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格分裂症早期患者

白樹生,截然相反地,肚子裏一半是惡心一半是疑問。何時去過江邊?何時見過這個人?他不說話,等着晉無鄉自己撂。

“我以為你與我結識,是因為脾氣相投,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晉無鄉說出這話,白樹生松了口氣,知音,知音還好——不對,知音也不行,他什麽時候跟漕幫幫主去看高山流水了?

謝君溪忽然想起了幾日前,在客棧的時候,白樹生曾經翻窗回來找鑰匙,然而傍晚問起,他全然不記得這件事。難不成這人經常失憶?但無論如何,這個機會必須要利用。

謝君溪隐了身形飄到白樹生身邊,低聲道:“繼續,套他的話。”

白樹生梗了一下,緊張地舔下嘴唇,說道:“對,你我性格愛好均是,均是相似的,我與你交談之時覺得心情舒暢,因而想要來府上拜會,怎知迷了路……”

“迷路?”晉無鄉不是沒腦子,反而喝了酒之後更加不信這些鬼話。他瞧見白樹生腰帶被什麽東西頂着,突出來一道痕跡,随即下手拽住他腰帶。

一聲清脆的聲響,戰文翰那塊伏靈司令牌掉到了地上。“伏靈司?”

“這是我的東西!”白樹生眼疾手快要去撿,被晉無鄉用力掀翻在地,先一步踩住玄鐵令牌。白樹生發了狠,一雙手抓住他腳踝,指尖對準穴位。

晉無鄉一腳踹開,白樹生借力站起來,再度撲向那塊腰牌。而不等他得手,老油條晉無鄉已經将玄鐵腰牌踢到一邊,白樹生翻滾一圈再度站起身,掃了掃肩膀上粘上的灰。

他不是習慣認輸的人,抽出煙岚朝晉無鄉刺過去。晉無鄉一個轉身跳到門外,從庭院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劍:“有意思,你究竟是什麽來頭?”

謝君溪反應片刻,此人好像是漕幫的幫主,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但是她又想,反正這件事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到時候怪罪下來挨罰的是白樹生,于是站到一旁,拒不參戰。

“拿鑰匙!”白樹生和晉無鄉一人一把劍,滿院子追趕,還不忘了提醒謝君溪。

謝君溪聳聳肩膀,走到屋內的書櫃前,用力砸爛了白樹生剛才敲過的木板。

晉無鄉聽見一聲巨響,猛地回頭看見謝君溪手中多了一串鑰匙,一個側身躲過白樹生的劍,再虛晃一招讓白樹生撲空,自己找機會飛奔到屋內。他竟然忘記了剛才在場的還有一個人,一個看似柔弱的姑娘。

白樹生急忙追上去,一劍刺向晉無鄉的後背,晉無鄉感覺到了劍風來襲,俯身趴在紅木方桌上,順勢調轉了方向,落地時已經站在謝君溪身邊。他冷笑着伸手去抓謝君溪手中的鑰匙,卻抓了個空。

謝君溪依然站在原地,她不準備惹禍上身因而不想出手,但不代表她會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拱手讓人。

“你究竟是什麽?”看見自己的手從謝君溪身上穿過的晉無鄉臉色煞白。他想到那塊伏靈司腰牌,說道:“好啊,原來是只鬼!”

白樹生怕他有驅鬼的招數試出來,一邊出劍直劈一邊喊道:“帶着鑰匙走!”晉無鄉躲過去,白樹生轉動手腕改為橫砍,在晉無鄉的腰間留下一道傷痕,血腥味一瞬間散開。

晉無鄉沒想到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孩竟然有這樣的速度,也沒想到這把劍竟然鋒利到割開了他的玄鐵護腰。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那把鑰匙:“站住!”

“跑!”白樹生大喊一聲,再一劍刺向晉無鄉的後背。晉無鄉擋開,再反手刺來。

然而打鬥聲絕對不會停留在這件書房,它們傳遍了整個漕幫總舵,已經有數十弟子等在門口,就看幫主什麽時候下令捉賊。謝君溪能帶走鑰匙,但是她不能丢下白樹生,一旦監察大人生氣了怎麽辦。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住手”踏破雲霄而來。

楊幼清帶着十多名身穿黑衣腰挂玄鐵令牌的伏靈司校尉,站在別院的門口。漕幫的弟子被一張無形的網困住,無論如何掙紮也不能再動半分。他們身後,董鋒手裏握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詞。

“小白,你們走,”楊幼清每個字都铿锵有力,随後他望向身後一班伏靈司的同袍,“留下三個,剩下的跟他們一起。”

晉無鄉臉上依舊帶着奸佞的冷笑,他問道:“你們這是要硬闖我們漕幫?”

楊幼清上前一步,火把的光芒照得他神情更加嚴肅:“晉幫主是要跟伏靈司作對,還是跟佐陵衛作對?”

