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年後
顧雲舟回國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連着熬了好幾天夜。
睡眠不足,再加上實驗室的空調太冷,顧雲舟有些低燒。
從地下停車場拎着超市購物袋到小區電梯,短短幾百米的距離,他竟然出現了輕微的眩暈感。
顧雲舟放下手裏過沉的袋子,摁下了七層樓的按鍵。
電梯一層層攀升,到了七層,電梯轎廂就打開了。
顧雲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彎腰拿起地上的購物袋,從電梯中走了下來。
走廊的聲控燈,随着顧雲舟刻意制造出來的動靜亮起。
702公寓門口站着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銀灰色的修身運動裝,勾勒着他修長勻稱的身形。
看着眼前這人,顧雲舟身體的不适應全部消失不見了,嘴角也松了松。
他的Alpha來了。
比起四年前,景郁更加成熟穩重了,五官深邃英俊。
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在光線不太明朗的走廊裏,毫不掩飾地盯着他。
迎着這樣的目光,顧雲舟嘴角仍舊挂着淺笑。
他沒問景郁怎麽來了,只是說,“東西有點沉。”
景郁沒說話,抿着唇走過來,從Omega手裏接過超市的購物袋。
顧雲舟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702的房門。
景郁跟着顧雲舟走了進去。
等顧雲舟将燈打開,景郁才打量着他回國後的新住所。
這是一套二居室,後現代簡約的裝修風格。
因為剛搬過來沒多久,加之又忙,顧雲舟還沒來及收拾,客廳堆着很多書,還有一些網購回來,沒有拆封的紙箱子。
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在客廳的一角,讓空間顯得擁擠窄小。
看着富有生活氣息的客廳,景郁的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把東西放到客廳的地上就行了。”顧雲舟語氣随意。
說完他就進了廚房,然後從冰箱裏拿了一杯早上鮮榨的橙汁喝了兩口。
微涼發甜的液體充盈了胃之後,顧雲舟低血糖造成的不适,才好受一些了。
從冰箱又拿了一盒純奶,顧雲舟才喝着橙汁出了廚房。
景郁手裏還拎着購物袋,看着顧雲舟帶回來的書一言不發。
顧雲舟從他手裏接過購物袋,随意放到了地上,然後塞給了景郁一盒純奶。
是一個國外的牌子。
景郁的嘴刁,市面常見的牌子對他來說奶腥味很大。
顧雲舟回國後,特意買了這個牌子的純奶給景郁。
但他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景郁一直沒找過來。
今天顧雲舟去超市采購時,他還想着牛奶會不會過期,今晚自己要不要開喝。
沒想到景郁就來了。
“吃晚飯了嗎?”顧雲舟心情很好地喝着橙汁問他。
景郁沒回顧雲舟這話,反而問,“你要在這裏住多久?”
“不知道,先住一段時間再說,如果覺得小區環境不錯的話,可能會買下這套房子。”
Omega的口氣輕松随意,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景郁拿着奶盒的手指,無意識地壓緊了幾分。
他看着嘴角帶笑的Omega,喉間的突結滾了滾,他就像被人扼住咽喉那般難受。
景郁緊繃着聲音質問,“為什麽不回家住?”
四年前顧雲舟要出國讀研,景郁生着悶氣讓他走了。
現在好不容易回國了,顧雲舟卻沒有搬回景家,反而在外面找了房子。
他甚至打算一輩子都住在外面。
這讓原本就滿肚子火的Alpha更加生氣了。
生氣他當年要走,生氣他回國了,卻沒有來找他。
景郁等了好幾天,見顧雲舟不來,他只能過來找他。
終于肯低一次頭的Alpha,在知道顧雲舟根本沒打算回去後,幾乎抑制不住心中翻湧的暴戾。
面對情緒不穩定的景郁,顧雲舟仍舊鎮定自若。
他淡聲道:“景郁,我不可能一輩子只圍着你轉。”
“我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空間。”
景郁啞了聲。
他的神情也從克制隐忍的暴戾,變得迷茫了起來。
就像一頭兇悍的獸,突然被拔了爪牙,有一種茫然的無措。
在顧雲舟去國外讀研之前,景郁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離開自己。
即便顧雲舟突然走了,他也是理所應當的覺得,對方讀完書回來後,肯定回到他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顧雲舟想要的生活,是沒有他這個人的。
景郁額前的碎發垂下了幾绺,他垂眸望着顧雲舟,表情怔怔的。
漆黑的眸裏仿佛揉了一把碎冰,露出了微弱的刺痛。
顧雲舟忍不住心軟。
但他沒放任自己,在四年前他選擇離開時,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如果顧雲舟不把事情做絕,景郁永遠都不會去深想,他們倆到底應該是什麽樣關系。
