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準備納新
“不行!”戎策斬釘截鐵,伸手去搶戎冬手中薄如蟬翼的一張紙,“你知不知道義父花了多少心思讓你進帝澤書院,再過兩年就科舉了你想什麽呢!”
戎冬将那張紙藏到身後,和他哥一樣倔強:“憑什麽你和大哥哥都可以去伏靈司,偏偏我不能?再說,我去帝澤書院是自己考進去的,誰和你一樣要給院使送禮……”
“說什麽呢?”
“你還是被退學的呢!”戎冬底氣足,挺胸擡頭毫無懼色,“你管不着我。”
戎策一拍桌子,吓得戎冬肩膀都跳動一下,但随即小姑娘投來一個更加不畏強敵的眼神。戎策氣得心裏堵得慌:“你看,拍桌子你都能吓到,見到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妖魔鬼怪怎麽辦?再說伏靈司多危險,你哥我上個月差點就跟人間說永別。”
“我又不一定要去做炮灰。”
“伏靈司有什麽好的,天天坐在皇陵背面給人看門,時不時就要帶着一身傷回來。你說你在書院讀得好好的,未來六部想進哪個就進哪個,多給家裏長臉。”
戎冬皺眉,一雙好看的眼睛裏寫滿了不可理喻。戎策忽然覺得戎冬性格越來越像楊幼清,也不知道自己去北境打仗那幾年,師父是怎麽一步步把自家可愛乖巧的小妹妹變得這般,這般兇狠。
佐陵衛每隔三年都會招一批新人,有些人擠破頭想進入護方司,結果運氣不好,要天天畫符驅鬼。自然也有人一開始的目标便是神秘莫測的伏靈司,跟考學一樣通宵背《山海經》。還有些人,是稀裏糊塗走上這條路。
比如五六年前被楊幼清拉着領子拽進門的戎策,和他忠實的小跟班——見到妖怪的第一眼就暈過去的李承。
再比如張裕來,因為作風問題被他老爹趕出了太醫院,沒等招新先被騙來做苦力。
再再比如謝君溪,還有其他因為想要減少伏靈咒枷的期限來伏靈司當牛做馬的小鬼。不過謝君溪不用低聲下氣,她向來是指使別的妖魔鬼怪給她端茶送水。
戎策知道伏靈司每年死多少同袍,也知道最後能夠晉升的又有多少。他絕對不能讓妹妹去這樣的地方受苦。
“哥哥,當年大哥哥讓你離開戰場的時候,你願意嗎?”
“問這個幹什麽,”戎策有些摸不着頭腦,不假思索回答,“當然不願意了。”
“所以我也不願意,”戎冬義正言辭,“哥哥都不希望別人左右你的人生,為何要給我選擇我未來的路?我去書院是自願,我想進入伏靈司亦是自願。”
戎策忽然啞口無言。
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是因為本就沒有能夠反駁的話語,難不成要他裝老成說什麽“長兄為父”?義父都不曾攔着戎冬做選擇,更何況是他。“好,但是我把利弊都講給你,希望你能認真思考,不要一時沖動,将來後悔。”
“哥哥後悔嗎?”
“有點。”
戎冬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朝孟兆寧的書房跑去。戎策反應過來楊幼清今日來彙報近況還未走,她這是要告狀。“你給我站住!別跑!兔崽子。”
“大哥哥,戎策說他反悔了!”
楊幼清聽見外面雜亂的叫喊聲和追逐聲,微皺眉頭,接着聽見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随後好似是戎策喊了一句“花盆碎了”,再之後便是兩個孩子匆忙跑走的淩亂腳步聲。
孟兆寧已經習以為常,但還是深深嘆了口氣:“你繼續說吧。”
“這次的納新,我想持續到太子回京之後,從随行的兵将中挑選有天賦的。如若三皇子和四皇子封王,新的封地一定要多一倍伏靈司暗樁,現在急需人手。之後考核各地暗樁,表現出色的可以調回京城。”
孟兆寧點頭,掃一眼楊幼清呈上來的名單,頗有些驚訝:“已經有這麽多世家公子報名?”
“佐陵衛是個跳板,雖然危險,但是晉升比其他機構快許多,伏靈司更是因為人手短缺,年輕人容易上位。例如阿策,二十五便是正五品的千戶。之前佐陵衛并未受到關注,但是七年前西護方司監察周薦章一躍成為禁軍統領,足夠讓人羨慕。”
“聽起來,你有自己的想法?”