伏靈司是佐陵衛的,和護方司平起平坐的特務機構。晉無鄉忽然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他只記得自己背後有葉宇做靠山,但是葉宇不過是個尚未封王的皇子,伏靈司真正的領導者,是當今陛下。

“伏靈司懷疑漕幫囚禁朝廷官員,并且私藏武器,私養妖魔,”楊幼清繼續往前走,“晉無鄉,你敢不服?”

晉無鄉氣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破罐子破摔他不會嗎?“好啊,早就聽說你們不講道理,只好讓你們今晚全都死在這裏了!”他說完即刻出招,但是劍鋒尚未碰到楊幼清就被後者用蒼鋒的劍鞘輕易擋了過去。

董鋒下的禁足咒已經到了時間,一衆漕幫弟子拿着家夥式,三五一人圍住一名伏靈司的校尉。楊幼清回頭,說道:“留下三個,剩下的跟白樹生去畫舫!”

晉無鄉再度襲來,下一秒,蒼鋒出鞘。

戎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他的傷口在隐隐作痛,這是個好現象,說明他還活着,但是流出的血太多太多,粘在衣服上,流到地上。

他被鬼差拖着往不知什麽方向走去,地上是一串拖行的痕跡。周圍沒有任何的聲音,鬼市的喧嚣在一個時辰之前已經微不能聞。戎策忽然想到在鬼市發現的兩把武器,問,甲辰在哪。

黑無常反問:“你知道鬼死後會變做什麽?”

“鬼丹。”

“鬼丹為何用?”黑無常繼續問,“真正的用途。”戎策不解,便不說話,聽他說道:“地府的十八層地獄、輪回轉世,都需要能量維持,而這些能量來自于死亡的妖魔鬼怪。”

戎策感覺一顆石子劃過自己的腿,擡起頭,看向架着自己胳膊的兩個鬼差。他們像是一團黑影,看不見五官不清楚長相。戎策問:“鬼差,算人算鬼?”

“我們自诩為半神,”黑無常倒是有問必答,“人間有供奉,就算是神。”

戎策看向身邊飄過的一簇鬼火,問道:“那靈魂的數量不會減少?”

“花草樹木,如若上天眷顧,也會轉世為人,”黑無常回頭望向他,“你的下一世會平平淡淡,無需每日提心吊膽,何樂而不為?”

戎策不再說話,他閉上眼睛。他想到了在塞北戰場,屍橫遍野,十五歲剛剛入伍的毛頭小子坐在同袍的屍首邊,眼神木讷,懷裏抱着一杆戰旗。來增援的是太子,他看到了唯一還活着的戰士,走到他身邊蹲下,給他把臉上的血漬擦幹。

他曾經是最幸運的一個。

太子名叫葉煦州,和他的兄弟姐妹不同,唯有他的名字是三個字的。因為欽天監在他出生的時候預測到,此子胸懷報國之志,愛民之心,未來将如和煦日光普照神州大地。

戎策的名字呢?

他想,辛棄疾說,卻将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落魄的文人呈上無數次平定外敵的計謀,卻心灰意冷,說不如向鄰居借一本種樹的書。

七歲那年孟兆寧給他取名,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庸,至少圖個安康。但現在他寧願拼殺出一條血路,也不會偏安一偶,茍且偷生。

“不,”戎策看向走在身側的黑無常,“我偏偏不喜歡樂子。”

黑無常停下腳步:“又要跑?”

“我不急着轉世投胎,畢竟偌大的黃泉,我只去過犄角旮旯的鬼市,”戎策背上的傷口一陣刺痛,他咧咧嘴,“而且我還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急着除掉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千戶。”

黑無常不語,過了片刻才說:“好,如你所願。”

“去哪?”

“劍冰地獄。”

白樹生沿着之前來過的路順利找到了共三十二道關卡的那條走廊。地下河的河水剛剛到他腳踝,但是因為火把不能面面俱到,他還是摸索着往前走。

楊幼清給了他十個人,加上謝君溪一行十二個,因為要攔住追來的漕幫弟子,等進入到畫舫下的機關走廊之時,就剩下一人一鬼。

三十二道機關,三十二把小巧玲珑的鑰匙,白樹生準備硬闖一個一個去試,剛走出第一步就看見牆壁上噴出一道火,同時照亮了水底潛伏着的怪異生物。那生物感覺到了光亮和溫度,慢慢蘇醒,白樹生趕忙一腳踩死。

還不知有多少奇怪的東西,他心裏想,低頭看向鑰匙,每一把都有奇怪的圖案。

謝君溪飄了一圈,因為受到辟邪符的影響身形已經飄忽。她發現這一排機關對應的鎖孔周圍也有不同的圖案,但既不是八卦也不是五行。

白樹生忽然想到了什麽,仔細去看鑰匙上面的圖案:“這是星星,天上的星星經常以同樣的形狀排列,常說叫星座,例如北鬥。有些漁船就觀測星空定位,而漕幫最多的就是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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