顧雲舟壓下那絲心軟,“現在你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也知道怎麽清除大腦垃圾信息。”
“不用聞我身上的信息素,你也可以生活。”
顧雲舟擡頭看他,“所以我們為什麽一定要綁在一塊呢?”。
景郁扶在沙發靠背的手指攥得發白。
顧雲舟沒等來景郁的回答,他的手機倒是響了。
是一通工作電話。
打電話那人叫張炎,是來跟顧雲舟商量訂購實驗室設備的事。
顧雲舟拿着手機,走到了客廳的飄窗。
這套房子的采光跟視野都非常好,顧雲舟看着中山大街連綿不斷的車流,跟張炎确定着工作上面的事。
沒過多久,身後就傳來了摔門的聲音。
顧雲舟回頭看去時,高大Alpha已經走了,客廳只留下了一灘乳白色的液體。
那是顧雲舟給景郁的那盒純奶。
包裝已經被失控的Alpha捏爆了,純奶灑了一地,空氣中都透着淡淡的奶香味。
顧雲舟揚了揚眉,心裏覺得非常浪費。
這個牌子的純奶非常貴,一盒純奶能抵普通牌子的一整箱。
張炎在電話裏,還在跟他确認着采購的清單。
顧雲舟一邊回複他,一邊從窗口朝樓下看去。
兩分鐘後,顧雲舟才看見走出來的英俊Alpha。
景郁的感官十分敏銳,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擡起了頭。
那道黑沉沉的目光,準确無誤地鎖定了顧雲舟的窗戶。
顧雲舟沒躲,他站在窗簾的一側,鎮定地繼續跟張炎講電話。
現在景郁不是少年時候,他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屏蔽外界一切聲音。
同時,他也能控制精神力聽到自己想聽到的任何聲音。
即便顧雲舟站在七樓,只要景郁想,他不僅能聽到顧雲舟電話內容,甚至呼吸聲,心跳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顧雲舟從聲音到呼吸的節奏,乃至是心跳都沒有任何異常。
仿佛只是單純站在窗口打電話,并不是來找景郁。
沒過多久,顧雲舟就感覺那道壓迫感極強的視線消失了。
顧雲舟再朝樓下看時,景郁已經負氣離開了。
商量完工作上面的事,顧雲舟挂了電話,從口袋拿出一顆水果糖。
剝開包裝袋,将糖放進了嘴裏。
顧雲舟不像景郁那麽挑食,但他的胃挑。
在國外生活這四年,顧雲舟的腸胃天天鬧意見,再加上飲食不規律,他就多了個低血糖的毛病。
因此口袋必備一把糖,感覺不舒服就含一顆。
他現在就覺得很不舒服,饑餓,無力,心悸。
也不知道是因為低血糖,還是因為今晚見到了景郁。
這四年他們倆一直在冷戰,說冷戰并不太準确,應該說景郁在跟他鬧別扭。
雖然在鬧別扭,但顧雲舟在國外讀研這四年,每天都會跟景郁視頻。
在顧雲舟沒去伊克博大學之前,他們倆的冷戰也不像其他人那樣互不搭理。
景郁還是會跟顧雲舟溝通交流。
如果有條件24小時待在顧雲舟身邊,景郁是不會離開他一步的。
對景郁來說,顧雲舟是他的影子,是他身體的器官。
即便再生氣,他也不能抛下自己的影子,舍去自己的器官。
這次也是一樣,哪怕景郁氣的發瘋,他也不會跟顧雲舟斷聯四年。
只不過顧雲舟不主動跟景郁服軟,他就會一直把這個別扭鬧下去。
景郁鬧別扭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不來看顧雲舟。
顧雲舟自然不會先求和,他的态度也很簡單。
你要來就來,不來就算了!
論心狠,景郁是比不上顧雲舟的。
景郁的不來,也只是表面上的‘不來’。
實際上,他每個月至少會來看顧雲舟一次。
但行程是偷偷的,不會讓顧雲舟知道。
其實景郁每次來,顧雲舟都能發現端倪,只是他沒有揭穿景郁而已。
他們倆視頻的時候,只要景郁不開攝像頭,那肯定是坐飛機來找顧雲舟了。
景郁身體特殊情況,大多時候他不是宅在自己房間,要麽就是在書房,或者是靜室。
只要他不是待在景家,顧雲舟十有八九會問他在什麽地方。
景郁有一個很好的習慣,他從來不對顧雲舟撒謊。
怕被顧雲舟盤問,他索性就不開攝像頭了。
景郁會在顧雲舟每個月結合熱的時候過來,所以一個月他至少會來一次。
最多一個月好像來了三次。
顧雲舟沒有正面遇見過景郁,但每次他來,顧雲舟都能在自己的房間,感覺到他的氣息。
顧雲舟的嗅覺不如景郁敏銳,但他們畢竟相處了九年,信息素也相互影響了九年。
哪怕房間只殘留了一點景郁的信息素,他也能立刻察覺出來。
景郁會趁着顧雲舟上課的時候,來他的房間睡覺。
雖然景郁已經學會屏蔽外界各式各樣的紛雜信息,但他還是很依賴顧雲舟。
長時間嗅不到Omega的氣息,他會很暴躁焦慮,心情也會低落。
所以顧雲舟會留一件滿是他信息素的衣服,故意放在自己的床上給景郁聞。
每次顧雲舟結合熱,景郁的心情都會很不好。
因為他的Omega,在沒有他的地方,出現了結合熱。
這足夠任何一個Alpha狂躁失控。
即便是這樣,景郁也不肯低頭。
因為他執拗的覺得是顧雲舟說話不算數,他不能接受顧雲舟離開他,去那麽遠的地方。
說到底,景郁還是想顧雲舟服一句軟,哪怕只是說一句,我想你了。
景郁要的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
只要顧雲舟開口,他會立刻搬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小受不會讓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