前幾次不同的是,他的咨詢師餘菁菁并沒有在那個小小的咨詢室裏等着他,而是站在門前,略顯不安的逡巡着。

陳琦悄悄走到她身後,咳了一聲。餘菁菁回頭,見他到了,輕輕地呼一口氣,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你來了,跟我上去吧。”

陳琦點點頭,跟上她的腳步,這個心理咨詢工作室的入口并不起眼,內裏卻意外的大,像是占據了這間大廈的整整一層。

經過那個他曾做過好幾次心理疏導的小房間門口,他們卻并沒有停留,而是徑直上了二樓——陳琦甚至都不知道居然還有二樓。跟着面前的人七拐八拐,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他只能緊跟着面前的人的腳步,生怕落下。

不知什麽時候,陳琦發現牆面的裝飾已經變了,不同于一層簡單溫馨的鵝黃色牆漆,二樓的牆面竟已變成燙着暗金花紋的墨綠色壁紙,搭配上幽深的走廊和西式的壁燈,乍一看上去有些壓抑,等适應了後竟讓人莫名的沉淪,像是可以一直在這裏走下去,什麽都不用去煩惱。

陳琦一邊四處打量一邊胡思亂想着。

他沒想到還會再來這個地方。他本身就很排斥心理咨詢,如果不是好久不見的大學室友見他狀态實在不好,給他介紹了這個地方強迫他來疏導一下,他自己是不可能主動尋求心理疏導的幫助的。

沒有放下心防,效果可想而知并不會太好。更何況最後一次咨詢時,面前的這個菜鳥咨詢師情緒看起來比他還要急躁,問了幾個尖銳的問題,末了丢給他幾張精神科醫生的名片,讓他去挂精神科看病。

別說陳琦不尊重人,菜鳥這兩個字可是餘菁菁親口承認的,那天他灰溜溜的從餘菁菁處離開後,找了個地方打量着手裏的名片,認真思考着打給哪個人,想着就算沒人相信他,起碼可以開點安眠藥讓自己睡個好覺,實在不行多吃一點,暈過去、死掉也許就能擺脫掉那個陰魂不散的噩夢。

他承認,那時候他真的有在自暴自棄的想到輕生的。

然後正當他随便選了一個電話正要打過去時,手機上出現了餘菁菁的名字。

電話裏,她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底氣。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問陳琦現在在哪,心情怎麽樣,然後說自己今天狀态不太好,可能有些行為沒有經過慎重考慮,讓他先不要急着去看精神科,自己這邊也許有別的辦法可以幫到他。

她支支吾吾地說,“說實話,我只是個經驗不足的小菜鳥,對于你的這種心理狀況,我覺察到不對勁,但沒有能力幫到你,也許還幫了倒忙。但是我突然想到有一個人,也許會對你的情況感興趣,我幫你聯系一下他,你等等我。”

陳琦向她道謝,答應了。等了兩天,就接到餘菁菁的消息讓他再過去一趟。

正想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陳琦猝不及防沒剎住車,差點把人撞到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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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菁菁被他撞得一個趔趄,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悄聲說,“你在這等一下,我先進去問問。”

陳琦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扇大門前,雙開的實木門,看着很氣派,他看着這扇門,竟隐隐有了一種面見老板的緊張感。

餘菁菁輕敲了幾聲門,推開一條小縫,閃了進去,沒過一會又出來了,面色還有點沒來得及退去的惶恐,對陳琦眨眨眼,說,“稍等一會,裏面還有客戶。”

陳琦點點頭,跟着餘菁菁去了隔壁的待客廳坐下。

餘菁菁撫着胸口喘了一聲氣,小聲說,“吓死我了,我還是第一次進他的辦公室。”

“他是誰?”陳琦問。

“一個很厲害的咨詢師,姓江,”餘菁菁靜靜地說,“算是我們這裏的二把手吧。平時想約他的心理輔導根本約不到,我也就是硬着頭皮問了他一下。你很幸運了,他聽了你的情況,願意下班之前抽點時間幫你看看。”

陳琦遲疑着,沒有說話,心想難道要把這段丢人的經歷再說一遍嗎。

餘菁菁像是看出來了他的遲疑,小聲說,“沒事的,我已經把你的基本情況跟江老師交接過了,你不用再複述一遍,如果他問你什麽你不想回答的,那就不用說,告訴他你還沒準備好說這個。”

想了想,她又說,“不過江老師很有經驗,應該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的,你放心吧。”

正說着,隔壁的門傳來一聲輕響,餘菁菁立刻站了起來,緊張的整了整自己的裙子,小跑着往前走去,打開那扇門。

陳琦忐忑的跟了進去。

房間裏倒是意外的沒有延續外面走廊那種三十世紀宮廷風,格外有現代感,奇怪的是,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顯得有些昏暗。

一個男人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擡起了頭看向他們,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一雙閃着幽光的眼睛,意外的給人感覺很年輕。

陳琦愣了一下,他原本以為能稱得上是這麽大的工作室的二把手的,怎麽說也得有三四十了,沒想到是個這麽年輕的男人。

餘菁菁徑直到他面前,小聲跟他說,“江老師,這就是我說過的陳琦先生。”又扭頭向陳琦介紹,“陳先生,這是江老師。”

男人點點頭,說,“你先忙吧,我跟他單獨聊聊。”

餘菁菁鞠了個躬,忙不疊的跑了。

房間裏只剩陳琦和這個陌生的男人,陳琦低下頭,不自在的拽了一下衣角,昏暗的環境總讓他沒有安全感。

“覺得暗嗎?抱歉,我喜歡昏暗一點的環境,有助于思考。但是,”那個男人站起來小幅度的伸了個懶腰,走去窗前将百葉窗拉開,又轉過身對陳琦微微笑,“這樣你應該感覺會舒服一點。”

黃昏的陽光灑進了房間,給房間裏的家具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男人也帶着這層金邊,利索的坐進了寬大的椅子裏,雙手交疊微撐着下颚,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那麽,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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