楊幼清點頭:“進了伏靈司的門,無論出身貴賤,誰都可以死。”
伏靈司正門口其實是一個鐘樓,只不過前幾年壞了,用木板圍起來,斷斷續續修到現在才完工。白樹生十歲之前一直在流浪,什麽活都做過,因此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竣工之後見人就吹噓。
他和戎策勾肩搭背走到內院大槐樹下面的時候,見戰文翰帶着他手下的書生正圍成一圈,在太陽底下坐着。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随即他拍拍戎策肩膀:“你等我繼續講。”
“傻子才等你。”戎策一腳還沒踹到他膝蓋窩,白樹生已經嗖一聲跑到戰文翰身邊蹲下,探着腦袋看他們在做什麽。接着估計是被戰文翰下意識擡手錘腦袋上,人群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啊”和一陣哄笑。
戎策搖搖頭,是時候添一些新人,不然平均智商已經低于正常人類了。他今早剛回來就發現戰文翰命人将黃泉帶回來的鐵疙瘩從藏書閣搬到外面,應該是想看看太陽會不會曬出什麽東西。
戎策估摸着,這就是個沉船上的破銅爛鐵,被十殿閻羅當成了好東西罷了。南繹要真的是奔着這東西來的,怎麽現在都沒見人夜闖伏靈司?
“阿策,”楊幼清從庫房出來,掃了掃身上的灰,“有兩個任務,一個需要奔波,另一個難度高些,你選哪個?”
戎策笑着迎上去:“您不了解我嗎?當然是難度高的比較有趣。”
“好,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楊幼清設下了陷阱等他,戎策傻不愣登自己跳進來,“從黃泉回來這半個月,你查與你生辰八字相同的人是為何?”
戎策抿緊嘴唇。他沒有告訴師父五官王呂那番關于命格的話。兩個極端,大富大貴或者罪不可赦,戎策害怕自己是後者,所以他想先一步找到那個和自己混淆了命格的人。
如果對方已經是個地痞流氓了,那他就是大富大貴的那一個。
如果對方善良正直又博學多才,那戎策就準備找個好日子跳江自盡。
“老師,我說我在相親您信嗎?”
“滾蛋,繞着伏靈司跑十圈。”
“哎哎哎,您別生氣,”戎策露出個溫順的笑容,他知道如何哄師父開心,“不是什麽大事,肯定沒您的事情要緊,您就說是什麽任務吧。”
楊幼清拿出從庫房翻出來的一本泛黃的線裝書,遞給戎策:“挑人。”戎策接過來,上面寫着幾個剛勁有力的正楷大字“伏靈司納新标準與注釋”。他擡頭,楊幼清伸出手食指交叉:“別忘了,十圈。”
一聲比白樹生方才更悠長悲怆的“啊”響徹伏靈司。
楊幼清揮揮手,将蹲在地上的戰文翰喊過來:“溯州有人報案,目前來看是一群五毒蟲提前蘇醒。你叫上一個人一同去,并不棘手,三日來回。”
“是,”戰文翰回身喊了句,“董鋒。”被他叫到名字的和尚也站起身,對楊幼清恭敬行禮。
楊幼清信得過他們之間的默契,但是留了個心眼:“帶着張裕來,如果有百姓受傷及時治療,不留後患。”
戰文翰緊跟着回答:“他今日休沐。”
“阿策,”楊幼清喊了一聲靠着大槐樹翻書的徒弟,“聽見了沒?找人去。”
戎策嘟囔一聲不樂意,但瞥見楊幼清投來的兇狠眼神,還是背後一陣發涼。他師父跟一只豹子一樣,別看外表像只貓,而且是穿得光鮮亮麗衣服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貓,但實際上殺人不眨眼。
指不定哪天戎策就被撓死了,屍體被他扔河裏三年都發現不了。
戎策對張裕來這個不算遠的遠方親戚了解的不多,但也足夠他在偌大的京城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張裕來。被太醫院除名的小大夫,正圍着一張賭桌,全神貫注等着骰子落定。
戎策站在他身後看了一局骰寶,還沒等莊家打開蓋子,戎策便湊到張裕來耳朵邊上說:“買大,雙數。”
張裕來一個激靈,回頭看見是戎策這才松了口氣。戎策用眼神示意他相信自己,張裕來有些遲疑,這家夥出千的手法不錯,但是能聽聲辨數?張裕來半信半疑:“你別騙我。”
“我騙你有什麽好處?”
“這可是我今晚去知遇坊買醉的錢。”
“買大,雙數。”戎策搶了他手中的泥碼拍到賭桌上。
莊家朗聲道:“一、三、三,小。”
張裕來氣得腦門都要冒煙,看着自己這個月僅剩的零花錢被莊家用小木棍勾走,感覺心都在滴血。戎策摟住他肩膀将他拽到外面,說道:“今天下午你跟着戰文翰去溯州,沒機會喝醉,我這是在幫你。”
“二十兩銀子,”張裕來叫苦不疊,“還有知遇坊的十三把揚琴,今晚彈得可是新曲,你知不知道我跟劉家的小少爺怎麽吹噓的。”
戎策用力抓住他肩膀,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你放心,只要你能活着回來,我讓十三個姑娘單獨彈給你聽。”張裕來狐疑地瞧他一眼,被捏疼了倒也不敢出聲,戎策舉起手:“保證。”
“說話算數,”張裕來忽然想起什麽,“我已經幫你問過全京城的接生婆了,沒有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的孩子。如果你确定那人在京城,可能,是宮裏的人。”
“還有一種可能。你去溯州的時候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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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我生日快樂,今年三歲了!